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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达到公社下达的出勤率指标,大队干部把社员都赶下田,让食堂把粥桶抬到田头,不管男女老幼,都到田头吃饭。连七八十岁的老人和瞎子也得到田头才能吃到饭。在田间的人必须通宵达旦地干,下雨也不能回家。干部守在路上,见谁回家就打,连喂奶的妇女也不准回家,孩子在家里哭,妈妈在田头哭。对于不听话的社员轻则骂、扣饭,重则吊打,每次开会,迟到的人不管老小,都要罚跪。管理区私设的监狱,先后关押了200多人。
1960年,管理区提出落早秧、插小秧,因为气温低,不是谷种烂了就是秧苗烂了,烂了补,补了烂,一直到七月只好搞直播,还是荒了100多亩田。仅这一项炉头就损失稻谷两万多斤。原来炉头的100多亩番薯是种在村西的桥头山上,那里的土质适宜番薯生长,管理区为了成片种植,硬让炉头把番薯种在东面的白塔山上,结果没有收成,损失了三万多斤番薯。管理区要求密植,还规定株距为5×2,社员觉得太密,就改成6×2,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发现社员没听他的话,就一把抓住正在插秧的社员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按在水田里,命令大家把秧拔起来重插。如果上级干部来检查工作,不但要集中欢迎,还要把大路上的野草拔干净。1960年双季稻收割时,公社书记来检查,管理区就从炉头抽180个劳动力去蒋家滩二里长的大路上拔草,误了收割,损失粮食15000多斤。
共产风,瞎指挥,使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粮食产量连年下降。但是,大队上报的产量数却是连年上升。1959年,炉头大队产量实有34万斤,比“三包”产量53万斤少了40%,大队上报的“核实产量”却是72万斤。年终分配时,为了掩盖谎言,让会计专门做了一个“超产粮”分配方案,把虚报的数字分配到每户的帐上,作为社员口粮。1959年,全大队需要口粮265800斤,种子33700斤,只能卖粮51300斤,由于浮夸,一下子卖出了127675斤,还上交储备粮5700多斤,支援其它大队数千斤。到了1960年2月开始,连续三个月断粮。7月夏收后,公社命令大搞春收入库,大队集中全部劳动力,连夜收割,脱粒,连夜挑送粮库,社员得不到粮食,以致秋收后又断粮20多天。在断粮期间,只有下田的劳动力每天4两米(相当于0。25斤),其余的人粒米不给。只能以树皮、野草、树叶充饥。因此,不少人得了浮肿病,不少人活活饿死。贫农邵根福的妻子临死时还挣扎着用筷子刮着空碗,说:“给我吃点饭呀!”贫农邵双土27岁的妻子因为把萝卜省给男人和孩子吃,自己生浮肿病死了。贫农邵石侬饿死了,他的妻子得了浮肿病,一个4岁的孩子得了干瘦病,双脚瘫痪了。邵石侬饿死时,有人告诉大队长周某,周却说:“人多了要吃饭,多死几个就好了。”贫农邵渭才,原来是初级社社长,夫妻二人1958年和1960年先后死亡,只留下4个孤儿。
经过几年的折腾,粮食产量年年下降,1957年全大队产量361363斤,1960年只有298317斤。社员的平均口粮由1955年的650斤,降到1960年的数57斤。
五、富裕路桥镇的昔日
2001年10月底,中国改革研究会在台州召开年会。会议期间,我们参观了这里的工厂和商场。在飞跃缝纫机厂,参观者啧啧称赞这里的设备和管理,我用手摸一摸车间的油漆地面,手面一尘不染。我做了20多年的工业记者,到过的工厂少说也有上千家,像这样先进的工厂是很少见的。这是小修鞋匠出身的邱继宝创建的飞跃集团的一部分。2000年飞跃集团销售额达15。13亿元,飞跃牌缝纫机60%外销,出口到国外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16个国家设有17个销售公司。我们还参观了星星电器集团,这家公司2000年销售额达13。1亿元。在路桥小商品市场,市场的规模和商品的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参观完了以后,我们在路桥大街边等车,看到宽阔的街道和繁华的商业,大家对这里的富裕和发达赞叹不已。
谁也不会想到,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这里曾是饿殍遍地。可见制度稍有松动,政府对老百姓的控制有所放松,同一个地方的面貌就会发生很大变化。
路桥镇公社共辖31个大队。据1961年省委工作组调查其中,洪洋、张李、方林、杨家、应家、李家、上马、古岙等11个大队是落后队,占大队总数的35。5%。有章杨、永跃、龙头王、河西、下保、蔡宇等九个大队是先进队,占大队总数的29%。剩下11个是一般队,占大队总数的35。5%。这11个队是:戴家、松塘、田洋王、乘风、洋洪、洋叶、洋张、竞争、肖谢、肖王、洋官。
落后队的特点是,生产和收入水平大幅度下降,社员生活十分困难,饿、病、逃、死、荒的情况非常严重。一般队的生产下降幅度比前一种小一些,社员生活没有前一种困难,但也有外流和非正常死亡情况。如戴家大队,1960年和1958年比较,粮食产量下降15。3%,总收入下降了8。5%,发生了22人非正常死亡。有30多名社员被大队长吊打过,22名社员被扣过饭。先进生产队粮食产量下降10%以下。其中全镇最好的尖子大队是章杨大队,虽然也吃不饱,但用粮有计划,瓜菜多,全队只有6个浮肿病人和8个妇女闭经。没有发现非正常死亡。先进队不是没有问题。章杨大队自1959年以来,集体的粮食和钱款大量被盗,一直没有查出,群众认为大队干部、食堂主任、会计、粮管人员嫌疑最大。
落后队社员的生活十分悲惨。如方林大队,1960年全年人均收入只有14。9元,口粮只有255斤。倒挂户(即劳动了一年还欠集体的钱)占总户数的96%,平均每户倒挂76元。两年来,全大队只出生了12个小孩,死亡人数却有60多人。仅1960年就死了46人,其中31人是非正常死亡(浮肿病死亡17人,干瘦病死亡14人)。社员变卖财产相当普遍。卖得少量的钱到路桥镇上买菜维持全家生命。两年来,社员卖掉20间房屋全部拆了,有9间房屋拆了一半,有96间房屋拆了一部分,还出卖了大量的棉絮、棉衣、家具。
为什么在同样的条件下,不同的生产队的饥荒严重程度不一样呢?调查者将路桥镇最好的队章杨大队,和落后队利丰大队进行了比较。这两个大队相隔一里多,都是平原水稻地区,自然条件和原来的基础差不多。为什么在饥荒程度上出现了差别呢?
“共产风”刮的程度不一样。章杨大队在1958年刮了一阵“共产风”,1959年在传达第二次郑州会议后对“一平二调”拿走的东西还进行了部分退赔,以后再没刮“共产风”。利丰大队从1958年开始,“共产风”一直刮到1960年,刮走了大量的物资和劳动力,社员的自留地也是“三擒四放”。两个大队在1958年都实行了“供给制”(实际只在粮食方面),但1959年以后,章杨大队,减少了供给制的比例,而利丰大队供给制的比重一直比较大,自从办公社以后就取消了评工记分制度。
生产小队的稳定程度不一样。自1958年以来,章杨大队对其所属的生产队没有进行调整,生产队的人员、组织和生产资料比较稳定。而利丰大队对其生产小队两年变动六次。每次变动,都把土地、耕牛、农具、劳动力打乱平分,因此人心不定,耕牛、农具损失很大。
生产上瞎指挥的严重程度不同。路桥公社对这两个大队都有瞎指挥。但章杨大队的社员采取了一些变相抵制的手段。大队干部对于社员的抵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减少了一些损失。而利丰大队的干部执行公社指挥很坚决,社员无法抵制,因而损失很大。
浮夸风的程度不一样。章杨大队在上报生产进度、劳动力出勤率、施肥数量、估计产量方面也搞浮夸,但在上报分配粮食产量、接受粮食征购任务时,尽可能讨价还价,浮夸的比重要小一些。而利丰大队浮夸严重。1957年粮食减产8%,却上报增产10%,1958年亩产810斤,上报1440斤,1959年亩产650斤,上报1019斤。1959年粮食减产7万多斤,征购任务却增加了16万多斤。
这两个大队的干部都有多吃多占和贪污行为。
由于以上种种不同,这两个在队的社员的遭遇大不相同。章杨大队虽然也有饥饿,但只有少数的患浮肿等营养不良的疾病,没有饿死人。利丰大队的社员就很悲惨。
1960年和1956年相比,利丰大队粮食亩产量下降下32%,总产量下降了31%。社员每户收入下降了68%,社员口粮标准下降了31%。据1960年4月调查,有189人患病,占总人口的26%,其中患浮肿病的50人,干瘦病的28人,青壮年妇女闭经的32人,子宫下垂的36人,小儿严重营养不良的13人。两年内死亡88人,占总人口的12。5%,其中非正常死亡的75人。两年内出生的只有24人。由于无法生活,有夫之妇带着孩子改嫁的12户(不办离婚手续),把子女送人的8户,结婚的只有一户(大队保管员,有贪污行为)。
1958年以后的两年内,被干部吊打的社员有28人,被拧耳朵的有175人,罚工分、扣饭票的有192户。1960年1月,社员陈开林看到干部大吃大喝,说了几句不满的话,党支部副书记大队长王某带几个人半夜敲开陈开林的门,把陈拉出去,让他脱去上衣光膀子去化“跃进灰”(用稻草烧泥块作灰肥),陈不去。就拉到大队办公室,说要送管理区,陈开林的妻子坚持要夫妻子女一同去,干部没有办法,骂了一顿才罢休。1960年7月,13岁的男孩林应彩钓了两斤黄鳝,大队长王某全部拿走自己吃了。林应彩到黄岩城里讨饭,被王碰见,说是“给利丰大队丢面子”,当场打了两个耳光,并把林带回来,用伞柄打了一路。带回后又把林吊在梁上和绑在椅子上两个小时。1960年10月,社员陈小友偷吃了几块番薯,全家被扣了17天口粮,陈已怀孕8个月的妻子带着5岁的儿子外出讨饭,下落不明。
这个大队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