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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语言动听,这位都司点点头,领了他的情。到得舱中,刘不才奉茶敬烟,张罗得很
殷勤,同时心里在打主意,决定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但是,这得有人代为招呼,自己才好
脱身去取银子;偏偏沈文山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要紧关头不得力,看起来这个人的用处也有
限。他心里在想。
就这当儿,听得外面有争执的声音;刘不才急忙赶了出去,只见沈文山叉腰站着,神气
活现地高声嚷道:“不能查、不能抄!请你们官长过来,洋人有话要请教。”
刘不才陡然领悟,沈文山预备将艾立克搬出来唬人。此时此地来说,这是绝妙的一着,
便桴鼓相应地先放出排解的声口:“文山、文山!有话好说。这几位是公事公办,不要让洋
人难为他们。”
艾立克出现的时机也很好,就在这时候,探头出舱,他的身材瘦长、尖鼻子、黄胡须、
蓝眼睛,样子长得很威严,双手插进裤袋,往那里一站,显得凛然不可侵犯似地。
那位都司自然也露面了,在士兵面前,他不能不摆个官长的样子,冷冷地喝问:“吵什
么?”
“是误会,是误会!”刘不才赶紧拦在前面,向沈文山使个眼色,“你跟都司老爷说一
说。”
“洋人说的,常捷军采办军需的船只,向来可以不必抄查,是李抚台从前亲口答应过的
。所以他请都司老爷和手下弟兄,不必劳神了。”
那都司不理他的话,只问刘不才:“他是干什么的?”
“是请来的通事,姓沈。”
“那洋人呢?”
“常捷军的军官。英国人。”
“我不管他那一国人,只找你讲话。你叫通事告诉他,少管闲事!”
这位都司的态度忽然变得强硬了。刘不才一时倒有些估量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因而也就
不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态度?
是狐假虎威硬干,还是说几句好话,赶快送上红包,或者兼取软硬两途?
在这片刻之间,出现了僵持的局面,除去身在局外,多少抱着好奇的心情在冷眼旁观的
艾立克以外,其余的人都是外弛内张,眼看浊浪滔滔,耳听北风虎虎,不由得浮起一种杀机
四伏的恐惧。
突然间有了声音,“啊──!”既尖锐、又沉闷,虽一时不辨是何声音,但可以确定声
自何来,来自舱底,或者说是面粉包中。
刘不才大骇,官军亦是一惊,艾立克却是困惑;“沈君!”
他问,“这是什么声音?仿佛婴儿在哭?”
只有沈文山最清楚,艾立克猜得不错,是婴儿在哭──
杨二的妻子舍不下襁褓中的独子,不遵刘不才的约束,私下将婴儿带在身边。此刻到底
证明了刘不才的顾虑,真是老谋深算。
如他所说的,“有小孩在船上,要紧关头一哭,马脚全露”,所幸的是只哭得一声,所
以还不是“神仙难救”。当然,也要靠沈文山机警而有决断。
“不错,是有一个婴儿藏在面粉包中。婴儿和他父母的安全,只有你能保障。”他用英
语对艾立克说,“我相信你愿意做一个行侠仗义的骑士。”
“我愿意。”艾立克答道,“你告诉我,我可以为需要我帮助的人做些什么?”
“是我刚才跟你说过的,拒绝官军的检查。”
“我应该怎么做?才可以拒绝官军,你必须有更详细的说明。不过,有一个问题,我认
为立刻需要解决。”艾立克斜睨着发声之处,“为什么婴儿的哭声消失了?”
这一下提醒了沈文山,“是啊!”他略有些不安,“好像很奇怪。”
“躲在里面的人,可能因为缺乏空气而窒息!”艾立克一面说,一面就预备动手去搬面
粉包。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等于告诉官军,面粉包下藏得有人,所以沈文山赶紧阻止他说:“
请你不要动手,依照我的要求行事。”
“好!你说。”
“请用强硬的态度,要求官军下船。说得更明白些,是用强硬的、不友好的态度跟官军
说话。”
艾立克对他的要求,充分了解,立刻手指着那都司,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了一大套──
都是些无理取闹的话。
洋人说完,该沈文山翻译,哪知他不开口,只在脸上摆出极其为难的神色,使得官兵愕
然不解。然而刘不才却很快地领会了,默契在心,立刻有了反应。
“洋人怎么说?”他有意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