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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甚至有两个月没有到巴黎去了。除了普律当丝和我跟您提到过的那个朱利·迪普拉,也没有人来看过我们。现在在我这儿的那些令人心碎的日记,就是玛格丽特后来交给朱利的。
我整天整天地偎依在我情妇的身旁。我们打开了面向花园的窗子,望着鲜花盛开的夏景,我们在树荫下并肩享受着这个不论是玛格丽特还是我,都从来也没有尝到过的真正的生活。
这个女人对一些很小的事情都会表现出孩子般的好奇。有些日子她就像一个十岁的女孩子那样,在花园里追着一只蝴蝶或者蜻蜓奔跑。这个妓女,她过去花在鲜花上的钱比足以维持一个家庭快快活活地过日子的钱还要多。有时候她就坐在草坪上,甚至坐上整整一个小时,凝望着她用来当作名字①的一朵普通的花。
①法语中“玛格丽特”是雏菊花的意思。
就在那段日子里,她经常阅读《玛侬·莱斯科》。我好几次撞见她在这本书上加注,而且老是跟我说,一个女人在恋爱的时候肯定不会像玛侬那样做的。
公爵写了两三封信给她,她认出是公爵的笔迹,连看也不看就把信交给了我。
有几次信里的措辞使我流下了眼泪。
公爵原来以为,把玛格丽特的财源掐断以后,就会使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办法毫无用处的时候,就坚持不下去了,他一再写信,要求她像上次一样同意他回来,不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
我看完这些翻来覆去、苦苦哀求的信以后,便把它们全撕了,也不告诉玛格丽特信的内容,也不劝她再去看看那位老人。尽管我对这个可怜的人的痛苦怀着怜悯的感情,但是我怕再劝玛格丽特仍旧像以前那样接待公爵的话,她会以为我是希望公爵重新负担这座房子的开销,不管她的爱情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会对她的生活负责的,我最怕的就是她以为我也许会逃避这个责任。
最后公爵因收不到回信也就不再来信了。玛格丽特和我照旧在一起生活,根本不考虑以后怎么办。
十八
要把我们新生活中的琐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您是不容易的。这种生活对我们来说是一些孩子般的嬉戏,我们觉得十分有趣,但是对听我讲这个故事的人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您知道爱一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您知道白天是怎么匆匆而过,晚上又是怎样地相亲相爱,难舍难分。您不会不知道共同分享和相互信赖的热烈爱情,可以把一切事物搁置脑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自己爱恋着的女人,其他似乎全属多余。我在后悔过去曾经在别的女人身上用过一番心思;我看不到除了自己手里捏着的手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去握别人的手。我的头脑里既不思索,也不回忆,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凡是可能影响这个念头的思想都不能接受。每天我都会在自己情妇身上发现一种新的魅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人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不断的欲望,灵魂只不过是维持爱情圣火的守灶女神。①
①罗马灶神庙中拿着圣火日夜守伺的童贞女。
到了晚上,我们经常坐在可以俯视我们房子的小树林里,倾听着夜晚和谐悦耳的天籁,同时两人都在想着不久又可相互拥抱直到明天。有时我们整天睡在床上,甚至连阳光都不让透进房来。窗帘紧闭着,外界对于我们来说,暂时停止了活动。只有纳尼娜才有权打开我们的房门,但也只是为了送东西给我们吃;我们就在床上吃,还不停地痴笑和嬉闹。接着又再打一会儿瞌睡。我们就像沉没在爱河之中的两个顽强的潜水员,只是在换气的时候才浮出水面。
但是,有时候玛格丽特显得很忧愁,有几次甚至还流着眼泪,这使我感到奇怪。我问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悲伤,她回答我说:
“我们的爱情不是普通的爱情,我亲爱的阿尔芒。你就像我从来没有失身于别人似的爱我,但是我非常害怕你不久就会对你的爱情感到后悔,把我的过去当作罪恶。我怕你强迫我去重操你曾让我脱离的旧业。想想现在我尝到的新生活的滋味,要我再去过从前的生活,我会死的。告诉我你永远不再离开我了。”
“我向你发誓!”
听到这句话,她仔细地端详着我,似乎要从我眼睛里看出我的誓言是不是真诚,随后她扑在我的怀里,把头埋在我的心窝里,对我说:
“你真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
一天傍晚,我们靠在窗台的栏杆上,凝望着浮云掩映着的月亮,倾听着被阵风摇曳着的树木的沙沙声,我们手握着手,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玛格丽特对我说:
“冬天快到了,我们离开这儿吧,你说好吗?”
“到哪里去?”
“到意大利去。”
“那么你觉得在这儿呆腻了?”
“我怕冬天,我更怕回到巴黎去。”
“为什么呢?”
“原因很多。”
她没有告诉我她惧怕的原因,却突然接下去说:
“你愿意离开这里吗?我把我所有的东西统统卖掉,一起到那里去生活,丝毫不留下我过去的痕迹。谁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你愿意吗?”
“玛格丽特,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走吧,我们去作一次旅行。”我对她说,“但是有什么必要变卖东西呢?你回来时看到这些东西不是很高兴吗?我没有足够的财产来接受你这种牺牲,但是像像样样地作一次五、六个月的旅行,我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能讨你哪怕是一丁点儿喜欢的话。”
“还是不去的好,”她离开窗子继续说,一面走过去坐在房间阴暗处的长沙发椅上,“到那里去花钱有什么意思?我在这儿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
“你是在埋怨我,玛格丽特,这可不公道啊!”
“请原谅,朋友,”她伸手给我说,“这种暴风雨天气使我精神不愉快;我讲的并不是我心里想的话。”
说着她吻了我一下,随后又陷入沉思。
类似这样的情景发生过好几次,虽然我不知道她产生这些想法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玛格丽特是在担忧未来。她是不会怀疑我的爱情的,因为我越来越爱她了。但是我经常看到她忧心忡忡,她除了推诿说身体不佳之外,从来不告诉我她忧愁的原因。
我怕她对这种过于单调的生活感到厌倦,就建议她回到巴黎去,但她总是一口拒绝,并一再对我说没有地方能比乡下使她感到更加快乐。
普律当丝现在不常来了,但是她经常来信,虽然玛格丽特一收到信就心事重重,我也从来没有要求看看这些信,我猜不出这些信的内容。
一天,玛格丽特在她房间里,我走了进去,她正在写信。
“你写信给谁?”我问她。
“写给普律当丝,要不要我把信念给你听听?”
一切看来像是猜疑的事情我都很憎恶,因此我回答玛格丽特说,我不需要知道她写些什么,但是我可以断定这封信能告诉我她忧愁的真正原因。
第二天,天气非常好,玛格丽特提出要乘船去克罗瓦西岛玩,她似乎非常高兴。我们回家时已经五点钟了。
“迪韦尔诺瓦太太来过了,”纳尼娜看见我们进门就说。
“她走了吗?”玛格丽特问道。
“走了,坐夫人的车子走的,她说这是讲好了的。”
“很好,”玛格丽特急切地说,“吩咐下去给我们开饭。”
两天以后,普律当丝来了一封信,以后的两周里,玛格丽特已经不再那么莫名其妙地发愁了,而且还不断地要求我为这件事原谅她。
但是马车没有回来。
“普律当丝怎么不把你的马车送回来?”有一天我问。
“那两匹马里有一匹病了,车子还要修理。反正这里用不着坐车子,趁我们还没有回巴黎之前把它修修好不是很好吗?”
几天以后,普律当丝来看望我们,她向我证实了玛格丽特对我讲的话。
两个女人在花园里散步,当我向她们走去的时候,她们就把话题扯开去了。
晚上普律当丝告辞的时候,抱怨天气太冷,要求玛格丽特把开司米披肩借给她。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一个月里玛格丽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快乐,也更加爱我了。
但是马车没再回来,披肩也没有送回来。凡此种种不由得使我起了疑心。我知道玛格丽特存放普律当丝来信的抽屉,趁她在花园里的时候,我跑到这个抽屉跟前。我想打开看看,但是打不开,抽屉锁得紧紧的。
接着我开始搜寻那些她平时盛放首饰和钻石的抽屉,这些抽屉一下就打开了,但是首饰盒不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不用说也没有了。
一阵恐惧猛地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想去问玛格丽特这些东西究竟到哪儿去了,但是她肯定不会对我说实话的。
“我的好玛格丽特,”于是我这样对她说,“我来请求你允许我到巴黎去一次。我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父亲也该来信了,他一定在挂念我,我一定要给他写封回信。”
“去吧,我的朋友,”她对我说,“但是要早点回来。”
我走了。
我立即跑到普律当丝的家里。
“啊,”我开门见山地跟她说,“您老实告诉我,玛格丽特的马车到哪儿去了?”
“卖掉了。”
“披肩呢?”
“卖掉了。”
“钻石呢?”
“当掉了。”
“是谁去替她卖的?是谁去替她当的?”
“是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玛格丽特不准我告诉您。”
“那您为什么不向我要钱呢?”
“因为她不愿意。”
“那么这些钱派了什么用场呢?”
“还账。”
“她还欠人家很多钱吗?”
“还欠三万法郎左右。啊!我亲爱的,我不是早就跟您讲过了吗?您不肯相信我的话,那么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原来由公爵作保的地毯商去找公爵的时候吃了闭门羹,第二天公爵写信告诉他说他不管戈蒂埃小姐的事了。这个商人来要钱,只好分期付给他,我向您要的那几千法郎就是付给他的。后来一些好心人提醒他说,他的债务人已经被公爵抛弃了,她正在跟一个没有财产的青年过日子;别的债权人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他们也来讨债,来查封玛格丽特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