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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美莲心里也升起一片好感，不知说什么好了。
60
老大这一抽屉欠条老四是看见了。这次老四是怀着一片好好做人好好挣钱的心要去找工作了，可他都十年没见这世界了，再说以前他什么时候学过好，就真好像从地狱刚出来，刚重见天日似的，这世界的规矩都不知道了。而且以前他是一个混混，现在三十大几的人，什么手艺都没有，也没什么文化，想找个活儿哪儿那么容易。连吃苦卖力气的活儿，他也发现怎么到处都是祖国各地吃苦耐劳的人，四川人福建人浙江人东北人哪儿的都有。在老四那儿，是从零开始重新跟这个社会打照面儿，重新开始见世面了。
老四一心想着做人，不愿意跟人打架斗狠，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从大墙出来的，可结果忙了半天，老四哪个圈子也没趟进去。
“多吃四儿！找工作啊？不着急，一天找不着两天，两天找不着三天。”老大一边往老四碗里拨菜码一边鼓劲儿道。
老四吃面不说话。
老大又道：“反正早晚能找着，不着急啊四儿，咱家又不急着让你挣钱，有大哥呢……”
老四看了一眼大哥，这一眼挺深的，不无感动：“大哥，你不易……”
老大一下起豪情了：“我有什么不易的我？！天天在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还晒不着，下雹子都砸不着。”说着，赶紧的从兜里掏钱往老四衣兜里塞，“明儿在外头买饭吃，找不着工作也不许不吃饭啊……”
老四感动：“我不要了大哥……”
老大捂着，亲热：“拿着，别让老三看见……”
没等老大说完，老三胳膊底下夹着书进院儿了，进院一见老四吃饭了嚷嚷：“哟，你们都吃上了？怎么没叫我啊？”
老大道：“炸酱面！自己端自己的碗就得了！……你饿了不知道回来啊？”
“我听出来了，嫌我白吃饭了！”
老三把书搁地上了，跟着老大进了厨房。老四一眼看见书名——《流氓的历史》，定住了，定定地看。老大和老三都从厨房出来，一眼看见老四还定定地盯着书名看呢，心都提起来了。
老四道：“三哥，这书看多少了？”
老三硬着头皮，硬着嘴：“刚看完一遍，第二遍没看两章呢……”
“三哥真有学问！三哥那你给我讲讲，什么叫流氓啊？”
老大吓一跳：“不讲这个不讲这个！讲什么不行啊？……四儿……四儿……再吃根儿黄瓜……”
老四把老三手拉住了：“我想听我三哥给我讲讲……那么多学问都在肚子里咽着，时间长了不撑坏了啊……”
老三想挣脱老四手，可老四手上使着劲儿呢。老三硬着头皮，硬着嘴：“流氓啊，历朝历代解释都不一样……一开始啊，没家没地的，沿街要饭的，东走西串的，四海为家的，不分男女老少，都叫流氓……那时候说的流氓不一定是坏人，没准儿是穷人，古时候管四处流浪的穷人就叫流氓。”
老四脸上没表情：“古时候啊？那现在呢……”
老大站院子里提心等着，随时准备拉架了。
“后来啊，指那些有工作也不好好干的，无业游民，东游西荡，不怀好意，不务正业，敲诈勒索，打家劫舍，聚众斗殴，欺天霸地……都叫流氓……后来说的这些流氓就都是坏人！”老三说着，偷眼看老四反应。可老四没反应，也没表情。
老大紧张着：“三儿，四儿，说别的，说别的……要不你们俩一人吃条黄瓜……”
老四打断道：“大哥你吃你的面！……三哥你说我听着呢……”
“这流氓啊，还分大流氓小流氓……大流氓偷国家！大盗窃国！连皇上的位子都敢纂，比起来啊，贪污受贿顶多算小偷小摸……至于说小流氓啊，就是街头那些小混混。”老三说得兴奋，拍老四手了，“四儿啊，街上那些小混混啊，在流氓的行列里啊，真是连下九流都不算，他根本就不算数，不入流啊！”
老四笑了，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反正是笑了，可眼睛里声音里带着几分阴：“三哥，你这书没白念，学问真深！”
老三解释：“四儿……三哥真就是闲着没事儿看书解闷，可真没含沙射影的意思！特别说明啊，我没说你……你可别多心啊！”
“我不多心！……三哥说了不是说我呢……”
“不是！不是说你呢……你又不是无业游民，你这不是正在找工作，一时没找着吗？”
老四松开老三了，拍老三肩膀道：“那我知道了三哥！你是无业游民！天天在家待着，白吃白喝！那你是流氓！”
老三急了：“你怎么这么说我啊？”
老四把碗搁窗台上，起身出院子了。
老大埋怨：“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招他吧？”
“我招他了吗？这就是一本儿书……书印了不是给人看的啊？”
“书多了！怎么你就非得看这一本儿啊？”说完，老大“咣当”放下碗，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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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一脸一脸的表情，赶上初恋相对象了，一眼一眼偷偷瞟着祝美莲。祝美莲也见着客气了，背身儿沏茶，把茶沏好了放老大面前了。
老大一脸的喜悦：“哟，你喝，你喝……”
“给你沏的……”说着，祝美莲坐老大旁边儿了，办公室小，坐得就近。老大心里就一片喜悦，一瞬间老夫老妻的感觉都有了。祝美莲打量老大：“你这两年可见老了……”
“那是……出多少事儿啊，能不见老吗？”老大不管说什么心里还是一喜，抬眼儿看祝美莲了，一脸的笑意，“你还行……你不大见老……”
“怎么不见老啊？你看不见皱纹儿啊？”祝美莲真凑近了扒着眼角皱纹让老大看一眼。
老大心里波涛汹涌了，凑得更近：“我眼花了看不见！哪儿来的皱纹儿啊……那是笑出来的，好看……”说着，就想伸手摸一下，可祝美莲坐正了。
“就这还好看啊？学着嘴甜了……”
老大快晕了：“不是嘴甜……是本来就……我是说你本来就好看……”
祝美莲也是高兴的，但叹气：“咳，反正是一天一天地见老了。”起身了，到对面拿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放老大面前了。
老大一愣：“干吗呀？”
“钱！老四帮我要回来的……”
老大都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老四可从来没给我提过这事儿……”
“提不提的吧，反正你早晚都得知道……你拿着，能干点儿什么干点儿什么，要不就还还账……”
老大着急：“我不拿着……我可不是为钱来的……”
祝美莲是真心的，少见地体贴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不管我嘴上说什么吧，心里知道你不容易……这两三年，光老三不把你拖死啊，现在加上一个老四……光靠你一个人在外头拉车啊？累死你没人心疼！”
老大又一喜：“你……你呢？你还心疼我吗？”
祝美莲瞪了老大一眼：“我正经跟你说话呢……”
“我也是啊！正经说话呢……我是说啊，你……你还回头……行不行啊？”
“回头？干什么啊？”
老大鼓足勇气：“咱俩还接着过……你不觉得挺好的啊？”
“怎么过啊？”
老大心上一喜，眼睛放光了：“怎么不能过啊！你，我，加上眉眉……”
“再加上老三老四，再加上两间屋……”
老大不说话了。
祝美莲把钱往老大面前推：“你先把他们哥儿俩照顾好了……能睡觉啊就多睡会儿觉……”
老大怀疑了：“你不会是……不会是嫌弃他们哥儿俩吧？”
“这话说不着！我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要没他们哥儿俩你回头吗？”
“要没他们哥儿俩？说真话！我不回头！”
老大落空了：“啊！有他们没他们你都不回头啊，是不是啊？”
“没他们，你，我，加上眉眉，还是咱们仨……跟过去一样……”
“我也不明白了，过去有什么不好的？你觉得咱们过去有什么不好的？”
“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大都站起来了：“……还是的啊！你，我，加上眉眉。”可接着愣了，“你意思让我把他们俩赶出去啊？那我也赶不出去啊！再说我也不能那么做啊！”
祝美莲生气了：“我说让你把他们赶出去了吗？”
“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意思！……我说了没有让你好好照顾他们俩……”
“那咱俩呢……”
“这有咱俩什么事儿啊！”
老大急了：“那我今天干吗来了啊？”
祝美莲把信封往老大面前一推。
“我不拿着！”老大失望了，也说上损话了，“这钱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啊？……出一家门进一家门你容易吗？你自己拿着慢慢儿花吧！”
祝美莲听出来了，急了：“于大海你给我滚！”
62
老大想，老四出来了，活在世上，怎么着也要张口吃饭，手里也要端上个饭碗，老大还想，往后，怎么着也得给老四成个家，这都是他这个当大哥的责任。
这事儿老大跟老三商量不着，得跟老二商量。
老大最顺理成章的想法，是想让老四跟着老二干。老二大小也是有一个包工队，大小也是个老板。老二一听，就差拿手里的安全帽砸老大了，说：“他又不是金榜题名留学归来，往我脸上贴金来了，他从深牢大狱里出来的，狗皮膏药一块，沾上就算沾上了。”
老大求着老二了：“怎么着也是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看咱爹妈吧，就看咱埋土里的爹妈……怎么着别让老四心里凉……”
老二说：“你是嫌我不倒霉吧？非给我这儿塞颗炸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