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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远就看见前面有一座耸入云霄的石塔,看著虽像在眼前,可是一时却不能走到。
两旁都是麦田,碧浪无边,道上往来的人倒不甚多。葛少刚就策马赶到车前,回首向阿鸾叫著说:“鸾姑娘,咱们赛马呀?”
阿鸾只笑了笑并不理他,葛少刚却更得意了,催马向前飞跑,跑出一里多地又跑回来。
他的媳妇程玉娥生了气,在车中骂道:“你疯啦!”
葛少刚恶狠狠地瞪了他媳妇一眼,又瞟瞟阿鸾,立刻他脸上现出一种烦恼之色,眉头也紧皱起来,喘著气,不再一个人跑马了。
少时到了大雁塔,阿鸾一看,这座庙还不小,塔就建筑在庙中,共七层,四面都有窗子,在最高的那窗子里都有人向下看。
阿鸾就用鞭子向上指著:“这座塔原来可以上去呀?”
葛少刚笑著说:“可不是,咱们来就是为的是上去玩嘛!”
今天因为不是庙会的日子,所以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来,门前只停著两三辆车,拴著几匹驴马,稀稀约约有几个人出入。葛少刚已将马系好,并把阿鸾的马匹也接过来,系在桩子上。
此时程玉娥已由仆妇搀下车来,便走进庙里,先到正殿烧香拜佛,然后转往殿后就走进塔去。这塔里有盘转的楼梯可以登到最高级。葛少刚在前,他妻子和仆妇跟著阿鸾在后面。走进第二层,程玉娥就因为脚小,不能再往上走了,阿鸾却非要到顶处去看著不可。
葛少刚就叫他妻子和仆妇在这里等著,他带著阿鸾姑娘往上去走。由第二层到三层四层五层六层,每层都有三两个游人,在那里凭窗下望。及至上了七层最高之处,就见这里供著佛,有一个年少的书生正在提笔向墙上写字。葛少刚想,大概这书生是在作诗了,可惜自己认得的字很有限。只见这个人写完了诗句,在后面留款是“南宫李凤杰”。
葛少刚不禁暗笑,小说:“书呆子!”
旁边阿鸾倒很注意这个人,只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神情英俊,穿的衣服也颇为不俗。写过了诗,便回身收笔,砚旁并放著一个小包里和一口宝剑,宝剑是铁匣铁柄。
阿鸾的祖父说过,这是“雄剑”,非得冲锋陷阵、比武争雄的人,决不用这种雄剑,当下便更非常注意。又见这人向阿鸾看了一眼随后他就收拾了笔砚,拿著包裹及宝剑下了塔梯。
葛少刚向阿鸾笑了笑,说:“这真是个书呆子,来到这么高的他方,还带著笔砚往墙上写诗,酸溜溜的也不知他写了些甚么?”
阿鸾却神色惊异,说:“我瞧这人一定会武艺,他那口剑不同一般的宝剑,是口雄剑,份量沉,不会武艺的人决不能带著它。”
葛少刚却摇头说:“不,不是,师妹你倒叫他蒙住。他们那些书呆子多半爱弄口剑玩玩,假充文武全才,江湖人哪有他那样儿的?再说他在墙上写的明白,南宫李凤杰——我葛少刚也闯了两三年江湖,就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阿鸾抿著嘴唇,摇头表示不信,她还扶著塔栏向下去望。
葛少刚跑到东面窗子前,向外指著说:“鸾姑娘快来看吧!由这儿就能看见灞河。”问了两声,回头一看,原来阿鸾已经随著李凤杰下了塔梯。葛少刚不由有点儿生气,心说:“这姑娘原来真不是好姑娘,幸亏我没娶她当媳妇,今天她一瞧见白面书生,她就迷啦!”
于是葛少刚妒气填胸,也咯咚跑下塔梯,直走到第二层下,见媳妇程玉娥和仆妇全都在这里,葛少刚就直著眼问说:“鸾姑娘哪儿去啦?”
程玉娥斜瞪眼说:“我知道呀?我就问你是回去不回去吧?你要不回去,我可带著姜妈走啦!”
葛少刚慌慌张张地,接手说:“别忙!别忙!”他又顺著塔梯往下去走,只见阿鸾正站在塔前,向西望著。西边便是那南宫李凤杰,他一手托著笔砚,一只胳臂挟著宝剑和包里,正站在一座石碑前,嘴唇直动,仿佛正在念那碑上刻的字。
葛少刚大声说:“鸾姑娘,你看那书呆子干么?凭他那鸟儿样儿还会武艺?拿著口鸟剑来蒙人?他娘的,惹翻了老子就打折他的鸟剑!”
那李凤杰回首看了看,大概以为葛少刚是个疯子,他就没有理,随就把碑文念完走开,把笔砚还到和尚的房中,他出门上马,打算进城去回客店。
往北才行了不到二里,就听见身后有得得的马蹄之声,李凤杰回头一看,原来是在大雁塔上所遇的那男女二人和一辆车赶来。李凤杰自己不愿与人起无谓的纠纷,便傲然地向后微笑了笑,依旧催马走去,但后面的马却紧紧追随不舍。
这时阿鸾是抱住了这股雄心,她因见这人带著一口雄剑,便断定此人会武艺,而且更断定是由外省的豪杰特意来找她昆仑派寻衅的,所以她必要追赶,看这人到底在哪里居住。
葛少刚这时心里全是妒意、他觉得姑娘是爱上那个白面书生。葛少刚仗他带著口钢刀,便紧紧地催著马赶上了前面的白马,大喝一声:“小子站住!你是干甚么的?”
前面的李凤杰立时收住缰绳,拨转马头,这时他的脸上可显出怒色来,说道:“你问我干甚么?”
葛少刚挺胸握拳,横眉立目地说:“葛大太爷就要问问,因为我瞧你这小子不像好人!”
李凤杰依然忍著气,微微冷笑说:“你问不著我!”说毕,拨马又要走。
葛少刚却催马奔过,二马相擦,葛少刚本要一把手将李凤杰摔下马来,但想不到人家只在马上一探身,用手一推,葛少刚就咕咚一声由鞍子上滚下来了。他立时大怒,滚身站起,跑过去将自己的马匹捉住,抽出钢刀,回身就扑上李凤杰。
李凤杰这时已锵地亮出了他那口雄剑,太阳照在剑身上光芒夺目,葛少刚的昆仑刀法才逼近来,李凤杰只用剑一挑,就将葛少刚的钢刀挑开,然后剑光一抖,葛少刚立刻刀乱眼花。
旁边鲍阿鸾喊声“不好!”
程玉娥在车上也著急嚷说:“你别打了!”但这边的话尚未说完,那边的葛少刚早已受了剑伤趴在地下。李凤杰收剑上马,急催雪骥,如同一股白线似地向北驰去。
阿鸾气愤得也不管葛少刚的伤重不重,她由地下将刀抬起,便上马紧追,一面追赶,一面向前面的人喊道:“把那个骑白马的截住!截住!他杀了人!”但前面往来的都是些担筐推车的人,谁敢挡住那匹白马?
阿鸾气忿忿地,竟眼见那骑白马驰进长安城去了。她收住了马,气得喘吁吁地,又拨马回来,就见程玉娥已下了车,坐在她受伤的丈夫身旁痛哭。
葛少刚受伤颇重,右臂被削了一剑,只还连著一点筋,上身满染了鲜血,他已昏晕过去。
阿鸾又生气,又发愁,向那赶车的人说:“你把少掌柜的抬上车去!”
赶车的人皱眉说:“我一个人如何抬得动?再说这么重的伤,一动还不就……”
阿鸾说:“那么你先把少奶奶送回去,赶紧叫镖店里来人,我在这儿看著!”她提著刀气昂昂地。
程玉娥脸上带著幽恨,流著泪,瞪了阿鸾一眼,跟著仆妇上车,才要叫车夫赶进城去。
这时,忽见北边来了两匹马跑得很快,阿鸾一看原来是鲁志中和刘志远。她赶紧催马迎上去,高声叫著说:“快来吧!葛师哥叫人杀伤了,仇人也跑了!”
对面两匹马急急来到临近,鲁志中就问说:“为甚么事?遇见了甚么人,”
阿鸾气忿忿地说:“在搭上遇见一个人,后来我们追他下来,他就跟葛师哥打起,两三回合他就把葛师哥杀伤,后悔今天我没有带刀来!”
鲁志中与刘志远下马,一看葛少刚那么重的伤势,就齐都皱了眉。
鲁志中就先抱怨刘志远说:“我就断定今天要出事,你我应当早来!”
随就赶紧先叫刘志远回去,叫店里的伙计和车来,又命赶车的将程玉娥送进城去。
他便问阿鸾方才的详情,此时葛少刚已经苏醒过来,痛得他“暧哟,暧哟”直喊,望见了鲁志中,就说:“鲁师叔!快给我报仇,那人叫南宫李凤杰!”
鲁志中皱著眉向姑娘说:“姑娘来的那天我就来了,我没敢再走,我就知道不久一定要出事。现在同不得十几年前了,那时关中、汉中可以由咱们昆仑派为王称霸,现在就不行了,外省出来了许多位少年英雄!”
阿鸾不等鲁志中说完,她就气忿地捉刀上马,向鲁志中瞪眼说:“鲁师叔你管不著我!我爷爷叫我出来的,无论谁也管不著我。你在这儿看著他吧,我进城去,非得找著那个骑白马姓李的,把他杀死给我葛师哥报仇不可!”说时她就驰马走去,这鲁志中急得不住跺脚叹息。
阿鸾催鞭进了长安南门,正遇著刘志远带著几个伙计、一辆车,出城去接受伤的人。
刘志远就问:“鸾姑娘,你来的时候少刚的伤怎么样了?”
阿鸾气恼著说:“我也不知道!”
回到利顺镖店,这里有师叔苗志英、袁志侠、金志勇、赵志龙等人,都过来向她询问。阿鸾就忿忿地说了一遍,随又派伙计们出去探询,看那骑白马使宝剑的李凤杰到底在哪里住,她的那匹马也不叫卸了鞍鞯,扔下刀进到里院,听那徐氏婆媳正在痛哭。程玉娥虽然没敢说甚么,但徐氏却哭出来。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先出去保过几回镖也没有事,这回就因为来了个……”
阿鸾只把话听到这里,下面当然是抱怨自己的话了,心里不由更是生气:暗想:“原是你儿子愿意找人家打架,他的本事不高,给别人杀伤,你如何抱怨我?”
本想要骂几句,可是徐氏究竟是自己师婶,葛志强又非别的师叔可比,于是就忍下气,到自己的房中取了钢刀,随就牵马出门,骑著马到东西南北各关里去找李凤杰。苗志英等人拦也拦不住,只好派了两个伙计去跟随她。
今天葛志强是到富平县办事去了,所以镖店出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