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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传-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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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京师,少年的梦,青年的抱负和中年的勃勃雄心,都留在这里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四十七岁,此一去,以后恐怕就要老死江南了。但惆怅尽管惆怅,忧时济世的情怀并未泯灭,即便是飘零殒落,也要化作春泥催发新的生命。一路上,他每作一诗,便写在账簿纸上,搓成一团丢在一只竹簏中。写诗真是畅快——如果你是一位真正的诗人的话——告别了令人窒息的官场生活,他“狂言重起廿年喑”,再也用不着瞻前顾后看别人的脸色了。这一年岁当己亥,他涂抹在账簿纸上丢在竹簏中的那些诗,后来收为《己亥杂诗》。

车到通州,他又挽舟南下。在道光十九年那个时候,如果说有哪一种事物最能让你耳濡目染地体味到历史的苍老和无奈,那就是大运河;如果说有哪一种方式——或者说情节——最能让你切肤之痛地感受到国计民生的困窘,那就是做一个行吟诗人伴着大运河远行。现在龚自珍来了。真应该感谢京师官场中那一幕小小的“罚俸”事件,他让一个沉沦下僚的诗人走进了大运河,也走进了大运河痛苦的呻吟,从而留下了关于大运河的一组情辞并茂的诗行。清代中期的大运河有如一位不堪重负的苦役犯一般接待了龚自珍,它形容枯槁,步履蹒跚,无论自然界的四季如何转换,它褴褛的衣衫上都扑满了衰飒的秋风。行进在大运河上,诗人那宏远的抱负只能化作无言的歌哭和叹息,在他的笔下,大运河已剥落了风情意义上的审美愉悦,只剩下流不尽的苍生之泪:





不论盐铁不筹河,

独倚东南涕泪多。

国赋三升民一斗,

屠牛哪不胜栽禾。





他已经辞官了,没有资格再去谈论盐铁与河工之类的大事了。但国脉之艰,民生之苦,又让他忍不住泪洒青衫。在南下的一路上,这不是他唯一的一次流泪,在淮浦,纤夫们夜以继日的“邪许”之声也曾牵动过他的情怀,让他涕泪纵横。这里是大运河与淮河的交汇处,由于运道淤塞,水路狭浅,致使北上的漕船都得由人工一艘艘地挽牵过闸。前人在诗中曾描写过漕船过闸时那种“邪许万口呼,共拽一绳直。死力各挣前,前起或后跌。”的艰难。“邪许”为纤夫的吆喝声,夜阑人静时,运河上的这种“邪许”声自有一种悲怆的伤怀之美,它在一个关心国计民生的知识分子的心头激起的波澜是如此强烈:





只筹一缆十夫多,

细算千艘渡此河。

我亦曾靡太仓粟,

夜闻邪许泪滂沱。





从一艘漕船需要十个人拉纤,想到一千艘漕船北上京师将需要多少人的劳动,又想到自己也曾在京师中消费过官仓的粮食,于是诗人由内疚而上升为对国事的忧患。有人认为末句的“泪滂沱”是为了凑韵,感情上不够真实,夜闻纤夫的吆喝声,可以使他内心感到惭愧,何至于泪雨滂沱呢?似乎太过分了。这样的理解实在过于头巾气,因为人的情感方式是不能用定理来规范的,有的人可能死了亲娘亲老子也照样谈笑风生,而有的人即使看到一片凋零的花瓣或一缕夕阳下的炊烟也会流泪的,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少数人能成为诗人的缘故,以龚自珍那样的气质,亢奋激昂中又蕴含着低沉哀婉,这滂沱的泪雨既是一个诗人内心情感的个性化诉求,又体现了一个富于使命感的有识之士在大厦将倾时的苦闷和痛苦,一点也不矫情的。

五月中旬船过淮浦,过了淮浦就进入里运河了。

这里是大运河最多事的段落,也是最繁忙的段落。淮安是漕粮中途盘验的总站,各帮漕船过淮的日期都有严格的规定,超过了限期,不仅船主吃罪不起,而且沿途的官府也要被追究的。因此一路上胥吏催逼,如狼似虎。龚自珍乘坐的小船在漕帮的夹缝里且走且停,两岸是里下河凋敝的乡村。一个时代的衰败气象往往不是洋溢在上流社会的笙歌舞影中,那些人恰恰是最麻木的;而是渗透在平民生态的每个细部,例如灰暗的天空下荒芜的田野,破水车有气无力的呻吟,或者乡民们脸上的菜色和迷茫的眼神。五月的乡村本该是丰饶而欢悦的,但去年秋天的大水还没有完全退去,运河大堤上随时可以看到灾民搭建的临时窝棚,满目疮痍,万户萧疏,民众的疾苦有如乌云一般笼罩在龚自珍的心上,诗人禁不住又潸然泪下。

从饥民和纤夫的身影中,龚自珍又想到了去南方禁烟的林则徐。国势衰微,万方多艰,现在大清王朝面对的难题已不光是河务和漕运,还有那洪水猛兽般的鸦片。几个月前林则徐出京时,他曾写过一篇《送钦差大臣侯官林公序》,情辞慷慨地提出了自己对禁止鸦片贸易和杜绝白银漏巵的十项意见,对林则徐不仅托之以国家的重望,倾诉了惺惺相惜的挚友情谊,也表示了自己有风云际会、随之南下共商禁烟大计的设想。林则徐在南下的车轿中细读此文,深为感奋,在回信中认为“责难陈义之高,非谋略深远者不能言”,却又婉言谢绝了龚欲随他去广东的要求:“弟非敢阻止旌旆之南,而事势有难言者。”有什么“难言”的呢?当然是政治斗争的险恶,像龚自珍这样的狂生,听听他的意见是可以的,带在身边顾问左右却容易给政敌以口实。而一旦自己在政潮中有所闪失,就反而对不起朋友了。他毕竟久历官场,考虑问题不会光从朋友意气出发的。龚自珍可能会有点失望,但他仍惦念着林则徐在广东的作为,他的目光每每越过纤夫苦难的脊梁,跃跃欲试地遥望南方:





故人横海拜将军,

侧立南天未蒇勋。

我有阴符三百篇,

蜡丸难寄惜雄文。





道光十九年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就这样弥漫在一对挚友的往来书札和诗词中。

当龚自珍思念着远在广州的林则徐时,魏源已经在扬州迎候他了。

这三位在中国近代史上具有承前启后意义的风云人物——林则徐、魏源、龚自珍——却同时又是挚友,这真是中国的幸运。现在,他们中的两位相聚在二分明月的扬州。魏源在这里有一处名曰“挈园”的住所,“挈”者,衡量也,衡量什么呢?以魏源的学识和志向,我想如果把这个“挈”理解为经天纬地是不会太错的。在这期间,龚自珍除了出游以外,就是和魏源探讨关于广东的“夷务”。这是两个最富于生命热情和性格魅力的男人之间的晤谈,龚自珍豪情似火,言辞风发,亢奋时每每声震屋瓦,甚至手舞足蹈;魏源则深沉宏博,见识高远,纵横捭阖中时时闪烁着智慧的锋芒。两人各有怀抱而又同气相求,巨大的民族责任感激发了他们巨大的忧患意识。在他们看来,成败的关键乃在于朝廷内部的种种责难和牵制。这些年来,因循苟且之习,贪财好货之风,欺蒙瞒骗之术,已软化了一个泱泱大国的脊梁。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说的,说的不如吹的,吹的不如拍的,如此官场,他们既洞若观火又深恶痛绝。好在林则徐是个有胆识的血性男儿,“海到无边天作岸,山临绝顶我为峰。”从他少年时代吟出的这两句联语中,就可见志向之不凡。以他那举重若轻的才干和大刀阔斧的气魄,在广州当会有所作为的。至于“夷人”方面,他们几乎都一无所知,也几乎都不屑一顾,似乎那不过是一群左道旁门的乌合之众,只要朝廷振作精神,拒之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彼等“蕞尔小夷”何足惧哉!

在扬州小憩后,龚自珍又举棹南下。绿杨城外芳尘歇,红板桥头香草多,古城风韵和故人的友情,使他的满腔悲酸得到了宽慰,他觉得自己就像时下的扬州一样,尚处于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夏末秋初。在与扬州一江之隔的镇江,他写下了一首至今为人传诵、令人振奋的诗篇,发出了苦闷而又充满热望的呼喊: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一个“哀艳杂雄奇”的龚定庵!书生意气,声情沉烈,挥手风雷,石破天惊。这是滚过令人窒息的江天的雷声,是封建社会长夜之末,近代社会即将破晓之际的第一声春雷。万马齐喑,一马嘶鸣,他是何等的孤独;我劝天公,大气磅礴,他又是何等的顾盼自雄,一位思想先驱者的孤独感和自豪感——当然还有那个时代特有的愤怒、彷徨、期盼和痛苦——在这首有如《风雷颂》一般的诗篇中冲冠而起,化成了一座不朽的精神巨碑。

龚自珍不愧是中国古典诗史的殿军。





24血色中的曙光





在世界战争史上,发生在1840年的中英鸦片战争实在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因为这场缺少对手感的战争几乎无法从战略战术的任何角度加以评判。

战争的过程就不去说了,说起来让人伤心。人们总是想不通,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和四万万人口的庞大的帝国,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几艘远道而来的三桅战舰打得落花流水。中国人历来总是习惯于把一切问题道德化,他们理所当然地把这场悲剧纳入奸臣误国的公式,用战和之争、忠奸之辨来演绎成败是非,于是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清王朝的失败只是由于以琦善为代表的主和派占了上风,使忠勇而果决的林则徐难有作为。奸佞弄权,壮士扼腕,这只是一个古老寓言的重演。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道光皇帝在性格上不那么懦弱,让林则徐继续打下去,这场战争能打赢吗?

不可能!

因为从根本上说,这是一场中世纪与近代之间的战争,时间的权力是绝对的权力,无论是将帅的谋略、士卒的英勇,还是民众的鲜血、关塞的雄峻,都不足以填补这段时间的“代沟”。

电影《鸦片战争》中有这样一组镜头,在决定对中国用兵的内阁会议上,英国海军大臣趾高气扬地说:





昨天,有个传教士告诉我,一艘英国战舰能击溃十艘水师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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