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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暂借问-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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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本想回房,但此刻离去,倒仿佛跟玉芝赌气似的,便多坐一会,把辫子挪到前面
来卷着撩着,红头绳上有岔出去的绒须须,便把它们捻成一股股的。
    玉芝耐心地挑咸菜叶吃,鼻翅已沁出点点汗珠。宁静不由得想起母亲汗盛,这
么一碗稀饭,够叫她汗水淋漓的了。以前跟爷爷一块住,一顿饭只敢吃半饱,怕饱
足了满头大汗的失礼于人,不似姨奶奶不过珍珠般的一小串,是白牡丹上的滚滚肥
露,福禄无疆。
    玉芝搁下碗筷,用手绢儿揩揩汗,接过二黑子的扇子自己  扇。忽然想起什么,
浮眼皮瞌睡似的颤颤巍巍,上下把宁静打量  一过,来者不善地笑道:“小静今年
十八岁了吧!”
    宁静见问得奇,蹙眉道:“喳的啦?”
    “不小了嘛!是大姑娘了!”玉芝干笑着说,小动作般的摇扇,不起风的。
    “小是不小了,没有你大就是了。”她虽出口狡猾,心里可有点儿紧张,忘形
地一味捻着绒须须,用劲一猛,竟把绳结抽解了,忙用手捏紧辫梢,正好借故回房
梳头。多半女孩子到了十六七八,对某些问题总特别敏感,容易产生联想,甚至幻
想。
    宁静梳好头,即到母亲处。母亲房里终年是桑榆晚景的凄恻,傍晚残阳落在檐
前,是回光返照。老佣永庆嫂朝夕在此照料,一切干净,倒像在与死者沐浴更衣。
    她进去时母亲醒着,呆呆地半躺在床上,见她进来,似乎十分高兴,拍拍炕沿
喊她坐。
    她看见一样窗户闭得严严的,便过去开窗。一面道:“怎么永庆嫂也不开窗,
多闷的上!”
    “我叫她甭开的,害怕着凉。”
    宁静坐到母亲炕边,膝头倒又痛起来,才想起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察看过。
    母亲枕边搁一个小铁罐,让她吐痰方便的,此刻罐底胶着两口痰,带点儿血丝,
像她的黄铜色的脸。宁静不由得一阵心酸。
    “小静你说我这病能好吗?”母亲隔些时日总要问的。
    “能好的,好好养息,怎不能好呢?”
    母亲长长叹息一声道:“好不了啰!”
    宁静正感到窘,一股药味推门而进,是永庆嫂捧药来了,放在通风处凉快。见
到宁静,就唧唧哝哝叨咕早上的事,三奶奶怎么不愿起来躲警报,怎么要她自己走,
她怎么放不下,只得拉上帘子守在屋里,还没炸呢倒差点儿给吓死了……
    一阵过堂风,把一边没钩牢的帐幔子吹落了,大红缎的帐幔荡到宁静面前,母
亲的脸深深嵌在幔影里,头发乱披着,颧骨高高的,如骆驼峰。朝她笑时竟含着慈
悲安详,像远远云端的一尊佛,很远很远的。
    “妈,我给您篦头。”她说。
    随即把篦子絮上棉花,脱了鞋,就爬到床上紧靠墙那边,兴致很好地替母亲篦
着。因是跪坐的姿势,膝头的痛又在作祟。
    母亲终日缠绵病榻,绝少出门,因此篦子上的棉花不怎么见黑,只是头发又干
又脆,一篦下去掉得满床都是。宁静马上收了手劲儿,仅让篦子在母亲发上轻轻滑,
轻轻滑。
    “你以后没事儿就别常来吧!”母亲道。
    “我不怕传染。”
    母亲不再言语,幽幽叹一口气。
    李茵蓉嫁到赵家也有三十年了。当初凭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肩花桥把她
从李家铺子抬到三家子,从此是生做赵家妇,死做赵家鬼了。可是赵云涛受的是洋
教育,崇尚自由恋爱。加上李茵蓉愣愣板板,无一点少女娇媚之处,赵云涛更为不
喜,新媳妇过门不久,他便远赴上海复旦大学攻读了。夫妻一别十二年。待赵云涛
回来,李茵蓉已三十冒头,这才有了宁静。多年后,赵云涛在外面养了小公馆,多
了一个家,经常彻夜不归。三年前茵蓉得了肺病,云涛嫌病人琐务繁多,抓住机会,
叫茵蓉搬到西厢,然后把玉芝接回来当姨奶奶,还带着八岁的小儿子赵言善。理由
是病人不宜劳神,暂由玉芝当家。可是当家权一旦落入他人手,又哪里能追得回来
呢?玉芝既入了赵家门,又哪里能再走出去呢?茵蓉生性容忍,懒得争这闲气,干
脆退隐起来。
    比起家底,玉芝自是及不上茵蓉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是她跟一般姨奶奶一样,
多上两分姿色伶俐。当初委曲求全,也是盼这一天,踏入赵家门,就什么都好办了。
天下姨奶奶,哪个不是看钱财份上的?不过现在她倒不急;茵蓉看来命不长久,宁
静迟早得出嫁,况且三千宠爱在一身。
    茵蓉倒并不恨,就是怨,也只怨自已命薄而已。从嫁到赵家第一天起,她就立
定主意守它一辈子的。如今只有宁静给她做伴儿,两人相对有时也无话可说,她会
讲些童年的生活,私塾念书的情形,教宁静几首诗词,让宁静唱歌给她听。唱去了
年轻,唱来了苍老。日子似尽还续。
    今天是宁静相亲的日子。
    宁静相亲,是姨奶奶暗中捅咕的,托娘家人保的媒。虽说不急,有宁静这口舌
利巧、不买她帐的在,终是碍事。早早把宁静打发走了,也好一劳永逸。
    宁静肚里雪亮,可还是开开心心装扮起来。遇上合适的,她未尝不想嫁。这个
家她是待够了,除了母亲,没有什么可眷恋的。然而怎么样方是合适呢?英俊?有
钱?她一面换衣服一面胡乱想着,穿的是一件桃色碎花对开短衫,仍旧系黑直裙。
外面风动树梢,宁静搘起窗户,低低哼着歌,对镜编辫子,心时还是乱乱的,手势
不稳头发松了,只得重新再来,偏偏赵言善在窗外鬼头鬼脑地往里张望,她迎上前,
小善兴奋地道:“姐,锁柱子家的梨花开了,喊我们去瞧。可以砍一枝回来呢!”
    虽则同父异母,两姊弟却处得不惜。他知道她顶爱梨花。她盘算着,客人晌午
才来,可以玩一早上,念头一动,不禁玩心大起,收拾收拾,便急急忙忙走了。
    晌午时分,客人如约到来,赵云涛陪他客厅里聊天。玉芝急得只是搓手在一旁
团团转,红漆大门依然久久无动静。
    终于,大门处进来一株白梨花,就像桃花那样一大株,阳光下飞飞泛泛,仿佛
一棵火树银花在那儿斥斥错错烧着。愈烧愈盛,愈烧愈近,葱绿叶中透点桃红,是
宁静的花衬衫,也在斥斥错  错烧着。到了半路,梨花移到小善肩上,宁静两颊红
赧赧地碎步过来,仿佛梨花还没有烧完,还在她腮上灼灼地烧。
    玉芝因笑道:“哎哟!小静哪儿去了,' 笳' 早来了,等你老半天,来来!我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郭恒先生……哪,这是俺们小静。”
    宁静利利瞪她一眼,不做声,转即看那郭恒。是副朴素老实相,听说家里开当
铺的,他帮着,没读过什么书,有两个钱儿就是了。二十好几了吧。宁静想。
    她打对面坐了,赵云涛宠宠地问:“干啥去了,玩得乌里嘛叉的回来?”
    “看梨花嘛!原先打量着早回来,锁柱子妈又弄馄饨俺们吃,不吃馋的上。”
赵云涛哈哈笑起来,宁静也笑了。
    保媒的大娘笑道:“姑娘装袋烟吧!”
    玉芝也帮腔:“是呀!装袋烟吧!意思意思。”
    宁静噘着嘴不肯,与她父亲说。她知道父亲新派,不讲究这些老套旧俗。
    赵云涛果然拍拍她道;“好,好,免了吧!免了吧!”他不怎么看得上这姓郭
的。
    玉芝碰了一个钉子,有点不甘,又撺掇两人出去吃顿饭。宁静倒爽快,站起来
就走。下馆子自然男的请客,她就敲他一杠。
    两人逛着最旺的中街,宁静习惯地把辫子卷着玩,循着方砖子走,一步踩一格,
一步踩一格。
    郭恒长得高,高得过分,以致肩胛向前伛着。腿长长的,怎么慢还在宁静前头。
    宁静说:“你真高,像我家的衣帽架。”
    他中指顶顶鼻梁上的眼镜框,有点茫然地望着她笑了笑,疏疏的齿缝尽汲着唾
沫。对于这女孩,他有一份莫名的爱慕,然而总觉得很远,终是无法近得。
    两人在“独一处”吃着酱肘子肉。宁静吃东西的节奏极好,不太快也不太慢。
东北男孩多半是快的,不过此刻郭恒很收敛。
    他道:“赵小姐平日在家里做些什么呢?”
    宁静眼珠斜一斜,道:“跟你一样,做买卖!”
    “哦!”郭恒显然很惊愕。她父亲明明是地主。
    “嗯,做买卖。”她点点头,肯定地,再加以解释:“我是专相亲的,每相一
个,阿姨付我两分钱,已经攒了好几十分了。”
    郭恒决定不了该如何反应,干干地道:“你真会说笑。”最后是埋首吃东西,
战战兢兢地夹粉皮,因怕醋汁酱油四下乱溅,头俯得低低的,整个分头搁在宁静面
前,刷白的一条分界线,白得青,像反差极强的照片上的黑白影像,给人一种戏谑
的生硬的感觉。
    出来时春风习习,吹得“独一处”门前的幌子舞姿热烈。幌子是纸做的一个圆
环,下面许许多多半寸宽的纸穗子,在风里牵扯个没完,牵扯中拂过一个绯衣女子。
本来宁静也不会注意到,是因为她穿的衣服:浅红的时兴洋衫,圆领、束腰,同色
薄绸西装外套,又宽边戴花小圆帽。上下唇各涂一小截儿二红(口红),是洋派的
一点稚嫩的喜悦。再看她身旁的男孩,却是那天躲警报……宁静不禁一怔。那男孩
亦觉察她了。大概飞舞的纸穗子把她的脸挡着点,男孩变个角度看,是她了,是她
了,那神情说,但也没怎的。宁静朝反方面走,再回头里孩已经远了,西装衣角和
纸穗一样,翩翩甚欢。
    交了八月,香瓜都纷纷上市。有羊角蜜、虎皮脆、芝麻酥、顶心白、三白、红
籽白瓤、喇嘛黄、谢花甜,由走火车的从抚顺乡下或市郊运来。
    宁静有吃瓜癖,逢香瓜节候总撑得饭都不吃。这天她约了张尔珍去看周蔷,也
是买两个羊角蜜,她最爱的。两人又跑到中街稻香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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