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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兴起,古乐衰废,听者只求悦耳,就无所谓这一套乐意。汉以来胡乐大行,那
就更说不到了。
古代似乎没有关于乐的经典;只有《礼记》里的《乐记》,是抄录儒家的《
公孙尼子》等书而成,原本已经是战国时代的东西了。关于礼,汉代学者所传习
的有三种经和无数的“记”。那三种经是《礼仪》、《礼古经》、《周礼》。《
礼古经》已亡佚,《仪礼》和《周礼》相传都是周公作的。但据近来的研究,这
两部书实在是战国时代的产物。《仪礼》大约是当时实施的礼制,但多半只是士
的礼。那些礼是很繁琐的,踵事增华的多,表示诚意的少,已经不全是通乎人情
的了。《仪礼》可以说是宗教仪式和风俗习惯的混合物;《周礼》却是一套理想
的政治制度。那些制度的背景可以看出是战国时代;但组成了整齐的系统,便是
著书人的理想了。
“记”是儒家杂述礼制、礼制变迁的历史,或礼论之作;所述的礼制有实施
的,也有理想的。又叫作《礼记》;这《礼记》是一个广泛的名称。这些“记”
里包含着《礼古经》的一部分。汉代所见的“记”很多,但流传到现在的只有三
十八篇《大戴记》和四十九篇。《小戴记》。后世所称《礼记》,多半专指《小
戴记》。大戴是戴德;小戴是戴圣,戴德的侄儿。相传他们是这两部书的编辑人。
但二戴都是西汉的《仪礼》专家。汉代有五经博士;凡是一家一派的经学影响大
的,都可以立博士。大戴仪礼学后来立了博士,小戴本人就是博士。汉代经师的
家法最严,一家的学说里绝不能掺杂别家。但现存的两部“记”里都各掺杂着非
二戴的学说。所以有人说这两部书是别人假托二戴的名家纂辑;至少是二戴原书
多半亡佚,由别人拉杂凑成的,——可是成书也还在汉代。——这两部书里《小
戴记》容易些,后世诵习的人比较多些,所以差不多专占了《礼记》的名字。
注释:(01)《礼论篇》(02)《礼记。郊特牲》。
(03)《礼记。乐记》。
(04)《老子》三十八章。
(05)阮籍语,原文见《世说新语。任诞》(06)《荀子。乐论篇》,《礼
记。乐记》(07)(08)(09)《礼记。乐记》(10)《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11)《论语。泰伯》。
「参考资料」洪业《礼记引得序》,《仪礼引得序》。
《春秋》三传第六
“春秋”是古代记事史书的通称。古代朝廷大事,多在春、秋二季举行,所
以记事的书用这个名字。各国有各国的春秋,但是后世不传了。传下的只有一部
《鲁春秋》,《春秋》成了它的专名,便是《春秋经》了。传说这部《春秋》是
孔子作的,至少是他编。鲁哀公十四年,鲁西有猎户打着一只从没有见过的独角
怪兽,想着定是个不祥的东西,将它扔了。这个新闻传到孔子那里,他便去看,
他一看,就说:“这是麟啊,为谁来的呢!干什么来的呢!唉唉!我的道不行了!”
说着流下泪来,赶忙将袖子去擦,泪点却已滴到衣襟上。原来麟是个仁兽,是个
祥瑞的东西:圣帝、明王在位,天下太平,它才会来,不然是不会来的。可是那
时代那有圣帝、明王?天下正乱纷纷的,麟来的真不时候,所以让猎户打死;它
算是倒了运了。
孔子这时已经年老,也常常觉着生的不是时候,不能行道;他为周朝伤心,
也为自己伤心。看了这只死麟,一面同情它,一面也引起自己的无限感慨。他觉
得生平说了许多教;当世的人君总不信他,可见空话不能打动人,他发愿修一部
《春秋》,要让人从具体的事例里,得到善恶的教训,他相信这样得来的教训,
比抽象的议论深切著明的多。他觉得修成了这部《春秋》,虽然不能行道,也算
不白活一辈子。这便动起手来,九个月书就成功了。书起于鲁隐公,终于获麟;
因获麟有感而作,所以叙到获麟绝笔,是纪念的意思。但是《左传》里所载的《
春秋经》,获麟后还有,而且在记了“孔子卒”的哀公十六年后还有:据说那却
是他的弟子们续修的了。
这个故事虽然够感伤的,但我们从种种方面知道,它却不是真的。《春秋》
只是鲁国史官的旧文,孔子不曾掺进手去。《春秋》可是一部信史,里面所记的
鲁国日食,有三十次和西方科学家所推算的相合,这决不是偶然的。不过书中残
阙、零乱和后人增改的地方,都很不少。书起于隐公元年,到哀公十四年止,共
二百四十二年(西元前722 ——481 );后世称这二百四十二年为春秋时代。书
中纪事按年月日,这叫作编年。编年是在史学上是个大发明,这教历史系统化,
并增加了它的确实性。《春秋》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编年史。书中虽用鲁国纪元,
所记的却是各国的事,所以也是我们第一部通史。所记的齐桓公、晋文公的霸迹
最多;后来说“尊王攘夷”是《春秋》大义,便是从这里着眼。
古代史官记事,有两种目的:一是征实,二是劝惩。像晋国董狐不怕权势,
记“赵盾弑其君”(01),齐国太史记“崔杼弑其君”(02),虽杀身不悔,都
为的是征实和惩恶,作后世的鉴戒。但是史文简略,劝惩的意思有时不容易看出
来,因此便需要解说的人。《国语》记楚国申叔时论教太子的科目,有“春秋”
一项,说“春秋”有奖善,惩恶的作用,可以戒劝太子的心。孔子是第一个开门
授徒,拿经典教给平民的人,《鲁春秋》也该是他的一种科目。关于劝惩的所在,
他大约有许多口义传给弟子们。他死后,弟子们散在四方,就所能记忆的又教授
开去。《左传》、《公羊传》、《榖梁传》,所谓《春秋》三传里,所引孔子解
释和评论的话,大概就是检的这一些。
三传特别注重《春秋》的劝惩作用;征实与否,倒在其次。按三传的看法,
《春秋》大义可以从两方面说:明辨是非,分别善恶,提倡德义,从成败里见教
训;这是一;夸扬霸业,推尊周室,亲爱中国,排斥夷狄,实现民族大一统的理
想,这是二。前者是人君的明鉴,后者是拔乱反正的程序。这都是王道。而敬天
事鬼,也包括在王道里。《春秋》里记灾,表示天罚,记鬼,表示恩仇,也还是
劝惩的意思。古代记事的书常夹杂着好多的迷信和理想,《春秋》也不免如此;
三传的看法,大体上是对的。但在解释经文的时候,却往往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嚼,
这一咬嚼,便不愿上下文穿凿傅会起来了。《公羊》、《榖梁》,尤其如此。
这样咬嚼出来的意义就是所谓“书法”,所谓“褒贬”,也就是所谓“微言”,
后世最看重这个,他们说孔子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03),“笔”
是书,“削”是不书,都有大道理在内。又说一字之褒,比教你作王公还荣耀,
一字之贬,比将你作罪人杀了还耻辱。本来孟子说过,“孔子成《春秋》而乱臣
贼子惧”(04),那似乎只指概括的劝惩作用而言。等到褒贬说发展,孟子这句
话倒像更坐实了。而孔子和《春秋》的权威也就更大了。后世史家推尊《春秋》,
承认这种书法是天经地义;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照三传所咬嚼出来的那么穿凿傅会
的办。这正和后世人尽管推尊《毛诗传笺》里比兴的解释,实际上却不那样穿凿
傅会的作诗一样。三传,特别是《公羊传》和《榖梁传》,和《毛诗传笺》,在
穿凿解经这件事上是一致的。
三传之中,公羊,榖梁两家全以解经为主,左氏却以叙事为主。公、榖以解
经为主,所以咬嚼得更利害些。战国末斯,专门解释《春秋》的有许多家,公、
榖较晚出的而仅存。这两家固然有许多彼此相异之处,但渊源似乎是相同的;他
们所引别家的解说也有些是一样的。这两种《春秋经传》经过秦火,多有残阙的
地方;到汉景帝、武帝时候,才有经师重加整理,传授给人。公羊、榖梁只是家
派的名称,仅存姓氏,名字已不可知。至于他们解经的宗旨,已见上文;《春秋
》本是儒家传授的经典,解说的人,自然也离不开儒家,在这一点上,三传是大
同小异的。
《左传》这部书,汉代传为鲁国左丘明所作。这个左丘明,有的说是“鲁君
子”,有的说是孔子的朋友;后世又有说是鲁国的史官的(05)。这部书历来讨
论的最多。汉时有五经博士。凡解说五经自成一家之学的,都可立为博士。立了
博士,便是官学;那派经师便可作官受禄。当时《春秋》立了公、榖两家。后来
虽一度立了博士,可是不久还是废了。倒是民间传习的渐多,终于大行!原来是
公、榖不免空炎,《左传》却是一部仅存的古代编年通史(残缺又少),用处自
然大得多。《左传》以外,还有一部分国记载的《国语》,汉代也认为左丘明所
作,称为《春秋外传》。后世学者怀疑这一说的很多。据近的研究《国语》重在
“语”,记事颇简略,大约出于另一著者的手,而为《左传》著者的重要史料之
一。这书的说教,也不外尚德、尊天、敬神,爱民,和《左传》是很相近的。只
不知著者是谁。其实《左传》著者我们也不知道,说是左丘明,但矛盾太多,不
能教人相信。《左传》成书的时代大概在战国,比《公》、《榖》二传早些。
《左传》这部书大体依《春秋》而作;参考群籍,详述史事,征引孔子和别
的“君子”解经评史的言论,吟味书法,自成一家言。但迷信卜筮,所记祸福的
预言,几乎无不应验;这却大大违背了征实的精神,而和儒家的宗旨也不合了。
晋范宁作《榖梁传序》说:“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艳”是文章美,“富”
是材料多,“巫”是多叙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