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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博立刻说:“别担心,她会来的。您把东西带来啦?”
老崔指了指沙发上的一个蓝色包袱。
“我带了遏云几件比较好的衣裳。我不能全带出来。”
“您去睡一会儿。她到这里的时候咱们会叫您。”
十
那天晚上,省主席的花园官邸寂静无声。坐落在城北区较偏僻处,四周都筑着泥墙。前门通往房子之间有一条长的磨石路,路的两旁种有果树,后院则有一大片菜园子和盖在大木门旁边的一间马厩。通常到了晚上这个时间,屋里都灯火通明。几辆轿车停放在门口,有卫兵站岗,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对范文博的手下而言,这根本就是一项简单的任务。文博已经审慎地计划好了。而且当他听说遏云是被关在花园官邸里,而不是满洲区,问题就更简单了。他计划在大家熟睡之后,叫手下爬过那座短土墙,胁迫卫兵说出遏云被关的所在,然后把她救出来。
飞鞭和豹三都是行家,他们不怕卫兵。懂得如何出其不意而且身手敏捷。他们的消遣就是把一个重约四五百磅的石磨举起来,遏云的体重绝不超过一百磅。有事可做,他们就来精神了。经历六百年的“白莲教”岂是闹着玩的。虽然改朝换代,这些囊括了豪放勇士的民间秘密组织都仍然留存,深入低层社会中。因为老百姓需要庇护,所以他们仍能留存,尤其是政府没有能力保护百姓的时候,他们就想法子求自保。如果政府贤明公正,这种秘密组织的数目就锐减,但是,那种拳友互助金兰之交对某些人仍有吸引力。如果政府昏庸无能,秘密组织就如雨后春笋般增多,许多被租赋压得喘不过气的庄稼人也纷纷入会。在宗教教头的领导下,他们形成庞大的力量,甚至威胁到朝廷的安危,“义和团”就是一个例子。在一个长远的传统忠心和严密的阶级规矩之下,他们在年节、除夕时互相偿清债务,好让彼此渡过年关,并且对外地来的会员施助,使他们真正成为四海之内的兄弟,类似的这些情况都派得上用场。他们可以在出远门的时候,把未嫁的闺女托付给值得自己信赖的弟兄,也可以在死前把孤儿寡妇交托给情谊深厚的金兰之交。
范文博听说有一个舞会,而且满洲军阀也将前往,就放心不少。因为他可不愿意在营救遏云的时候伤害任何人。搭救遇云的事他不担心,令他担心的倒是她脱险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派佣人老陆去找飞鞭,在一处他们常常出没的地方老陆找到了他。
“告诉范大叔,我半夜会把遏云送过去。这不是和吃豆腐一样简单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飞鞭可不敢对这个重大的仪式掉以轻心。他对豹三使了一个眼色,要他跟他走。他们走进一间酒坊,叫了两斤熟牛肉和几块麦饼,匆匆吃完,又打了一坛酒。然后他们到一家香烛铺子,扔下两个铜板,买了一包香。
“豹三,你去找小刘,叫他在莲花池边准备一辆黄包车。我们会经过那条路。要他把黄包车的篷子盖好等我们,不过地上可要点上一根香哦。我们大概在半夜就会到。”
飞鞭回他那幢两间房的屋子。又喝了一些酒,觉得很舒服。不久豹三推门进来说,他已经吩咐过小刘。
每回飞鞭要去冒一次险,他就觉得自己还很有用,他喜欢提起前一次的功绩,包括以前他殴打队长从河南部队逃脱出来的旧事。他脑子里充满了吃狗肉的鲁智深和上景阳冈打虎的武松等英雄人物。他有一次试着吃狗肉,可是才吞了两口就全部又吐出来了。打从那次开始他就更崇拜鲁智深了。传说中智深和尚吃得下一条狗,令他大惑不已,也更令他相信鲁智深是个英雄。
“我们不行。现代人根本不能和古人比。”
过去三个月的日子太平静了。而现在春天到了,城里又有这么多车和观光客。他希望发生一些事情,好让他活动一下筋骨。
“真谢天谢地有这个东北杂种。他如果不架走遏云,这个春天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好呢。我现在也不用担心快到端午节了,范大叔总是会记得的。走吧。”
他点了几炷香,走到院子里,把香插在地下。向地上洒了三杯水酒,他和豹三面对着东南上空鞠三个躬,寻找一颗流星——叫做“贼星”的那颗。等了五分钟,才有一颗出现。当一颗闪亮的贼星划过天际,他用手摸着眉毛,心里很高兴。他正和天上的玉皇大帝招手呢。有时候当他双眼接触到南面天空中闪闪的天狗星,不禁好奇智深和尚如果在天上喝醉了,又碰到这只狗,它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呢。
他对这个好兆头很满意,就把香留在地上,和伙伴走回屋里。一想到这次的任务,他就特别高兴。回想到舞台上那位令他仰慕的姑娘,心里就热烘烘的。
“等救遏云出来的时候,由我来背她。”豹三说。
飞鞭觑着他:“你这歪脑筋!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会自己背她。”
两个准备好了。他们把衣服扎进宽宽的黑布腰带里去,武器藏在腰带内,并且在头上绑了一条黑布。除了不让别人抓他们的头发之外,布条还可以蒙面,也可以用来蒙住敌人的眼睛,有用得很呢。
***
遏云担心了一天一夜。当她跨下汽车的时候,心里一直发抖,因为身边都是卫兵。她知道自己是应邀来表演的,可是心里一直有被拘捕的感觉。她会很有礼貌地表演完毕,然后赶快回家去。
被带进主席家里的时候,她看到一群男女正在吃饭喝酒,屋子里灯火通明。她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移到她身上。
士兵已经放开她的手臂,站在她身后。
“这是杨主席。”
遏云鞠个躬,说道:“主席大人,我被捕了吗?”她扫视席间衣冠华丽的客人,不觉满脸通红。
“当然不是,我是请你今天晚上来表演的。”主席大笑说。
他示意两个卫兵退下去,仆人在远离桌子的地方替遏云端了一把椅子,又倒了一杯茶给她。
很别扭地过了十五分钟,大伙继续吃吃喝喝,没有人理会她。她眼看这种情形,怒火渐渐升起。这又是一个漫长而无休止的宴会。趁着上菜的空档,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说笑、划拳、罚酒。她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满洲将军看着她说:“哦,崔遏云也在。我们听她说一段吧。”
别的女孩子也许会觉得,应邀到省主席的家里,为这么重要的客人表演真是一大荣幸。遏云正好相反,她急得要命。她心里只想着快点儿说完一段书,能早点回家去。
幸亏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仆人端来一大盘八宝饭甜点,可见宴会快要结束了。
“来,来,趁热吃。”主席夫人粗哑的大嗓门让她觉得很刺耳。
在座的人个个拿起汤匙,自在地品尝这道菜,几乎没有人在听她说书。
遏云生气地往小鼓上一敲,不唱了。鼓声惊动了在座的人,大家都回过头来。
年轻的司令起身,把她拉到餐桌旁:“你该吃点东西。”
“谢谢,我不饿。”
“坐嘛。”有人替她拉了一把椅子。
“如果你们还要我说一段故事,我就说。不然,我就要回家了。”
满洲将军频频催她坐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将军要你坐,你就该听话坐下来。”省主席说道。
“我不配。”
“别强辩。”司令强按她坐下。
所有的眼光都落到她身上,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司令举杯向她敬酒,她只浅啜了一下。司令走近她,高举着酒杯说:“这样可不行。来,干杯。”
“我真的不行,我不习惯陪人家喝酒。”
主席夫人开口了:“将军这可是给你面子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摆臭架子的戏子。”
“请您见谅,我头痛。我能不能回家?”
“不行,你今天晚上就留在这儿。”
这下子遏云可吓慌了。
“里面有一个好房间。你如果想休息,可以进去。”他的手又放在她的肩上。
“遏云如果真累了,应该进去躺躺,将军头也正痛着。两个人都该进去歇歇,头痛自然就会好啦。”副官的妻子说道。
遏云生来脾气就坏:“我是干活儿的女孩,可不像你们这些贵妇人。我的头痛不是陪别人的丈夫睡觉就会好的。”
“臭婊子!好大的胆子!”主席夫人说。
“让我来,你们都不懂得应付女人。来,你去躺一会儿,我的车子会送你回家。”司令柔声对她说。
“那么现在就送我回去,我不要进去躺。”
现在司令的眼神比刚才省主席的卫兵更令她心慌。“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体面的人各有丈夫和太太。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的弱女子?我卖唱,我可不卖身!”
主席站了起来。“将军,我向您道歉。没想到一个在街头卖艺的竟胆敢如此无礼。”
遏云还没来得及弄清事情,卫兵就把她双手抓住,拖她到一间密室。她把门锁好,然后看看房间的布置。一张豪华的外国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怒气未消,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外面的喧闹声并没有停止。
说也奇怪,竟然没有人打扰她,不过她熄灯后静等了几个钟头,怕是睡着了,渐渐地合上眼睡了。
一大早醒来,竟然平安无事,着实令她吃惊。她打开门,看到一个卫兵。她走上前去,对卫兵说她要回家。
“不行。将军还没起来。我想你还不许离开。”
一整天,她都在窥视着窗外,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后窗外她看到一块菜园和马厩,越过花园的短墙,她看到了城墙。阳光洒在城墙上,可见得那是北城墙。由窗子那块窄窄的角落朝西边看去,只见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