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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解释头头是道。
启安微微一笑,“艾默,你没有回答我真正的问题。”
她知道他惊异的是什么。
“沉睡在月季花下的守护天使。”他凝目锁住她的目光,“艾默,这句是什么意思?”
她呼吸变得缓慢,抬起眼来定定看他半晌,从容回答,“ 这是一份资料里提到过的话,也许是一句给后人的暗示,也许是当时的墓志铭……我一直也没猜出是什么意思,那天夜里我去山顶,并不是想起了月季花丛,只是想看看以前豹笼的废址,看看传说里的黑豹食人是发生在怎样的地方。我本该等到天亮再去,可是想到那些疑问,就一刻也睡不着,只想立刻看个究竟。但是我走错了方向,按图纸豹笼在后园左边,我去进了右边入口,在那片月季花丛里迷路……我拨开地上落叶浮土,想找到以前铺设的石径走出去,就那么发现了墓地。”
灯光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显出一种矜然的淡定。
连目光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揉着自己衣带,拇指指甲轻轻插着……她甚至忘了解释那只花铲,她从楼下花园带上山去挖开那坟墓的花铲。她善于纺织书里的故事,却并不善于纺织当面的谎言,即使这谎言可能是早早想好的,却依然漏洞百出。
“原来是这样,当时你真吓住我了。”启安微笑微微笑,并不急于拆穿这拙劣谎话。
“你以为我是盗墓贼?”她俏皮眨眼。
他失笑,目光温柔流连于她脸庞。“身体好些了么?”
艾默轻轻点头。
启安叹口气,“为了写一本书,几乎不要命,难怪有名的作家往往短命。”
艾默目光微错,笑着反驳,“你也说了,这不只是一本小说。”
那是一个心愿,如同对他而言,修复废宅也不仅仅是重新盖起一座房子。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茗谷废宅的清理修复工作推行顺利,图纸和勘测基本都已完成,接下来便是真正动工。启安的神通手段让艾默不得不心服口服,往山顶铺设水、电、气的许可手段原本复杂又耗时,他却有本事让主管部门一路绿灯,以异乎寻常的效率批复下来。
工人已开始清理废墟,按照图纸对原有构件一一编号,能原件复原的尽量复原,缺损的构件再重新修造。这又是一项无比浩繁费神的工作,粗略估算下来,工期也需大半个月。
艾默的书稿已发回给编辑,只等出版社审校付印,她也难得无事一身轻,接连一星期都投入工地上,和工人们一起忙碌,亲自查对图纸,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旅馆暂时成了临时工作室,老板娘民自告奋勇做起帮手。
启安在他的房间里装上了齐全的办公设备,连同传真机与电脑,将小小房间塞得又挤又窄。从二楼露台望下去,恰看见艾默与旅馆小狗玩闹的身影,启安不觉微笑。
傍晚时分刚从废墟工地上回来,她也不怕累,连衣服也没顾得上回房换,脸颊被日光晒得微红,透着从未见过的健康明媚。
老板娘的语声从楼下传来,招呼他们该吃饭了。
她抬起头,与他视线遥遥相遇。
他伫立在栏杆后,长身玉立,笑容温煦。
刹那恍惚,令她忘记呼吸,复杂心绪却似藤蔓再一次从心底爬出,无声缠绕上来。
以谎言维系的默契,勉为其难的解释,连她自己也不能信服。
如同她也从未相信过他的籍口。
他究竟是谁,他的目的仅仅是修复这一座废旧别墅么……明明已疑心了她的来历,却不动声色,不闻不问,任由她留在这里,慢慢瓦解她的机心和防备。
埋藏在茗谷废墟之下的,除了往日真相,还有什么是他甘愿一掷千金也势在必得的目标?
启安,你究竟是谁,怀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来到我身旁?
心底的声音萦回不去,甜美笑容却在艾默唇边绽开。
她仰头望向露台上的他,一派烂漫,“你还在忙什么,下来吃晚饭呀!”
启安笑着应了她,回身正要离开房间,却听见传真机嗒嗒启动,一页新的消息传过来。
他走过去,就着窗外昏暗天色扫了一眼,目光却聚然顿住。
“艾默”,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籍贯、年龄、职业一应俱全。
连同出生年月,出生地点,先后就读的小学、中学、大学,曾任职过的广告公司名称,曾出版过的书籍,全都罗列在这张传真纸上他所委托的这家商务咨询公司十分严谨负责,从畅销小说作家苏艾的身份入手,将艾默的身份履历挖了个清清楚楚。
略略看去,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都市女子。
如同一份生于七十年代末期人群的标准履历,一步步循规蹈矩,规范得毫无新意的人生这真的是他所知道的艾默吗?启安眉跳过关于艾默的这一页,在长达八页的传真里找到他最关心的一部分。
艾默的家庭背景,如同她本人的履历一样简单明了:
父亲艾华,商人,与其母早在艾默幼年时便离婚,现已再婚,父女往来极少;
母亲苏敏,音乐学院教师,已去世;
祖父艾立成,离休前是一名医生,至今在世,祖母吴玉兰是同一间医院的职工,已过世;
外祖父苏从远,已故,生前是一名军官,在部队从事后勤工作;
外祖母何玲,生前在部队文工团工作,已故。
匆匆扫过这一份直系亲人的资料,上溯三代也依然平平无奇,如同中国亿万家庭一样普通。
姓氏来历,更与故人全不相干。
启安翻动传真纸,眉心纠结越来越深,盘桓心间的疑惑更加强烈。
笃笃传来的敲门声令他一惊,忙将几页传真纸匆匆藏起,转身开了门,只见艾默闲闲靠在门外,笑意轻松,“还不下来吃饭,非要三催四请么?”
第十六章 (上)
【 一九四零年十二月陪都重庆】
夜里湿气阴冷入骨,走廊玻璃窗上结起霜雾。
客房的门并未锁上,念卿无声将门推开,屋里没有开灯,丝绒帘子密密垂着,壁炉里燃着红通通的火光,熏得一室暖意融融。床上那人睡得安沉,呼吸却似有些急促。念卿放轻脚步走进屋里,发现罗妈只将窗户留了一条小隙,风也透不进来,叫人只觉口干舌燥。
微弱的橙红光亮映照在他侧脸,高直的额头与板削鼻尖像像是有层微汗。
念卿将窗户稍微推开了些,放入一些清凉夜风,驱散屋里的潮热窒闷。却又担心他着凉,便走到床前,将他被子细心掖了掖,转身正欲离开,他的呼吸声却蓦地轻了。
念卿顿住脚步,唯恐走动将他吵醒。
等了一会儿,又听见他匀长平缓呼吸,她才松一口气。
只听他在睡梦中合糊地晤了声,眉头微微皱起。
她凝眸看他,借着壁炉火光看见他眉心那道浅痕… … 这些年,他一点也不见老,仍是风仪翩翩,言止行事更淬炼出岁月之下的优雅。只在这一刻,在午夜的火光下,才显出多年忧思在眉心留下的痕迹。
到底不是昔日少年了,如同她也不再是昨日云漪。
片刻恍惚,仿若隔世,心上百味杂陈,细想来究竟是何滋味,早已无从分辨。
习惯了有这样一人在身旁,是离开是归来,是相聚是相望,都已不再重要。
看着他额上微汗,念卿抽出手帕,尚未抬起手却又顿住,只低不可闻地叹口气,缓缓将手巾搁在他枕畔,起身走向门口。
“为什么叹气?”
黑暗里却听低沉柔和语声自身后传来。
念卿一怔回首,“你醒着?”
他略撑起身子,慵懒靠着枕头,语声带了沙哑疲惫,“有人进了房间我还不醒,早不知被暗杀多少次了。”
原来他一直醒着,醒着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念卿心口紧了一拍,想起方才,脸上耳后蓦然也有些热了。
他没有拧开床头台灯,就那么静静倚靠在枕头,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看着她。
“我来看看窗户,壁炉燃着,要有些风进来才好… … ”她喃喃说了半句,又觉解释多余,便只一笑,“你睡吧,我出去了。”
他不说话,在她将要拉开门的时候,才哑声低低说,“我渴了。”
念卿看他一眼,折身到桌前倒水。
两人都不言语,寂静黑暗里,只有汨汨水声倾入杯中。
“你… … ”
“你… … ”
却又同时开了口,不约而同说出个“你”字,旋即一起失笑。
薛晋铭笑道,“你先说。”
念卿莞尔,“我只是问你觉得好些没有。”
“没事了。”薛晋铭微笑,“我是想问你困不困。”
“不困。”念卿不假思索摇头。
“那陪我说会儿话。”他侧了侧头,示意她到床边坐,一面捂了肩头坐起,因牵动伤处微微皱眉。念卿忙近前扶他,将枕头垫在他受伤的左肩肩后面,柔声道,“躺着吧,这大半夜的起来说什么话,有事明天再说,你该多休息… … ”
“你不想陪我?”他却看她,微挑唇角带上一丝无赖的孩子气。
念卿无奈地将水杯塞给他,倚着床边款款坐下。
看他心满意足低头喝水,额前一缕乱发垂下,壁炉里火光暖暖映照,木柴燃烧的毕剥声偶尔响起,念卿垂下目光,心头淡淡倦倦,有别样安然心绪缦上,想来却又千头万绪,家事国事都涌至,念卿沉吟着想了一想,淡淡道,“你前次走后,燕绮来看过慧行。”
他信手搁了杯子,“我知道。”
念卿默然。
此间动静他自是了如指掌,想来燕绮当日若不改变心意,执意带走慧行,他也会看在一个母亲的情分上,忍痛放手,默许她带走孩子。万幸燕绮终究自己想透了,没有让慧行离开他的父亲,没有夺去他仅有的亲人。
她对他,到底还是有情分的。
“我有负于她,这样的好女子理当另得良缘。” 薛晋铭微笑,语声却不是全然没有涩意。十年结发,也曾企望过白首偕老,如今一朝做了陌路人,谁又能无动于衷。
念卿半晌说不出话,亦不忍看他神色。
他却怅然而笑,“是我太自私,生生误了她这十年。”
“两厢情愿的事,有什么误不误的,你这样说倒看低了她。”念卿一时心绪触动,脱 口道,“燕绮是最有主张的人,她自是忠于自己的心意,你又何必无稽自责… … ”话未完,语声却蓦地一滞,回转过心念,已觉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