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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不认账,不给老三验血……往后也不叫咱去了……”
“这也叫事儿!这早在我意料当中,他要是什么都痛痛快快答应了那才叫事儿呢!说白了往后睡觉都得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老二说到这生气了!埋怨道,“那你给我捣什么乱啊?我这儿验工呢!你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再看你这眼泪……我说大哥真不是我说你啊,我现在手里就是没镜子,有镜子我真想让你自己看一眼……说白了就是大户人家报丧也不至于成你这样儿啊!”
老大给噎了一顿,什么也没说出来:“那我走了……”
老二停住了,话也软了下来:“大哥……不是你出什么事了吧?”
老大停下来,回身看老二,眼巴巴的:“你大嫂又结婚了,刚才……眉眉跟人家走了,随人家姓了,改姓李了……”
老二波澜不惊的:“就这事儿啊?”老二还是一如既往,一句安慰的都没有,“大哥,真不是我说你啊?我大嫂跟你离婚了没有啊?离了是不是啊?她要不憋死了心嫁人她跟你离婚干吗?搁太阳底下晒干儿啊?她嫁人你就让她嫁,要是大气一点儿啊说几句祝人家幸福的话,不说也行!……哪儿有你这样的啊?噢,她嫁人你倒觉得完了?她嫁人你活不了了?我说大哥你长点儿志气行不行啊?要我是你,我大模大样喝她喜酒去!我看着她幸福!大哥我告诉你!你但凡要能做成我说的这样儿,我大嫂一辈子把你记心里,今儿新婚之夜想的都是你,想忘都忘不了……可话说回来了,你要真能做成这样儿啊,我大嫂不跟你离婚!”老二总算数落完了,老大一句话没有了。
“没事儿我可忙去了啊……以后办事儿稳重点,天没塌,地没陷,人没死,太阳没掉下来,就不叫完,啊!”老二说完,转身回工地了。
天黑了,起风了,下雨了。
老大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刮风了不知道,下雨了不知道。借着天上打雷的声音,老大真站在大马路边号上了。
29
阳光挺灿烂的,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每天这个点,监狱里的犯人们都会集合绕着操场跑步,赵园也在其中。这时候管教带人进来了,是两个老人。老两口推着一辆三轮车跟在管教后面,管教停了,他们也停了。两个老人风尘仆仆的,鞋底都磨破了,爹的黑脚指头露在了外面,旁边的三轮车上很显眼地放着一个大麻袋。两个老人还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片都穿着囚服的犯人,似乎在找人,又一时认不出来。
娘急了,无所顾忌的大声叫起来了:“小伟!小伟!小伟啊!娘来了!”听口音是山东沂蒙山区的。娘顺着犯人的队列从前往后急匆匆找,一边找一边叫:“小伟啊……”
爹把三轮车放稳当了,眼睛也在找。叫小伟的犯人站人堆儿里看着,可并不动弹。赵园站在中间,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眼睛就死盯着老汉露出鞋外的黑脚指头了。
管教叫道:“靳小伟,出列!”
叫靳小伟的犯人从人堆儿里出来了,往出蹭,单站出来了。娘一眼就看见了,看见就哭了:“小伟,小伟啊……”叫着便往上扑,还当宝贝疙瘩呢,抱住了就往怀里搂,“儿子啊,娘想死了……娘好几年了想来来不了啊……”
爹在一旁看着,看着,弯腰脱鞋了。爹提着鞋突然就朝叫靳小伟的犯人扑过去了,扑上去拿鞋底子就抽:“丢人呐!丢祖宗的脸呐!我打死你个畜牲……丢人呐!”
管教一见乱了,忙扑上去拦:“哎,老人家,老人家,在这儿可不能打人!”
“我管教管教……这个,畜牲!”
娘把爹的手拉下来,夺下鞋,扔爹脚底下了:“好几年没见了,好几年……你真下得了手啊?”说着,忙胡噜儿子怕儿子生气,“小伟,你爹是疼你,夜里想你一边儿骂一边哭啊……儿啊,你改,你可改啊!”
靳小伟不说话,当着众人面,连声爹也没叫,娘也没叫。
“儿啊,娘可不是不来看你啊,道儿远,咱没钱,来不了。”娘想起来了,“儿啊,娘给你带吃的了……”说着,拉着儿子就往三轮车那边儿走。娘带儿子到车边,踮着脚够,要把麻袋打开,可麻袋口是密密麻麻缝死的,娘一扯,没扯开,再扯,没扯开,娘心急了:“死老头子伸手解开啊……”
爹上前了,为了解着方便,想把麻袋从三轮车上拎下来,可就这么一拎的功夫,麻袋的口子从下面开线了,从里面叽里咕噜滚出了一地馒头。
一地馒头!大的大小的小,陈的是晒干了的,裂开了;新鲜的没干也没裂,可是长了绿毛了。这一地的馒头,让犯人们看傻了,赵园也看傻了。娘见馒头滚地上了,“哎哟”一声,趴地上就往起捡。可爹不捡,爹站着骂人:“吃吧,没良心的畜牲,有咱家的,有山上山下大爷大娘给的……你当你有功劳啊?乡亲还拿你当人呢!你娘怕饿死你,吃吧,撑死你!”爹一边骂一边眼睛里流着老泪,“畜牲啊!你不学好,不学好,不学好!丢人呐,不学好!”
娘趴在地上拣馒头,一边拣一边胡噜土,一边往麻袋里装……接着想起来了,拣起一个新鲜的,胡噜胡噜土,胡噜不掉的就扒了皮儿,然后站起来,拉住儿子就往儿子手里塞:“儿子,尝尝,这个是娘蒸的……娘蒸的娘认得。”儿子不伸手接着,娘就掰开馒头,掰了一块儿塞儿子嘴里了。
小伟鼓着腮帮子嚼着,可咽不下去,接着眼泪就下来了。一院子的犯人,平时都多不是东西啊,现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连灰尘掉地上都能听见。
回到监室之后,犯人们开始议论上了。但赵园没话,坐在一个角落,从袖子里往外顺东西,顺着顺着,一个馒头落手里了。馒头上长满了绿毛。赵园好半天打量着长了绿毛的馒头,接着伸手胡噜,绿毛全沾手上了。赵园看着看着,低着头真就咬了一口。
30
现在大海,大江哥俩相比较,老大倒像个病人似的,垂头丧气,没一点精气神儿。老三可见着精神了,谈笑风生的,拿着个小圆镜子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大哥,虽说我没头发了吧……以后病好了还长呢,是吧?”老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就算是不长了吧,我光头这样子也不难看……更透着我聪明了,是吧?”
老大不吭声,想着心事儿。
老三放下小镜子,看着老大:“大哥……等金凤下回再来了啊,我介绍你们俩认识啊……你啊,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拉车,死拉,街两边儿的风物人情啊什么的你看都不看一眼……那我说一针见血的话啊,你白活一世最后什么也没看见……”
“我是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忽略,这世界上啊那么多堵心硌眼的东西我也不想看见,有时候也错过一些闪光的东西……可是有一样我比你好,我错过第一眼不错第二眼……”
“我知道,人人都有二五眼的时候……”
老三脸上带着笑了:“我不是这意思!二五眼,浅了!……我跟你说啊,这世界上一大半的人,不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让自己的眼睛给骗了……可往深了说啊,三两句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啊,有空你去咱们胡同那裁缝店,看一眼那个叫金凤的姑娘……”
“你开始惦记……金凤了啊?”
老三纠正:“不是我惦记她,是她惦记我!这事儿可不能弄反了!我找她了吗?是她找我!凡事儿都一样,被动和主动完全是两个含义!”
“你老跟我说深刻的……三儿,你身体没不舒服吧?”
“没有啊?医生今天还说呢,我各项指标都比前些天好……”
“……啊……那好!”
正说话,病房电话响了。老大没接,老三也没接,都看着。老三突然兴奋了,跳起来了,冲过去声音都甜的:“你好啊我是于大江……”接着不甜了,把话筒递给老大了,失望中还带着气,“监狱打来的……都你干的!病房的电话都留监狱去了!”
老大愣了半天:“监狱打来的啊?”
31
医院里,针头扎进了一双戴着手铐的手,这个人就是赵园。赵园面无表情地配合着护士从他结实有力的胳膊上抽着血。老大和老二、老二媳妇都在外面等候,都十分紧张,但哥俩的紧张还不一样。
老大手都攥成拳头了,嘴里似在对别人说,也像在自言自语:“可别配不上,可千万千万别配不上……配不上,他没准儿不是老四,我还得找去……”
老二也带着怕:“万一啊……万一,他就是老四,怎么办,往后可怎么办……”
“万一他要不是我还得找去……”
“万一他要是咱得想想往后怎么办……”
就沈小婉,在边儿上站着,死盯着实验室的门,什么都没说。
几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皆大欢喜,赵园和大江配型成功。老大,老二,老二媳妇,就包括医生、护士和狱警,都为此而兴奋。赵园却仍然没有表情。大海看着,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血液最能证明一切,这说明赵园真的就是大水。
大海千言万语都在心里翻腾,可说出来就那么一句话:“四儿,你真是四儿!大水,四儿……”
就这么着,赵园的胳膊再次被扎上针,连接到了干细胞分离机上,他的血液不断地流向分离机。通过分离机,用于移植的造血干细胞被提取出来。
四个小时后,赵园从门诊手术室走了出来,一个狱警拿出手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另外一名狱警,又看了看赵园。赵园自觉地慢慢地伸出了双手。手铐,最终铐在了大水的双手上。
老二赶紧迎上去,一腔子的话要说:“老四,怎么着,没不舒服吧?”
赵园不回答,让狱警押着往前走。
老二忙拦在警察前面:“警察同志,您等等……您让我们哥儿俩说几句话……警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