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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百年游记精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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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人峡,颇有逛东岳庙时候的森像之感。四面八方都是些奇而丑的山神,朝自己扑奔而来。两岸斑驳的岩石如巨兽伺伏,又似正在沉眠。山峰有的作编蝠展翅状,有的如尖刀倒插,也有的似引颈欲鸣的雄鸡,就好像一位魄力大、手艺高的巨人曾挥动千钧巨斧,东祈西削,硬替大江斩出这道去路。岩身有的作绛紫色,有的灰白杏黄间杂。著名的“三排石”是浅灰带黄,像煞三煮断垣。仙女峰作杏黄色,峰形尖如手指,真是瑰丽动人。 
  尽管山坳里树上还累累挂着黄橙橙的广柑,峰巅却见了雪。大概只薄薄下了一层,经风一刮,远望好像楞楞可见的肋骨。巫峡某峰,半腰横挂着一道灰云,显得异常英俊。有的山上还有闪亮的瀑布,像银丝带般蜿蜒飘下。也有的虽然只不过是山缝儿里淌下的一道涧流,可是在夕阳的映照下,却也变成了金色的链子。 
  船刚到夔府峡,望到屹立中流的艳濒滩,就不能不领略到三峡水势的险咤了。从那以后,江面不断出现这种拦路的礁石。勇敢的人们居然还给这些暗礁起下动听的名字:如“头珠石”、“二珠石”。这以外,江心还埋伏着无数险滩,名字也都蛮漂亮。过去不晓得多少生灵都葬身在那里了。现在尽管江身狭窄如昔,却安全得像个秩序井然的城市。江面每个暗礁上面都浮起红色灯标,船每航到瓶口细颈处,山角必有个水标站,门前挂着各种标记,那大概就相当于陆地上的交通誉。水浅地方,必有白色的报航船,对来往船只报告水位。傍晚,还有人驾船把江面一盏盏的红灯点着,那使我忆起老北京的路灯。 
  每过险滩,从船舷俯瞰,江心总像有万条蛟龙翻滚,漩涡团团,船身震撼。这时候,水面皱纹圆如铜钱,乱如海藻,恐怖如陷阱。为了避免搁浅,穿着救生衣的水手站在船头的两侧,用一根红蓝相间的长篙不停地试着水位。只听到风的呼啸,船头跟激流的冲撞,和水手报水位的喊声。这当儿,驾驶台一定紧张得很了。 
  船一声接一声地响着汽笛,对面要是有船,也鸣笛示意。船跟船打了招呼,于是,山跟山也对语起来了,声音辽远而探沉,像是发自大地的肺腑。 
  三 
  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是激流里的木船。有的是出来打鱼的,有的正把川江的橘麻往下游运。刹悍的船夫就驾着这种弱不禁风的木船,沿着鳞峋的峨岩,在江心跟汹涌的漩涡搏斗。船身给风刮得倾斜了,浪花漫过了船头,但是勇敢的桨手们还在劲风里唱着号子歌。 
  这当儿,一声汽笛,轮船眼看开过来了。木船赶紧朝江边划。轮船驶过,在江里翻滚的那一万条蛟龙变成十万条了,木船就像狂风中的荷瓣那样横过来倒过去地颠簸动荡。不管怎样,桨手们依旧唱着号子歌,逆流前进。他们征服三峡的方注虽然是古老过时的,然而他们毕竟还是征服者。 
  三峡的山水叫人惊服,更叫人惊服的是沿峡劳动人民征肺自然,谋取生存的勇气和本领。在那耸立的峭壁上,依稀可口辨出千百层细小石级,蜿蜒交错,真是羊肠蟠道三十六迥。有时候重岩绝壁上垂下一道长达十几丈的竹梯,远望宛如什么爬虫在嘎岩上蠕动。上面,白色的炊烟从一排排茅舍里袅袅上升。用望远镜眺望,还可以看到屋檐下晒的柴禾、腊肉或涟具,旁边的土丘大约就是他们的祖莹。峡里还时常看见田垄禾牲口。在只有老鹰才飞得到的绝岩上,古代的人们建起了高培和寺庙。 
  船到南津关,岸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山蔑下搭起一排新的木屋和白色的帐篷。这时候,一簇年轻小伙子正在篮球架子下面嘶嚷着,抢夺着。多么熟稳的声音啊!我断到了筑路工人铿然的铁锹声,也听到更洪亮的炸石声。赶紧借过望远镜来一望,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张充满青春气息的笑脸。多巧啊,电灯这当儿亮了。我看见高耸的钻探机。 
  原来这是个重大的勘察基地,岸上的人们正是历史奇迹的创造者。他们征服自然的规模更大,办法更高明了。他们正设计在三峡东边把口的地方修建一座世界最大的水电站,一座可以照耀半个中国的水电站。三峡将从蜀道上一道险嗽的关隘,变成为幸福的源泉。 
  山势渐渐由奇伟而平凡了,船终于在苍茫的暮色里,安全出了峡。从此,漩涡消失了,两岸的峭岩消失了,江面温柔广阔,酷似一片湖水。轮船转弯时,衬着暮霭,船身在江面轧出千百道金色的田垄,又像有万条龙睛鱼在船尾并排追踪。 
  江边的渔船已经看不清楚了,天水交接处,疏疏朗朗只见几根枯苇般的桅杆。天空昏暗得像一面积满尘埃的镜子,一只苍鹰此刻正兀自在那里盘旋。它像是在寻思着什么,又像是对这片山川云物有所依恋。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五日                        
[季羡林] 游石钟山记         
  幼时读苏东坡《石钟山记》,爱其文章奇诡,绘声绘色,大为钦佩,爱不释手,往复诵读,至今犹能背诵,只字不遗。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敢梦想,自己能够亲履其地。今天竟能于无意中来到这里,真正像做梦一般,用金圣叹的笔调来表达,就是“岂不快哉!” 
  石钟山海拔只有五十多米,摆在巍峨的庐山旁边,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山上建筑却很有特点,在非常有限的地面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绳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今天又修饰得金碧辉煌,美仑美英。从山下向上爬,显得十分复杂。从怀苏亭起,步步高升,层楼重阁,小院回廊,花圃清池,佛殿明堂,绿树奇花,翠竹修墓,通幽曲径,花木禅房,处处逸致可掬,令人难忘。 
  这里的碑刻特别多,几乎所有的石头上都镌刻着大小不同字体不同的字。苏轼、黄庭坚、郑板桥、彭玉麟等等,还有不知多少书法家或非名家都在这里留下手迹。名人的题咏更是多得惊人,从南北朝至清代,名人咏石钟山之诗多达七百多首。从陶渊明、谢灵运起,直至孟浩然、李白、钱起、白居易、王安石、苏轼、黄庭坚、文天样、朱元璋、刘基、王守仁、王渔洋、袁子才、蒋士铃、彭玉麟等等都有题咏。到了此地,回忆起将近二千年来的文人学士,在此流连忘返,流风余韵,真想发思古之幽情。 
  此地据都阳湖与长江的汇流处,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在中国历史上几次激烈庭兵。一晃眼,仿佛就能看到舶扩蔽天,烟尘匝地的倩景。然而如今战火久熄,只余下山色湖光辉耀祖国大地了。 
  我站在临水的绝壁上,下临不测,碧波茫茫。抬眼能够看到赣、皖、鄂三个省份,云山迷蒙,一片锦绣山河。低头能够看到江湖汇流,扬子江之黄与都阳湖之绿,径渭分明,界线清晰,并肩齐流,一泻无余,各自保持着自己的颜色,决不相混,长达数十里。“楚江万顷庭阶下,庐阜诸峰几席间”,难道不能算是宇宙奇迹?我于此时此地极目楚天,心旷神怡,仿佛能与天地共长久,与宇宙共呼吸。不由得心潮澎湃,浮想不已。我想到自己的祖国,想到自己的民族。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勤奋劳动,繁殖生息。如今创造了这样的锦绣山河万里。不管我们目前还有多少困难与问题,终究会一一解决,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真有点手舞足蹈,不知老之将至了。这一段经历我将永远记忆。 
  我游石钟山时,根本没想写什么东西。有东坡传流千古的名篇在,我是何人,敢在江边卖水,圣人门前卖字!但是在游览过程中,心情激动,不能自已,必欲一吐为快,就顺手写了这一篇东西。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没有能在这里住上一夜,像苏东坡那样,在月明之际,亲乘一叶扁舟,到万丈绝壁下,亲眼看一看“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的大石,亲耳听一听“嘈吃如钟鼓不绝”的声音。我就是抱着这和遗憾的心情,一步三回首,离开了石钟山。我嘴里低低地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我心中吟成的两句诗:“待到毫羞日,再来拜名山”,我看到石钟山的影子渐小渐淡,终于隐没在江湖混茫的雾气中。                        
[荒煤] 广玉兰赞         
  在南京中山陵附近住了短短五天,我爱上了广玉兰。 
  好多年来,我没有在这么安静的广阔的林园里住过。第一天晚上临睡前,我独自散步在林丛中,渐渐发现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清新的空气中荡漾,又似乎围绕着我的身边飘浮不定。 
  开始,我以为,可能是林丛中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所散布的气息。但是我在明亮的月光下搜寻,并没有发现有多少野花。有几处小小的野花,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发出净化夜空的幽香。 
  我继续搜寻,认为附近一定有一个很大的花坛,正在百花齐放,因而芬芳四滋,在夜空弥漫。可是我也没有发现这个花坛。我简直有些迷惑了,我愈是搜寻,愈是感觉到这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渐渐变得更加浓郁起来,渗透了我的心灵。 
  这一夜,我在这股使人迷惑的幽香里失落了睡眠,闪现了许多回忆,30年代,许多曾经在南京一起作过短暂战斗的已经去世的朋友们影子,却一个个清晰的涌到我的眼前:章泯、宋之的、沙蒙、霍白音、吕班、郑山尊,还有抗战爆发后在南京匆匆诀别的叶紫。 
  我也看到了丽尼。我从北平流亡到南京和他会见时,他讲过,上海的朋友们听到传说,我在北平沦陷时遇难了,还准备为我举行追悼会…… 
  可是,我现在还活着。这些老战士却只能活在我的心中了。当然,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新文艺运动的丰碑上。 
  虽然这一夜辗转难以安眠,却醒得特别早。而且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搜寻一下幽香的来源。 
  我在林荫道上徘徊,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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