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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普西隆耐从来不以自己的功绩向意大利政府求贯。后来,他也喜欢常到勿拉斯卡谛去访问格里勒尔第,但决不要求金钱上的救济。
“我见这可怜的老人气力渐衰,且有儿女需要扶养,觉得非受补助金不可,就和格里勒尔第的弟子代勃列谛斯相商,在去年圣诞节给了他三百元的补助金。不久,代勃列谛斯死了,于是乃改与克利斯种商议,请他继续给予补助金。
“关于伊普西隆耐,我还有非告诉你不可的事。
“伊普西隆耐现在每日早晨来替我浇灌庭园。这不是我托他如此,乃是他当做对于我些许好意与微劳的报答,来求我让他如此做的。
“我最初原不敢答应,既而见他很是难过,就不再反对,加以承受了。伊普西隆耐非常高兴地说:‘多谢你!我已不能再握橹了,至于整理田圃或是浇灌,还能胜任。终日闲居非常之苦,就请让我做做吧!’
“我希望看伊普西隆耐每晨用喷筒浇灌的样儿,再看二十年。他以感谢的态度劳动着,那神态真是说不出的高尚。一个贫困的老渔夫,满腔崇高的心情无可发泄,不得已想借了浇灌来满足:这样深切的心情如加以拒绝,那也未免太残酷了!”
第十三
一 不幸的少年
安利柯有时驾船,有时垂钓,身体的健康逐渐恢复了。
钓鱼因了鱼的种类而异其阻。钓鲻鱼与鲷鱼,用面包屑干酪的混合物,钓别的鱼,则用蚯蚓或海中的蠕虫。
有一日,安利柯独坐在崖石上钓鱼。浪颇高,潮水是混浊的,钓着了四五尾鲻鱼与两三尾鲷鱼。
他专心一意地注视着浮标继续钓着,忽闻背后有喧扰的声音、这里平常总听不到人声,今日似乎有些两样呢。起初还以为是波浪冲击断崖的声音,既而细听,却是许多人的喧叫,一阵笑声,接着就是悲苦的哭泣声。
安利柯回转头去,见不穿衬衣的那个残废少年美尼清,正在被秦·德连寨的群孩侮弄。
美尼清是个十二岁的残废的小孩,在三四岁时,样子曾是很可爱的,后来忽然带了残疾。父母从此就不爱他,一味加以叱骂,甚至于这样骂他:“像你这样的家伙,活着也无用,还是快些给我死了好!”
美尼清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受叱骂,他尚未知世间和家庭的事情,看到他家的小孩受父母抚抱,或受邻人吻,不禁就想哭出来。
美尼清的父母不肯给他食物,即使给他,那种东西也只有他会流着泪去吃。如果是别的小孩,一定是唾弃不顾的。发了霉的面包皮咧,快腐了的鱼咧,僵硬的无花果咧,谁要吃啊!
说起美尼清的衣服,那真不堪。他的衣服可以说全是破布片凑成的,并区没有人替他缝补,处处都是破洞,可以看见皮肉。
有一日,他的父母竟把他留下,离开桑·德连累了。据说是到美洲谋生去的,将儿子留嘱伯母照管。
但父母到美洲去,在美尼清也许反是幸福,因为他的伯母德阿特拉不会像他父母一样打骂他。可是,父母去了以后,美尼清却常为恶少年们欺侮了。
恶少年们为什么欺侮美尼清的呢?因为他父母不在这里可以欺侮吗?还是因为他的走相愈大愈可笑的缘故?这可不知道。不过,美尼清横穿过空地时,恶少年们常要追逐在他的后面喧扰:
“虾来了!捉虾啊!捉虾啊!”
的确,美尼清像只虾,他那蹒跚的走步的样儿,既像虾在跳,又像蟹在横爬,其形状之奇怪真是罕见。
美尼清见恶少年们嘲弄他,常涨红了脸,既怒旦惭,咬紧了牙齿急走;走得愈急,他的样几愈像虾蟹。恶少年们也愈得了兴头,追逐着他,围绕了拦阻咧,故意碰撞咧,学他的举动,任情玩弄,不肯休止,除非偶然有正直的船员们路过,把他从这些恶少年中救出。
今日美尼清又照例地成为恶少年们的玩弄物了,恰好为安利柯所见。美尼清不像往日甘爱玩弄,拾起石子向恶少年们投掷。恶少年中的一个首领突然扑向美尼清,美尼清“呀”地一声,已被他骑在胯下了。
安利柯目击这光景,他不能自持了,乃放下钓竿,飞跑到空地上,英雄似的怒喝道:
“滚开!卑怯的东西!”
被这一喝丧了胆,群狼似的围绕着的恶少年们把路让开了。安利柯掀开了那首领者,和蔼地拍着美尼清的肩说:
“起来吧。”
一时吃了惊的恶少年们立即恢复了故态,齐声地叫喊:
“打!打!打这小家伙!”
安利柯扶起美尼清,捏了拳头向周围怒目而视,喝说:“来!”美尼清就在这当地抱头鼠窜而去了。
“打!打!打这像煞有介事的小家伙!”
恶少年的党徒从四面集拢来了。他们扑向安利柯,把安利柯掀倒在地。安利柯翻起身来,捏了铁拳左右冲突,恶少年有的被打倒了,有的逃了。
可是恶少年的党徒很多,安利柯终于被扑倒了。安利柯倒在方才美尼清抬石块的地方,额碰在石块上,簌簌流出血来,仍不屈不挠地翻起身。
这时,大人们从四面跑拢来了。恶少年们这才苍蝇似的散去,安利坷了然立在中央,因为眼中渗入了额上流下来的血,不能睁眼来看。
一会儿,药剂师和医师都跑来了。安利柯经他们给洗好创口,包扎绷带以后,就淡然无事,仍想去钓鱼。
“没有什么,请别向我舅舅谈起。我钓鱼去了。”他向医生这样说。
“请别去钓鱼了。风很大呢,受了风,创伤要拖延不愈的。还是我陪你回去。”医生劝阻他。
“丝毫没有什么。如果我不独自回去,舅父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哩。”
安利柯说了,向医生道谢毕,径自到断崖上收了钓竿与鱼篓,然后向舅父的别墅走去。
舅父这时想去看看安利柯钓鱼的光景,正从门口出来。见到安利柯帽下的绷带,急问:“呀,怎么了?”
“没有什么。不小心从崖上跌下把额碰伤了。”安利柯淡然地回答,可是声音却不禁发颤。
“究竟怎么了?不要是大伤啊。”舅父很不安心地将安利柯的帽子除掉了看。
舅父取起帽子,即安了额道:“和谁打过架了吗?啊!一定是那些恶少年。待我去收拾他们,你快进屋子去。”虽断续地说,却似非常激动的样子,匆匆走了。
安利柯想去劝阻舅父,可是等地回转头喊舅父时,舅父早已走远,头也不回一回。
安利柯走进屋子,在自己房中休息了一会儿,等心定了以后取镜自照,雪白的绷带上渗出紫色的血迹。这时候,恰好舅父足音很响地回来了。
舅父突然抱住了安利柯接吻,用感动的语调说;
“安利柯,你做了好事了。你的流血是第二次洗礼。泳作为基督教信徒时曾在教会受过第一次洗礼,这次的洗礼是你已成为大人的证据。即使额上留了伤疤也不要紧,这是名誉的痕迹,是你崇高正直的行为的有名誉的纪念品。”
“舅父,我只做了非做不可的事罢咧。我只恨我勇气不足,力量不够。”安利柯这样说。
“好,你已做了正直的事了,用了全力做了正直的事了。别叹力量不够,最高尚的行为是超越理性而激发的。不顾任何的牺牲,炽烈地尽全力的行为,才是人生最可尊贵的。成功或不成功,这些都不是问题。该做的时候,勇往直前去做,这样的精神才是崇高的力量。见利而动的人,决不知道这崇高。你做了好事了,对于绝对的善,你曾奋起过了。”
舅父说时老眼中闪烁着两滴银亮的水珠。二 不知恩
没有经过几日,安利柯的伤已痊愈了。
自从那日起,美尼清一次都未曾见到。“至少也应该来对我表示一句谢辞的吧。”安利柯这样私念着,空待了许多日子。
过了好久,安利柯在街上走着,见美尼清恰好从对面来。安利柯想看看他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走近前去,哪里知道美尼清睬也不睬地管自走过了。“为什么呢?”安利柯兀自觉得寂寞起来。
“我曾为他尽过勇敢的爱的义务,路上相见,抱了我哭泣了来表感谢,不是人的应有的至情吗?”安利柯自己这样私忖。可是美尼清却连目礼都不作,“谢谢”都不说,垂着头假作不曾看见似的过去了。
安利柯的自负心大大地被损伤了。他不但曾把美尼清由恶少年群中救出,从那次的事情以后,始终不忘记美尼清。如果有机会,还想把自己的果物、穿旧的衣服送给美尼清呢。可是美尼清竟像连这很好的亲切心也不值一顾,管自走开了。
有一日,安利柯问舅父:“美尼清一次都不到家里来吗?”
“哪里会来。”舅父冷淡地说。
“但是,偶然……”舅父似已明白安利柯的心清了,呵呵地发出笑来。
安利柯奇怪了,注视着舅父的脸。
“其实,连警察也该来向你道谢罗。”舅父说了又呵呵大笑。
“在那次以后,你遇到过美尼清了吧?他已向你道过谢意了吧?”舅父问。
“木,虽曾在路上见到他,他却装作不见,管自走过了。”安利柯回答。
“不要他道谢,不也好吗?只要自己做过好事不就好了吗?”舅父这样说。
“不,舅父,我那时并不存要他道谢的意思。从那时起,我觉得美尼清非常可爱,想有机会再帮帮他的忙。可是他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盲与我要好呢?”安利柯说。
“哦,这样吗?”舅父回答说,“这是很明白的罗。且听我告诉你。你有慈爱的父母,幼小时听到深情的摇篮曲,一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