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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静思之中描写了回忆与追寻的心理活动。用”系马垂杨,认郎鹦鹉“八个字描写往日的冶游,写得既生动又巧妙极见词人灵思妙用。说它生动,是能把当日冶游的气派神情描摹得活灵活现,系马足见风采,认郎以示熟稔,说它巧妙,是在前面加上一个”但“字,就由过去转到现在,如今只剩下垂杨和鹦鹉,从而把人去楼空、事过境迁的感慨传达了出来。这两句构思之精,用语之妙,寄情之深,直可与苏轼《永遇乐》”燕子楼空,佳人何在?
空锁楼中燕“相媲美。皆有风景不殊而精事已非的深深慨叹。再下几句,可以说是针对杜牧那”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遣怀》的著名诗句所作的发挥。大梦既觉,知道”彩云“已经”飞过“,——彩云是用北宋词人晏几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临江仙》句意,那就不必再痴痴地回忆了。可是,对能歌善舞的”吟袖弓腰“还是难以忘怀,只得让多情的”梁间燕子“去代为探问,——这是用李商隐”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句意。可是,探问的结果却是仍然不知下落,故而只得以自伤昔日为多情所误,虚度少年时光结束全词。这”误了人“的自伤自叹,表面上看是自伤多情,实则更反衬出词人的一往情深。
●侧犯·咏芍药
姜夔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
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
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
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
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
后日西园,绿阴无数。
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姜夔词作鉴赏
这是一首吟咏芍药风情,描写扬州景物的咏物词。
姜夔的咏物词,不重在描摹物态的外形,而是遗其外形,重在神似,即摄取事物之神理,因而能达到一种清远空灵的境界。姜夔游历扬州,反映在作品中可以查考的有两次,一次是孝宗淳熙三年(1176),他二十来岁,因事路过这座古城,目睹经过战火洗劫的萧条景象,感慨万端,于是创作了名篇《扬州慢》,以寄托自己的“黍离之悲”;一次是宁宗嘉泰二年(1202),他重游扬州,已人到中年,时值暮春,芍药盛开,歌舞满城,词人置身于名花倾国之中,顿生迟暮之感。这就是《侧犯。咏芍药》的缘起。
开头“恨春易去”四字笼罩全篇,是命意所在。“甚春却向扬州住”,用疑问的语气表现出对比之意和咏叹之情。暮春时节,花事渐阑,别的地方已是春色无多,而在扬州,春意独多,春天好像对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有着特殊的感情,故而迟迟不愿离去。“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任渊注黄庭坚诗“红药梢头初茧栗”句,谓“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白石此句即本于黄诗。此刻,细雨如烟,芍药枝头的蓓蕾,吮吸甘霖,生机勃发,孕育着醉人的诗意。“弄”字下字极工。“红桥二十四”,指扬州的风流名胜二十四桥,桥边芍药弥望。“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至北宋已仅存七桥(沈括《梦溪笔谈》卷三注),此言其多而已。
红桥、碧水、明月、名花、美人,加上那仙乐一般的箫声,多么令人神往!“总是行云处”似借宋玉《高唐赋》中楚王梦与巫山神女相会的故事来描写仕女如云,从而给红桥一带涂上一层玫瑰色的浪漫光彩。以下由写人采用比拟的手法写芍药的曼妙风情:“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芍药的蓓蕾在雨露的滋润和游人的瞩目下,悄悄地开放了。她们半裹红妆,微露笑靥,深情地顾盼着来来往往的观赏者(包括词人自己)。
此句写芍药之有情,正人之有情也。此视《扬州慢》“念桥边江药,年年知为谁生?”何如?此句之妙,可与周邦彦咏蔷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六丑》相媲美)。句意隐含着我已无福消受的意思,为下片写自己迟暮之悲张本。
“金壶细叶”展示的是盛开的芍药。硕大的金红色花朵,衬以细密的绿叶,显得分外明艳惊人。“千朵围歌舞”美貌的女郎在花丛中尽情地唱着、跳着,应和春的旋律。这声色交融、春情激荡的场面,顿时勾起词人的迟暮之感。“谁念我鬓成丝”化用“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之句(黄庭坚《广陵早春》),扬州风物虽好,无奈自己已两鬓斑白,置身于粉红黛绿之间,显得多么的不相称。白石布衣清客一生,多依名公臣卿,但生性孤傲,不合众流。故词中每于众人欢乐之际反写己之清苦寂寞。他如《庆宫春》,本是四人同游,偏写出“老子婆娑,自歌自答”;《鹧鸪天》写赏灯之乐,偏写出自己“少年情事老来悲”。结末以刘攽自况。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刘攽的著述除《彭城集》、《公非先生集》等外,还有一卷《芍药谱》,可惜已经失传。“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意思是说,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此与苏轼《虞美人》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同一意境。”寂寞“二字,与”自“字相映合,充满苦涩滋味,映现出类似”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心境,读来倍觉情深意切。
昔人评论姜词,认为清远空灵是其基本特色。张炎说:“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词源》卷下)姜词之所以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原因在于作者有着丰富的美感经验,能够在感受、记忆、思考、想象等心理活动的基础上进行联想,然后选用清新秀逸的言辞,把它化作动人的意象。这类意象或意境总有些迷离恍惚,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唯其如此,言外之意,画外之境才更加繁富,更加耐人寻味。这首词就大量采用比拟、双关的修辞手法,以物拟人,写物兼写人。物与人犹形与影,若合若离,显得明明丽丽而又影影绰绰。遗其形而得其神。像“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以多情的人来比拟无情的花,以人的情态来表现花的容貌,妙不可言。联系上文“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前者描述欲放未放的花苞,这里展示已开但未全开的花朵。而联系下文“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写花之外,又分明是在写人,由扬州风物写到扬州风情,从而勾出“鬓成丝”的迟暮之感。这样,就大大丰富了作品“恨春易去”的命意。遗貌取神,离形得似,这大概就是构成清空高远境界的一种有效手段。
姜夔还惯于采用避实就虚、提空写景的方法。例如芍药枝头的蓓蕾,在春雨的催发下迅速膨大,不断发生变化。那过程,那状态,极其微妙,无法实言。在姜夔的笔下,它表现得非常简洁,也非常生动:“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弄诗句”是酝酿诗情的意思,它确乎比较抽象,没能把花苞受雨后迅速发育成长的状况具体地显示出来,但却深刻地揭示出变化的微妙以及含蕴其间、难以言说的诗意美。
●八归·湘中送胡德华
姜夔
芳莲坠粉,疏桐吹绿,庭院暗雨乍歇。
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篠墙萤暗,藓阶蛩切。
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琵琶谁拨?
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长恨相从未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
渚寒烟淡,棹移人远,缥缈行舟如叶。
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
归来后,翠尊双饮,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
姜夔词作鉴赏
这首词是一首送别词,据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考证,大约写于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以前,词人客游长沙时。胡德华,生平不详。全词描述了离别前的忧伤、临别时的依依不舍,以及悬想别后友人归家与亲属团聚的情景。前面实写,后面虚写,多次转移时间和空间,逐层抒发离情别绪,在章法和布局方面颇具匠心。
上阕分两层。前六句为一层,以雨后寂寞萧条的庭院为背景,写别前的忧伤。莲花凋零了粉色的花瓣,桐树吹动着带绿的叶子,是初秋院中之景。竹篱边发光暗淡的萤虫,苔阶下鸣声凄切的蟋蟀,是秋夜庭前之物。筱(xiāo)墙,指竹墙。这四样景物,有昼景,有夜景;有植物,有动物;植物又有花、有叶,动物又有光、有声,配置匀整,而且从目见写到耳闻,从视觉写到听觉,造成一种冷清凄迷的意境,无限烦恼尽在其中。中间“暗雨乍歇”写天时,“抱影销魂”写人事。“还见”二字,更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何以如此,是因为即将送别友人。江淹《别赋》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种离愁别绪,由于用了许多惹愁的景物层层烘染,便见得加倍的浓重。这六句词,使人俨然进入宋玉《九辩》的境界。
“送客”以下开始转入离别,是第二层。场景由庭院逐渐移至送别的水边。西去,表客行方向。重寻,表明在此送行已非一回。“问水面琵琶谁拨”,化用白居易《琵琶行》中“忽闻水上琵琶声”的诗句,而改为以“问”字领起的设问句,语简意深,余味悠长。
接着,“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则声情激越,境界阔远寄慨遥深。啼鴂,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