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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之一的乌尤寺,从前苏东坡就曾经在里面住过,读过书。又闻在寺后有一池,产鱼,作黑色,为苏氏洗砚的墨水所致。一般人都喜欢附庸风雅吧,仿佛不制造一点古之名人的风流余韵,就值不得游玩似的。由岩上的树疏处,放怀远瞩,便望见眠江与大渡河紧紧挟着的嘉定城市,仿佛摇摇不定,!临水欲飞,向人作出劈面奔来的光景。而游人呢,在这个时候便不知不觉地会伸起腰挺起胸来。好像周遭雄伟的气魄,在暗自袭人一样。倘欲说名山大川,确能移人气质的话,则游历的意义,当在此而不在彼也。
我由成都赴云南的那一年,舟次嘉定城下,为江上之临时浮桥所阻,不能通过,滞留数日,便乘机去玩了一天,但不凑巧得很,偏遇着大佛寺乌尤寺内,都有军官一类的阔人,在里面大作饮宴。使人在苍松笑佛间,看见了挂盒子炮的,极为不快,什么游兴也没有了。在中国大抵如是吧,一切名山胜地,都逐渐由诗人名士的手中,化为武人的地盘。所以今日的苏东坡之流,只有躲在“寒斋”吃“苦茶”了。
[巴金] 乌的天堂
我们在陈的小学校里吃了晚饭,热气已经退了,太阳落下了山坡,只留下灿烂的红霞在天边,在山头,在树梢。
“我们划船去!”陈提议说。我们正站在学校门前池子旁边看山景。
“好,”别的朋友高兴地接口说。
我们走过一段石子路,很快地就到了河边。那里有一个茅草搭的水阁。穿过水阁,在河边两棵大树下我们找到了几只户船。
我们陆续跳在一只小船上。一个朋友解开绳子,拿起竹丝一拨,船缓缓地动了,向河中间流去。
三个朋友划着船,我和叶坐在船中望四周的景致。
远远地一座塔耸立在山坡上,许多绿树拥抱着它。在这阮-近很少有那样的塔,那里就是朋友叶的家乡。
河面很宽,白茫茫的水上没有波浪。船平静地在水面流动。三支桨有规律地在水里拨动。
在一个地方河面窄了,一簇簇的绿叶伸到水面来,树叶绿得可爱。这是许多棵茂盛的榕树,但是我看不出树干在什么地方。
我说许多棵榕树的时候,我的错误马上就给朋友们纠正了,一个朋友说那里只有一棵榕树,另一个朋友说那里的榕树是两棵。我见过不少的大榕树,但是像这样大的榕树我却是第一次看见。
我们的船渐渐地逼近榕树了。我有了机会看见它的真面目:是一棵大树,有着数不清的枉枝,枝上又生根,有许多根一直垂到地上,进了泥土里。一部分的树枝垂到水面,从远处看,就像一棵大树躺在水上一样。
现在正是枝叶繁茂的时节(树上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而且有许多落下来了)。这棵榕树好像在把它的全部生命力展览给我们看。那么多的绿叶,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不留一点缝隙。翠绿的颜色明亮地在我们的眼前闪耀,似乎每一片树叶上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颇动,这美丽的南国的树!
船在树下泊了片刻,岸上很湿,我们没有上去。朋友说这里是“鸟的天堂”,有许多只鸟在这棵树上做窝,农民不许人捉它们。我仿佛听见几只鸟扑翅的声音,但是等到我的眼睛注意地看那里时,我却看不见一只鸟。只有无数的树根立在地上,像许多根木桩。地是湿的,大概涨潮时河水常常冲上岸去。“鸟的天堂”里没有一只鸟,我这样想道。船开了。一个朋友拨着船,缓缓地流到河中间去。
在河边田畔的小径里有几棵荔枝树。绿叶丛中垂着累累的红色果子。我们的船就往那里流去。一个朋友拿起桨把船拨进一条小沟。在小径旁边,船停了,我们都跳上了岸。
两个朋友很快地爬到树上去,从树上抛下几枝带叶的荔枝,我同陈和叶三个人站在树下接。等到他们下地以后,我们大家一面吃荔枝,一面走回船上去。
第二天我们划着船去叶的家乡,就是那个有山有塔的地方。从陈的小学校出发,我们又经过那个“鸟的天堂”。
这一次是在早晨,阳光照在水面上,也照在树梢。一切都显得非常明亮。我们的船也在树下泊了片刻。
起初四周非常清静。后来忽然起了一声鸟叫。朋友陈把手一拍,我们便看见一只大鸟飞起来,接着又看见第二只,第三只。我们继续拍掌。很快地这个树林变得很热闹了。到处都是鸟声,到处都是鸟影。大的,小的,花的,黑的,有的站在枝上叫,有的飞起来,有的在扑翅膀。
我注意地看。我的眼睛真是应接不暇,看清楚这只,又看漏了那只,看见了那只,第三只又飞走了。一只画眉飞了出来,给我们的拍掌声一惊,又飞进树林,站在一根小枝上兴奋地唱着,它的敬声真好听。
“走吧!”叶催我道。
小船向着高塔下面的乡村流去的时候,我还回过头去看留在后面的茂盛的榕树。我有一点留恋,昨天我的眼睛编了我。“鸟的天堂”的确是鸟的天堂啊!
一九三三年六月在广州
[丁玲] 曼哈顿街头夜景
去年十一月四日,我到了纽约,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傍晚,我住进了曼哈顿区的一家旅馆,地处纽约最繁华的市区。夜晚,我漫步在银行、公司、商店、事务所密聚的街头。高楼耸立夜空,像陡峻的山峰;墙壁是透明的玻璃,好像水晶宫。五颜六色的街灯闪闪烁烁,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时隐时现。走在路上,就像浮游在布满繁星的天空。汽车如风如龙。飞驰而过,车上的尾灯,似无数条红色丝带不断地向远方引伸。这边,明亮的橱窗里,陈列着程程发亮的金银餐具、红的玛瑙、青翠的碧玉,金刚钻在耀眼,古铜器也在诱人。那边,是巍峨的宫殿,门口站着穿制服的巡警,美丽的花帘在窗后掩映。人行道上,走着不同肤色的人群,服装形形色色,打扮五衣叭门,都那样来去匆匆。这些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走在通衙大道,却似在险峻的山路上爬行,步步泥泞。曼哈顿是大亨们的天下,他们操纵着世界股票的升降,有些人可以荣华富贵,更多的人逃不脱穷愁的命运。是幸福或是眼泪。都系在这交易所里的电子数字的显示牌上。我徜徉在这热闹的街头,四顾灿烂似锦似花,但我却看不出它的美丽。我感到了这里的复杂,却不认为有多么神秘。这里有一切,这里没有我。但又像一切都没有,惟独只有我。我走在这里,却与这里远离。好像我有缘,才走在这里;但我们之间仍是缺少一丝缘分。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偶然的、匆忙的过客。
看,那街角上坐着一个老人,框楼着腰,半闭着眼睛。石人如流水在他身边淌过,闪烁的灯光在他身前掠过。没有人着他一眼,他也不看任何人,他在听什么?他在想什么?他对搜围是漠然的,行人对他更漠然。他要什么?好像什么都不要,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他要干什么?他什么也不干,没有人需要他干点什么。他坐在这热闹的街头,坐在人流中间,他与什么都无关,与街头无关,与人无关。但他还活着,是一个括人,坐在这繁华的街头。他有家吗?有妻子吗?有儿女吗?他一定有过,现在可能都没有了。他就一个人,他总有一个家,一间房子。他坐在那间小的空空的房子里,也像夜晚坐在这繁华的街头一样,没有人理他。他独自一个人,半闭着眼睛、枢楼着腰。就这样坐在街头吧,让他来点缀这繁华的街道。总会有一个人望望他,想想他,并由他想到一切。让他独自在这街头,在鲜艳的色彩中涂上灰色的一笔。在这里,他比不上一盏街灯;比不上橱窗里的一个仿古花瓶;比不上挂在壁上的一幅乱涂的油画;比不上掠身而过的一身紫色的衣裙;比不上眼上的蓝圈、血似的红唇;更比不上牵在女士们手中的那条小狗。他什么都不能比,他只在一幅俗气的风景画里留下一笔不显眼的灰色,和令人思索的一缕冷漠和凄凉。但他可能当过教授,曾经桃李满天下;他可能是个拳王,一次一次使观众激动病狂;他可能曾在情场得意,半生风流;他可能在赌场失手,一败涂地,愉个尽光;他也可能曾是亿万富翁,现在却落得无地自容。他两眼望地,他究竟在想什么?是回味那往昔荣华,沮咒今天的满腹优愁;还是在追想那如烟似雾的欢乐,重温那香甜的春梦?老人,你就坐在那里吧,半闭着眼睛,讴楼着腰,一副木木然的样子,点缀纽约的曼哈顿的繁华的夜景吧。别了,曼哈顿,我实在无心在这里久留。
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北京
[施蛰存] 在福建游山玩水
抗战八年,我在昆明消磨了前三年。第四年来到福建,在南平、沙县、永安、长汀一带耽了五年,这些地方及附近的山水,都曾有过我的游踪。在昆明的时候,所谓游山,总是到太华寺、华亭寺、蛛竹寺去看看,所谓玩水,总不外滇池泛舟,安宁温泉洗澡。到路南去看了一下石林,觉得苏州天平山的“万贫朝天”,真是空头的浮夸。大理的“风花雪月”我无缘欣赏,非常遗憾。
到福建以后,照样游山玩水,但境界不同了。一般旅游者的游山玩水,其实都是呛仰名胜古迹,游玩的对象并不是山水。我在昆明的游踪,也非例外。在福建,除了武夷之外,我的游踪所至,都不是什么名胜,因而我在福建的游山玩水,别是一种境界。我领会到,真会游山的人,最好不要去游名山。所谓名山,都是经营布置过的。山路平坦,汽车可以直达山顶。危险处都有安全设备,随处有供你休息的木椅石凳。旅游家花三十分钟就可以到处去兜一转,照几个相,兴致勃勃地下山来,自以为已经游过某某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