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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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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噢,回家,回家。”他迷迷糊糊地答道,“您洗衣服啊。”他边说边走了开
去。
    虽然住得离父母家不远,但他和妻子也不常到这边来。父母准备了不少他爱吃的菜,
他比平时多喝了一瓶酒。吃过午饭后,他在院子里转了转,中午的太阳晒在身处,非常
舒服,他有了一点睡意。醒来后,他在对面的墙上看到了那把吉它,上面已蒙了一层灰,
这是他用上班后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当时还让父母埋怨了一番。他自小喜欢唱歌,音色
也不错,那时一心想成为一个自弹自唱的歌星,在灯光幻灭的舞台上看万头攒动的人群
为他喝彩。买了吉它后,他一有空就在院子里练琴,虽然在单位的联欢,朋友的聚会上
出过几回风头,而且琴也越弹越好,但在这样一个小城,要想成为他理想中的歌星,简
直比登天还难。后来他也就慢慢地死了那个心,那把吉它也难得再碰一下,结婚搬家的
时候也没有把它带走。他小心地把它从墙上取了不来,用抹布仔细地擦拭掉灰尘,琴弦
都生了锈,他试弹了一下,琴箱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拆下琴弦,夹在布中来回抽了几回,
琴弦才现出一点原来的亮色。他调好音,开了几个曲子的头,完整的音谱一首都记不起
来了,他在书架上找了半天,但原先随处可见的花花绿绿的歌本却一本也找不着了,他
拔着琴弦,拼命地在脑子里回忆每个音符的和弦,反复了几遍,才弹完了《春夏秋冬》,
那是他以前最拿手的一首曲子。他坐在院子里,手抚着琴弦,口中轻轻地唱了起来,他
沙哑的歌声合着吉它低沉的琴声在院子里幽然地飘散开去,飘出院墙,飘向天空,他觉
得这琴声在慢慢地飘向远古的宋朝,飘向一袭白衣在井边抚琴的一个人。

3
    定山县没有可供饮用的河水,原先定山县人生活都是靠取用井水,老城区现在还有
不少水井,但数目已大为减少。定山县的水井大都有井小水浅,大抵是邻近的一些人家
使用,像单眼井弄那口这样井身庞大的并不多见,而且大都没有名目,一般称“井潭”。
张孟在县志里没有找到有关水井的资料,但他在一本介绍定山县风光的旅游手册里却发
现,那书把“状元井”也列为了一个景点。状元井位于定县城北建国路,建于元朝大德
二年(公元1298年),因在此处出过状元而命名,该井水源极好,水质清澈,冬暖夏凉,
旱年不涸,1993年被定县人民政府立碑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定山县民风纯朴,没有
大富大智之家,只在明朝的时候出过一个姓沈的榜眼,这在县志里有详细的记载,此人
可能是定山县从古至今最有学问的一个人了,这很让定山县人自豪,前些年还由政府在
城北建了一座两层的四合院,取名叫“沈家大院”,但据县志记载,沈榜眼“家贫,仅
陋室数间”,而且他在取得功名之后,也没有在定县修建什么以豪宅,“长居京城”,
并且病逝于公差的途中。一般的百姓除了自豪之外,而且显然把榜眼等同于状元了,因
为到现在还有叫状元桥、状元楼的地方,但这些地名和状元桥的来历同样让张孟觉得有
些牵强。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光景,来借书的人很少,张孟跟他的同事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他们两人经常轮着出去,只留一个人值班。张孟径直到了建国路,那里的旧城改造已经
结束,原来的老木房子都被拆掉了,现在是定县的一个商务中心,状元井被保留了下来,
井刚好在一栋大楼的中央,大楼的基础给井空了位置,使大楼的底部呈“凹”形,但大
楼的那个缺口自三楼以上又伸展出来,与大楼的其它部分连成了一体,这状元井俨然就
罩在大楼之下了。张孟站在井旁,他抬头看了看悬在头顶上的粗糙的水泥底部,他觉得
好像大楼会随时塌下来。井边那块约摸一米见方的黑色大理石碑上刻着重点文物保护单
位的字样,井口重新用石板砌过了,十分工整,沿着大楼三面的外墙,筑了一圈的洗衣
台,井身不宽,因为大楼遮住了阳光直射,井里黑咕咙咚,他看不清井水是否清澈,井
的四周取了一道排水沟,但没有水渍,张孟在井口坐了一会,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
    在回来的路上,张孟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出生的单眼井弄,地底下还埋着一
口宋朝的古井,井里葬着张布衣的尸骨。那口古井可能就在现在大井潭的旁边,也有可
能在陈大妈家的地基底下,甚至就在他父母家的底下,就在他住过的房间底下。他身子
一凉,他觉得从来没有和历史如此贴进过,悲悲喜喜、生生死死难道就在身边?难道王
朝更叠、沧海桑田就在身边?
    张孟知道单眼井弄的那口井肯定没有状元井那样幸运,它没有什么状元可以依靠,
喝着这井水长大的人中间,一千多年来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留得下名字来的人,井里也
没有出现过白蛇娘娘之类的传说,围着它转来转去的居然都是些陈大妈、他自己、父母、
张布衣之类的小人物,但历史难道就该把他们这样统统一笔勾销,不留一丝痕迹?他似
乎听到那里的老屋轰然倒塌,破旧的木梁、椽子一截截断裂,青苔丛生的片瓦、青砖一
块块粉碎,那些断木碎石不停地飞入井口,飞入庞大无比的井身里,要把它填满,把它
摧毁,把它彻底埋葬。他看见井里的水不停地冒上来,不停冒上来,然后慢慢地蔓延开
去,慢慢地渗入地面,渗到地下,渗到宋朝的另一口古井里,渗到投在井里的张布衣的
尸骨里面,渗到张布衣在地下飞舞的阴魂之间。地上新建的高楼踩在张布衣的头上,也
踩在他的头上,张牙舞爪的高楼踩在他们的头上跳舞,疯狂地跳舞。

4
    张布衣为什么样会投井而死呢?是不是有一桩特别的事情促使他作出如此非常之举。
对于一个一千多年前的小人物,历史没有能够留下任何可供参考的只言片语。但张布衣
的确生存过,就在张孟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读书、弹琴、喝酒,他可能还发生了
其它很多事情,张孟相信在张布衣的身上一定还发生了一桩让他彻底绝望的悲剧,像他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比自灭其身更可怕的呢?但在一千多年后,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甚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都不会有人来注意他,他是什么?
他什么也不是,他仅仅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布衣,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张孟在替他思想,
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他有什么理由不自知呢?一千多年前,一个穿着长衣、背着双手在
青石板的窄狭小巷里踯躅,在长满青苔的井边抚琴的人,对于自己的处境,你是否有过
怀疑?你是否知道这种怀疑给你会带来什么,你是否知道这种怀疑最终会使你走向那眼
曾让你心动的深井,那井怎么会让你心动呢?你曾想干什么,那里只有死亡,除了死亡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留下,你知道吗?在历史的长河中,你只是一个水泡,哪怕你
用自己的身体来奉献,你是否有过这种想法,你是否想倾其所有来一博呢?天地给了你
身体,身体是你的一切,你把一切都用来做赌资试图来终结怀疑,来改变你的怀疑?但
你知道吗,你仍然只是一个水泡,不,你甚至连一个水泡都不是,水泡只是你在投入那
眼让你消失的水井时才溅起的,只是你的肉身冲击水面瞬间才溅起的,等你的身体还没
有沉入水底,这个水泡就已经消失,它只能维持几秒,这几秒你还在水中,冰凉的井水
还在刺激你的皮肤,井水还在折磨你的本不该在水中呼吸的肺叶,水泡消失的时候,你
还没有死,你还没有看到死亡,你甚至不能看见那个由你的肉身溅起的水泡,你在水中
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井水,无边无际的黑暗。
    又一个平常的日子开始了,太阳依旧照耀着忠清里双眼井巷低矮的木房、狭窄的青
石板路和那两眼深不见底的水井,清晨还未散尽的雾霭依旧笼罩着地面和井边的那株柳
树,人们又开始出门种地、狩猎、买卖、打仗,几个勤快的健妇又围着那两眼水井清洗
昨夜的秽衣和今天的鲜菜,她们没有感觉到今天两眼井水间的区别,没有人会感觉到有
时坐在院子里读书,有时在酒铺里喝酒,偶尔也会到井边的柳树下来弹琴的一个人去了
哪里,哪怕他的老母也不会感觉什么,自己的儿子出远门去了,或者被官军捉去和北方
的辽人厮杀去了,谁没有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一个人(会是谁呢?)在井里发现了一具已涨肿的尸体,他(她)可
能当场吓倒在井边,后来的人发现了那个吓得脸色煞白的人,然后又看到了那具尸体,
人们奔走相告,他的脸已无从辨识,每个人都来相认,唯恐那具尸体是自己的家人,他
的老母看着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现在这种可怖的样子,号啕大哭,她什么都想到了,
但就是没有想到儿子会死得这么难看。但已经没有人来安慰这个悲痛欲绝的老人,每个
人都趴在水沟荒地里呕吐,谁都不知道他烂在井里有多长时间,谁都喝过井里的水,他
们不停地抠着喉咙,把所有的饭浆菜液、胆汁胃酸都翻出来,他们对着满地的秽物,凭
残存的一丝力气用最恶毒的字眼来诅咒张布衣和他的祖宗。
    他们最后聚集在宗室祠堂,一致同意埋没那口水井,他们从出上抬来石块沙土,老
远抛到井里,谁都不想再看见那具恐怖的身体,从井口飞泻而下的石块沙土砸在张布衣
已不堪一击的烂肉上,他被慢慢地埋葬,埋到井底,埋到地底。他们在剩下的一口孤井
边树了一块石碑,用那时的行文写着:如果再有人投井,全家其余的人将被赶出忠清里。
等他们涌到张布衣的家时,他的老母已不知去向。
    忠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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