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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边还有小泉呢:有的像大鱼吐水,极轻快的上来一串水泡;有的像一串明珠,走到中途又歪下去,真像一串珍珠在水里斜放着;有的半夭才上来一个水泡,大,扁一点,慢慢的,有姿态,摇动上来;碎了;看,又来了一个!有的好几串小碎珠一齐挤上来,像一朵攒整齐的珠花,雪白。有的……这比那大泉还更有味。
新近为增加河水的水量,又下了六根铁管,做成六个泉眼,水流得也很旺,但是我还是爱那原来的三个。
看完了泉,再往北走,经过一些货摊,便出了北门。
前年冬天一把大火把泉池南边的栩子都烧了。有机会改造了!造成一个公园,各处安着喷水管!东边作个游泳池!有许多人这样的盼望。可是,席棚又搭好了,渐次改成了木板棚;乡下人只知道趵突泉,把摊子移到“商场”去(就离约突泉几步),买卖就受损失了;于是“商场”四大皆空,还叫跄突泉作日货销售场;也许有道理。
[闻一多] 青岛
海船快到胶州湾时,远远望见一点青,在万顷的巨涛中浮沉;在右边唠山无数柱奇挺的怪峰,会使你忽然想起多少神仙的故事。进湾,先看见小青岛。就是先前浮沉在巨浪中的青点,离它几里远就是山东半岛最东的半岛—青岛。簇新的,整齐的楼屋,一座一座立在小小山坡上,笔直的柏油路伸展在两行梧桐树的中间,起伏在山冈上如一条蛇。谁信这个现成的海市唇楼,一百年前还是个荒岛?
当春天,街市上和山野间密集的树叶,遮蔽着岛上所有的住屋,向着大海碧绿的波浪。岛上起伏的青稍也是一片海浪,浪下有似海底下神人所住的仙宫。但是在榆树丛萌,还埋着十多年前德国人坚伟的炮台,深长的雨道里你还可以看见那些地下室,那些被毁的大炮机,和墙壁上血涂的手迹。—欧战时这儿剩有五百德国兵丁和日本争夺我们的小岛,德国人败了,日本的太阳旗曾经一时招展全市,但不久又归还了我们。在青岛,有的是一片绿林下的仙宫和海水映涣的高歌,不许人想到地下还藏着十多间可怕的暗窟,如今全毁了。
堤岸上种植无数株梧桐,那儿可以坐憩,在晚上凭栏望见海湾里千万只帆船的桅杆,远近一盏盏明灭的红绿灯漂在浮标上,那是海上的星辰。沿海岸处有许多伸长的山角,黄昏时潮水一卷一卷来,在沙滩上飞转,溅起白浪花,又退回去,不厌倦的呼啸。天空中海鸥逐向渔舟飞,有时间在海水中的大岩石上,听那巨浪撞击着岩石激起一两丈高的水花。那儿再有伸出海面的站桥,却站着望天上的云,海天的云彩永远是清澄无比的,夕阳快下山,西边浮起几道鲜丽耀眼的光,在别处你永远看不见的。
过清明节以后,从长期的海雾中带回了春色,公园里先是迎春花和连翘,成篱的雪柳,还有好像白亮灯的玉兰,软风一吹来就憩了。四月中旬,奇丽的日本樱花开得像天河,十里长的两行樱花,婉蜒在山道上,你在树下走,一举首只见樱花绣成的云天。樱花落了,地下铺好一条花蹊。接着海棠花又点亮了,还有哪踢在山坡下的“山哪踢”,丁香,红端木,天天在染织这一大张地毡;往山后深林里走去,每天你会寻见一条新路,每一条小路中不知是谁创制的天地。
到夏季来,青岛几乎是天堂了。双驾马车载人到汇泉浴场去,男的女的中国人和十方的异客,戴了阔边大帽,海边沙滩上,人像小鱼一般,曝露在日光下,怀抱中是薰人的咸风。沙滩边许多小小的木屋,屋外搭着伞篷。人全仰天躺在沙上,有的下海去游泳,踩水浪,孩子们光着身在海滨拾贝壳。街路上满是烂醉的外国水手。一路上胡唱。
但是等秋呱吹起,满岛又回复了它的沉默,少有人行走,只在雾天。里听见一种怪水牛的叫声,人说水牛躲在海角下。谁都不知道在哪儿。
[苏雪林] 黄海落踪
黄山是我们安徽省的大山,也可说是全中国罕有的一处风景幽胜之境。据所有黄山图志都说此山有高峰与水源各三十六,溪二十四,洞十八,岩八,高一千一百七十丈,所占地连太平、宣城、欺三县之境,盘亘三百余里。相传我们的民族始祖黄帝轩辕氏与容成子、浮丘公曾在此山修真养性并炼制仙丹,这座山名为黄山,是纪念黄帝的缘故。
民国廿五年夏,我约中学时代同学周莲溪、陈默君共作黄山消夏之举,遂得畅游此山,并在山中住了半个月光景。于今事隔廿余年,我也曾饱览瑞士湖山之胜,意大利阿尔卑斯峰峦林壑之奇,法班两境庇伦牛司之险,但黄山的云烟却时时飘人我的梦境。我觉得黄山确太美了,前人曾说黄山的一峰便足抵五岳中之一岳,这话或稍失之夸诞,但它却把天下名山胜境浓缩为一,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盘旋曲折,愈人愈奇,好像造物主匠心独运结撰出来的文章,不由你不拍案叫绝。
现凭记忆所及,将廿年前游踪记述一点出来。
黄山第一站名“汤口”,距汤口尚十余里,山的全貌已入望,两峰眨天,有如云中双胭,名日“云门峰”。凡伟大建筑物,前面必有巨阀之属为其人口,黄山乃“天工”寓“人巧”的大山水,无怪要安排一个大门「。那气象真雄秀极了!自汤口行五里,即人山。
我们入山后,天色已晚,投宿于中国旅行社特置的黄山旅社,一切设备皆现代化,虽没有电灯,煤气灯之光明,也与电灯不相上下。从前游黄山,第一夜宿慈光寺,或云旅社即在该寺故址,或云寺尚在,距此不远,未及往观。旅社过去十几步便是那有名的黄山温泉,天然一小池,广盈丈,深及人胸腹。温度颇高,幸有冷泉一脉,自石壁注人泉中,才将泉水调剂得寒温适度,但距冷泉稍远处,还是热得教人受不了。天下温泉皆属硫磺,黄山独为朱砂,水质芳馥可爱,相传黄帝与容成等在这里炼丹,温泉所从出之峰名炼丹峰,有天然石台名炼丹台,他们炼丹时所用炉鼎臼柞今犹存在,不过日久均化为石。温泉的朱砂味据说便由炼丹时所委弃的药渣所蒸发。我们浴罢,已疲极,吃过晚餐后便去睡觉,谁有勇气更爬上高峰去寻找我们始祖的仙迹呢?
第二天雇了三乘轿子开始上山。黄山以云海著,所以又名黄海。山前部分名“前海”,山后部分名“后海”,我们是由前海上去的。一路危峰峭壁,紫翠错落,花树奇石茂林,蔚润秀发,已教人目不暇给。再过去,地势陡然高了起来,有地名“云巢”,又名“天梯”,不能乘轿,要攀缘才能上。
过了云巢,我们看见三座大峰,屹立在山谷里,一名“天都”,一名“莲华”,一名“光明顶”,平地拔起,各高数百丈,难得的是三峰在十里内距离相等,鼎足而立。我们先登天都,初抵峰麓,见一大石前低后耸,前锐后圆,夹在峰间,活像一只居高临下,欲跃不跃的老鼠,是名“仙鼠跳天都,,。更奇的对面数十。里外群峰攒阮间,又有一大石,活像一只蹲着的猫儿。一鼠一猫,遥遥相对,猫似蓄机以待鼠,鼠似觅路以避猫,天工之巧,一至于此,岂人意想所能到?
天都是一座肤圆如削,高矗青霄的石柱,峰麓尚有若干石级,再向。上便没有了。人们就石凿蛇径,蜿蜒盘附而升,很危险也很累人,舆夫每人腰间都系有白布,展开长约二丈,原来是给游人预备帮助登山用的。他们将布解下来,叫我们系在腰里,或牵在手里,他们执布的一端在前面拖掣,我们便省力多了。即不幸失足,也不致一落千丈。以前黄山有专门背负游客者,以布褪裹游客如裹婴儿,登山涉岭,若履平地,号曰“海马”,惜今已不见,于今这类布牵游客的,只能唤之为“海蚁’’,或“海蛛”吧。
虽然有舆夫相帮,仍然爬了两个钟头始能到达峰顶。那峰顶有一石室,明万历间有蜀僧居此室,树长竿悬一灯,每夕点燃,数十里外皆可见。不过油灯光弱,或以为若能易以强力电炬,整个黄山都将成为不夜城了。不过我以为天有寒暑昼夜,人有生老病死,乃自然的循环之理。我颇非笑中国道家之强求不死,也讨厌夜间到处灯光照得亮堂堂,尤其山林幽寂处,夜境之美无法描写,用光明来破坏,岂非大煞风景么?
峰顶稍平坦,周围约三四丈,是名“石台”,我们站在这台上,下临无底深壑,不禁栗栗危俱。但眺望天都对面数十里外那些罗列的峰峦,又令人惊喜欲绝。
那些峰峦,名色繁多,有所谓“十八罗汉渡海”者,最逼肖。罗汉们或担签,或横杖,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有回头作商略状者;有似两相耳语者;有似伸脚侧水浅深者;有似临流踌躇露难色者;每个罗汉都是古貌苍颜,衣袂飘举,神态各异,栩栩欲活。或将诸山峰肖人,容或有之,担誉横杖,则又何故?不知黄山多古松,两株侧挂山肩的,一株仆倒山腰的,看去不正像置和杖么?至于海,便是云海。不成海的时候,迷漫嗡勃的云气,黄山也是随时都有的。这番话恍惚见前代某文士的黄山游记,事隔多年,记忆不真,随便引引,请读者勿骂我抄袭。
下了天都,我们踏过一条很长的山脊,人如在鲤鱼背上行走,既无依傍,又下临无地,侧身跷趾,一步一顿,幸舆夫出手相搀,不然,这数十丈的怪路恐渡不过去。
我们早起后在中国旅行社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爬了一上午的山,饥肠早已流辘。将托旅行社代办的食物打开,在此举行野宴。六个舆夫各人带有干粮,但我们仍把吃不完的东西分给他们,都感谢不己。
饭后,休息半小时,遥望莲华,又名莲蕊的那座高峰,不禁咄咄称异。这座大峰比天都还要高十几公尺……旧以为天都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