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高二林看哥哥一眼,皱皱眉头,又说:“这是多少斤哪?” 高大泉好像没听清:“什么?”
高二林说:“得约约分量万”他说着,把肩上的木犁往地下一扔.几步到了哥哥跟前,从哥哥手里扯过粮食口袋,提着进了屋。高大泉没有想到兄弟的这一手,也从来没有在兄弟的身上见到过这一连串异样的神情和动作· 他望着兄弟的背影楞住了· 高二林从屋里走回来,把粮食口袋“扑通”一声在哥哥脚跟前一放,说声:“三十八斤半,刨皮,三十八斤。”他又扛起木犁,牵着牛和驴,大声地吃喝着,出了院子。
吕瑞芬赶紧过来,岔开话头,对男人说:“你吃饭吧,我给他们送去。我就手到碾台上帮他们推一点,回头好赶紧让春禧烧火。要是让他们自己弄,得啥时候吃上饭?”
高大泉好像被惊醒似地扭过头来,看了媳妇一眼。吕瑞芬发现,男人的脸像放在炉子里烧过的一块钢板,连两只眼珠都红了。她立刻体会到,男人受了这意外的冲撞,那种纷乱的心绪,不是一下子可以消除的。她着急之中,又想了一个主意,说:“要不然r ,你给他们再抱上两棵菜,咱们一起送去。”高大泉点点头,转身往屋走。
小龙比他爸爸动作快,已经从屋里抱起一棵越冬的白菜,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着,连声喊.“我也去,我也去。不,让我抱着,我抱得动!”
笑容像从云彩缝里透露出来的阳光,’又出现在高大泉那钢板一样的脸上。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头,板着儿子那嫩圆的下巴额说:“这才是好儿子 ”他这句话出口之后,感到一种酸痛掺和着宽慰的复杂味道,如同一阵小风似地掠过他的心头。
东方刚刚渗透出桔红的阳光。一块块浮云,涂着胭脂,渐渐地加深。成群的小鸟,在树枝间,在墙头上,欢快地跳跃吵闹。每个庄稼院都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由老少组成的一伙一伙,扛着犁杖,赶着牲口,匆匆地朝村外走。
高大泉背着粮食口袋,默默地迈着步子;吕瑞芬抱着白菜,默 玄
… ― 一’― 万「
默地跟在后边;只有小龙,祺着爸爸的手指头,一边小跑着、跳着,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这会儿爸爸妈妈根本听不进去的、自己却觉着有趣味的话儿。
他们到了三岔路口,只见朱铁汉推着一车子粪从胡同里边冲出来,老远就喊:“大泉哥,大泉哥:”同时,他猛跨着大步追过来,一边打量他们,一边问:“你们这一家三口,拉着大队,去干什么呀?” ”
小龙嘴快,歪着小脑袋说:“给刘祥爷爷送吃的。”他说着,赶紧藏在爸爸的身后。他怕朱铁汉又吓唬他,又捏他的小鼻子。朱铁汉听到“刘祥”这个名字,立刻愁云满脸,根本没有心绪闹着玩了。他看看高大泉,又看看吕瑞芬,说:“真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在这个忙得吃饭睡觉都顾不上的时候,一事没了,又跟上一事,这不要他的老命嘛! ”
高大泉尽力轻松地说:“事情已经压到脑袋上了,想躲也不行,只能咬着牙挺过去。”:
朱铁汉跺跺脚说。“真没想到哇… … ”
高大泉说:“这是对我们的教劫 。芍
朱铁汉说:“我昨天想到莲子坑找你说说,刘祥大叔直央告我,不让我告诉你.周忠大伯也不让我去,急死人。本想今个找几个人商量商量他那种地的事儿。天没亮,我起来推第一车粪到地里,瞧见地里有个人影挪挪擦擦的,从那个子,我认出是刘祥大叔。我又想,他病得那样出不来,过去一看,正是他。,
“他出村了?出村去干什么?” ”
丁“我问他,他说到香云寺孩子姥姥家去,求他们援助一下。”“我已经给他搭好伙计,秦恺呀.”·
“他说秦恺倒是同意了,可是大婶子一病,他出不了工,没有帮秦恺干,人家等不了;也不能让人家等,就又跟外村他那亲戚搭帮去了… … ”
“香云寺他大舅子也是个翻身户,分j : ’地分了房、还分一r 一伙家具,就是没分到牲口。在这个火燎眉毛的紧急日子口,恐怕人家也顾不上他。”
“他说到他大舅子那边去不是为牲口,想弄点粮食,说有了粮食就好办了。唉,看这样子,难题目要从天上掉、地下长,一骨脑往咱们翻身户的头上落,安心不让咱们随心如意呀!” “让它四面八方一齐来,也怕不着。你先把粪推到地里,一会儿咱们找周忠大伯商量商量。”
“这回我算认帐了,翻身户过好日子也不是容易,是得领导,是得管,不然真是太危险啦!”
高大泉跟推车的朱铁汉并行着说:“不管有多大困难,我们也得援助他,把这一关闯过去。他们两口子都病成那样,种不上地,丢了人,也是咱们大伙的不光彩。”
朱铁汉沉重地点着头:“那当然啦!过去都在芳草地一块儿受苦受剥削,如今又是一块儿翻身的,骨头断了筋连着,谁的事儿也是大家的.”
高大泉说:“芳草地这么大的村子,这么多的人,能眼看着让他那几亩地撂荒?”
朱铁汉说:“对呀,我也是这样想,可是周忠大伯还骂我脑瓜简单。我的夭,还简单?再复杂,就要了我这条小命了。你笑什么,真的,这一程子,我那脑袋里边的东西,几大车也拉不完,什么都有,什么都想,乱哄哄的。长这么大,一沾枕头就着;土改那会儿,咱俩看守坏人,你还笑我是棉花绒脑袋。从打你这次从北京回来,特别是刘祥大叔家出事之后,我犯了罗旭光同志害的那种病,叫失眠。躺在被窝里翻来复去地折饼、干着急,睡不着。这回呀,棉花绒可潮湿了· 一”
高大泉笑着说:“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看是好事儿,’我不可怜你,应当给你贺喜哪户
淞
朱铁汉没有笑,皱着眉头,朝村外跑去了。
高大泉带着媳妇和儿子继续奔刘家走。他的头脑里又转开了被朱铁汉打断的那个问题。刚才兄弟高二林的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和神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他的眼前推开。他想,过去自己常常拿家里的东西帮助别人,二林虽然没有热烈支持过,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他今天为啥这样呢?可能是自己太急了,没有把事情跟兄弟说清楚,兄弟还不了解刘祥的困境到了什么地步;一会儿到地里,再仔细地跟他说说,他会同情刘样的,因为他的心地是善良的… ””
他想到这里,觉得浑身松快了一些。
J
三十二“向他伸手”
喧闹的野地里,却有那么一块十分安静的小角落。这是秦家的那五亩名叫“斜尖子”地。秦家老三秦文庆,孤零零一个人,正在这里刨地边子。他抡着那不知经历了多少年代的镐头,那镐头使秃了,又舍不得花钱加加钢,像小孩子巴掌似的。
他一下一下地刨着硬板板的地边,一下一下地砸着翻上来的坷垃。这种活计对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来说,并不很重。他轻松自如地干一阵子,停住手,观观四周的风光,看看那一家一户拼命忙碌的人,听着人们大声吐喝牲口,咒骂贪玩的孩子,埋怨动作迟缓的女人。那边是冯少杯家的大黑骡子,拉着铁犁奔跑。冯少怀的表侄李国柱扶着精子,冯少怀在后边撤籽,他的童养媳妇吃力地提着粪筐子散粪。另一边干活的是村长张金发。他家正在犁地。犁上除了套着他家的大叫驴,还有一匹白马,不知是借来的,还是买来的。再近一点的地块里,是周忠一家人很和谐地干着活儿。西南方的远处,国家正在开辟一条新公路;离得远,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人群蠕动,红旗飘舞,还有机器的马达轰鸣。几个工人,在正北破砖窑那边架设着电线,传来金属的敲击声;偶尔跑过汽车,像小山头移动,吹着喇叭… …
天上悬着的浮云,地下爬行的小虫,飞去的小鸟,飘悠着的蒲公英的小伞,这一切景象,对这个青年都有所召唤,有所鼓动。
叫是,谁知道他这会儿正在有滋有味地想什么呢?
朱铁汉推着车子,从地的另一边走过来。他发现小树上挂着一件农村比较少见的制服上衣,还看见一本用土坷垃压在地坎上的杂志,就猜到秦文庆在这儿干活,抬头一看,果然不错.他忽然想起刚才跟高大泉说的事情,就放下车子喊一声:“梅,勤快的小伙子,该歇一会儿了”,随即跨着大步,在两家的垅沟里,扭扭晃晃地奔秦文庆走过来。
秦文庆停住手,擦着汗,笑着迎接他。
两个长相不同,地位不同,心境又不尽相同的青年人,坐在长着稀疏的马尾草和苦菜花的地坎子上,聊开了。
“你们刨地边子了?”
“地种完了,没事还不得给我们找点事儿干“怎么你自己唱独角戏呀?”
“一个人自由,可以安安静静地想点事儿。”“嗬,你也想心事?”
“怎么,只许你想?人的脑子是运动着的,“你不失眠吧?”
“失眠?你失眠了?哈哈哈… … ”
“小子,你笑什么呀户
它总得转。”
“铁汉,好多人说你这一程子变了。是变了:爱皱眉,爱发闷,不爱跑路,不爱喊叫了。真的,你那高腔大嗓门也好像比过去小了。· ”一喂,跟我说老实话,有门了吗?”
“什么有门了没有?”
“对象啊!”
“瞎说.我还有空想那道用不着的事儿。”
“拉倒吧,人家都说,一自从高二林跟钱彩凤搞上,你就慌了神儿,着了急· · 一”
“呸 再胡说我要揍你啦。”
“装得真像,要不你想什么,为啥还失眠呢?”
“我愁的 ”
“愁什么?家里的事用不着你多管,你是最舒心、最自由的。村里的工作嘛,大泉哥一回来,瞧瞧,芳草地的空气都变了味儿。要不是他带着咱们,在大忙前搞那么一下子宣传鼓动工作,做了那么细致的安排,哪有今天这个好气象?要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