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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奔波了一夜,回到家累得连饭也吃不下了,身体软软的就平摊在床上了,刚躺下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医院打来的。他拿枕头把手机捂上,可是还响,一来气把手机扔地上了。手机散架了,不响了,可老大也睡不下去了。他心疼手机,怕手机坏了还得买,忙往起捡件儿拼在一块儿。刚开开,又响上了。老大松了一口气,但接着骂人了:“还他妈响!……真他妈贱!……摔都摔不坏你啊?!”
其实这个电话不是医院打来的,是老三。因为迟迟不交住院费,护士开始给老三气受了。就这么着,老大平白的又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儿,他得安慰老三,他得给老三说好的,说着说着就成编瞎话了。老四是找到了,可不是富人,更不是出差暂时来不了,而是个犯人,正蹲大狱呢。这老大都没对老三说,他得跟老二说。
老大习惯性的在地上蹲着,若有所思地说道:“万一他要是老四……我想跟他商量商量让他给老三验验血呢……”
老二一下就急了:“我说!你就不怕老三用了他的血换一个人啊?”
“要不老三怎么办,你救老三去?……那你告诉我你拿什么救老三……”
老二气得:“你等等啊大哥,我理理思路……我脑袋都让你弄乱了……我问问你,你得先抽他血,完了才能知道他是不是老四,是不是啊?我再问你,他答应抽血了吗?”
“没顾上说呢,下回吧……”
老二一惊:“下回?你还去呢啊?”
老大瞪着眼睛:“还去呢,怎么了,不行啊?……他要是咱四弟,我可不得常去看他吗?不光现在,以后他还得放出来呢……”
老二一下就急了:“我想的就是这个!我今儿来就是提醒你这个!你可想着啊!他现在在监狱里他不能把你怎么着,可有一天他还得放出来呢!他要是放出来,那我告诉你,那就算是老虎出笼子了,二月二一翻身所有的蛇都结束冬眠了,他一伸腰你还想着消停啊……我告诉你大哥,那时候他可要张嘴咬人了……”
“他咬也不咬我,我又没钱……”
老二气大了:“你还甭拿钱这事儿堵我!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不是不掏,是没有!你当就你有欠条啊?我也有!不比你少,数都比你大……”
老大来横的了:“那也是应当应分的……我倒想借大钱,谁借给我啊!”
老二拿老大没辙,口气软了一点儿:“大哥,商量商量,这监狱你别再去了行不行啊?”
“那干吗呀?……我都去一回了我还怕去二回啊?”
“知道,你有本事,有胆子,连监狱你都趟!”老二没辙,还得耐着性子说,“大哥我也替你理理思路,啊!他要是不答应抽血,那说白了,咱哥儿俩还是做了一个噩梦……时间长了咱就慢慢把他忘喽……他要是答应抽血,那就是仨结果,一个结果,他谁都不是,他跟咱没关系,咱还当个噩梦把他忘喽。”老大不说话,光听着。老二接着道,“第二个结果,他可能真是咱四弟,可他也未见得跟老三配得上型……第三个结果,他真是咱四弟,他型也跟老三配上了……”
老大来神了:“那不就正好了吗?老三就救了……”
“万一配不上呢?”
老大不说话了。
老二把最关键的说出来了:“我都替你说了吧大哥,万一他配不上,老三咱们别指望救了,可能真就落手里这么一个四弟……那我问你了大哥,落手里这么一个四弟你打算拿他怎么着啊?”
老大彻底给问住了。
第四章
20
自打老二开了公司之后,在大厅的正中央就供上了财神爷。虽说老二的生意谈不上蒸蒸日上,顺风顺水,但老二满足,为小有成就满足。为这,老二每天三炷高香烧着,他相信心诚则灵的道理。
这时老大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见老二正在给财神爷上香,脚步停了,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大涌听见了脚步声,但不为所动,依然举止庄严地进行着上香仪式。仪式在老大看来有些繁琐。终于老二把香插香炉里了,然后合十,鞠躬,仪式才完了。
老大看半天了,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天天烧香,灵吗这个?”
一下子惹着老二了,老二赶紧地推老大离财神爷远点儿:“怪不得你穷命!怪不得财神爷不照顾你!你说你跟财神爷通过电话吗?你跟财神爷有一丁点儿缘分吗?……这当着财神爷面儿你连句话都不会说……”
“我错了……我赶紧给他老人家作揖去……”老大赶快到财神爷前面,挺笨地作揖。完了老大回老二面前,“老二,怪不得你比我好,我刚明白都是财神爷照顾你……二儿,医院又催钱了。还说,再不交钱大夫就停药了。”老二一下不说话了。老大面带窘色道,“我不是不掏,我……”
老二抢过话来:“我知道,你是没有。”接着可就急了,“那我就有啊?我是开银行的啊?”
“咱们家要是真有个开银行的就好了。”这真是老大的真心话了。
老二气得:“放屁的话!”
医院里,司徒大夫和两个实习医生正说事儿呢,老二推门就进来了。老大悄悄跟在后面,站在门边就没敢进。
老二人是急的,话是冲的:“忘敲门了对不起啊……司徒大夫,我得问问您了,这治个病怎么这么费钱啊?天天都得一两千……这……这谁受得了啊?”
司徒大夫司空见惯了:“我事先跟你们说了啊,这是生死大病啊,说白了就是从死路上生往回拉人啊,能不费钱吗?考验活人的就是这个啊?……治病靠的是药力啊,是不是啊?”
“是……可就这么个花法儿啊?”
“还没让你们准备手术费呢……你们兄弟来了正好,你们要是想救人啊,手术费还真得提前准备,要不然找着干细胞源也治不了啊,是不是?”
老二一下没话说了。
“手术费二十万……手术后病人得待在层流洁净室,那时候上抗排异药了,用药更复杂,药费更贵……就算一切正常出院了也要长期用药,保养,复查。”司徒大夫低头从眼镜上方看老二,“心疼钱了?”
老二一肚子火就这么被司徒大夫心平气和地给灭回去了。老大心里真是带了不安了想劝劝:“老二,往后,咱忍着点儿,咱不这么大火气……”
老二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呢,老大一句又把老二的火逗起来了:“这要是天下太平,这要是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这要是吉祥如意心想事成,我没火气……”
“出事儿了……是咱们倒霉,是灾……可咱们不能跟治病大夫喊呀。明天医药费,你甭管了,我找去……”老大确实是在诚心诚意地说。
老二一下停了,接着往回走了,接着就冲老大吼上了:“你找去?!我问问你哪儿找去?我问问你哪儿找去啊?啊!?”
老二的声儿直震耳朵,震得老大忙往后躲了一下。可老大也真给问住了,真没话说了,真的实在没得安慰自己了:“咱哥儿俩……要是有一个是医院院长就好了。”
老二气得:“全都是放屁的话!管用吗?!就是出了医院院长他能把老三的病吹口气就吹没了吗?要我说,咱家压根出个皇上多好啊,可咱得问问咱有那命吗?你得问问咱们祖宗,积过那份儿德吗?给佛菩萨烧过那炷高香吗?”老二不再理老大了,转身就走,走得风快。老大在后面默默地跟着。老二猛地又停了,满肚子的火不知道该撒给谁了,还是吼:“别跟着了行不行啊?今天晚上我不管你饭!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老大解释:“我不跟你回家吃饭……我就问你啊二儿,老三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老二,干耗,别说他了,不把咱俩活活耗死了啊?”
老二一摆手:“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咱俩谁是老大?你是老大!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21
老大钱找不来,只能去找人了。和赵园第三次见面,老大明显着比前两次放松多了。
“香……真香……就是可惜啊拿冰块儿一镇吧油都凝了,有点儿腻……”赵园大口地贪婪地吃着烤鸭,一边吃一边冲着老大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老大这回胆子大了,愣愣地盯着赵园看,心里就犯上贱了,觉得亲,就觉得辛酸了:“慢点儿吃,四儿……”
赵园略一停,接着抓鸭架子了:“你叫我呢?乍一听有点儿不习惯……你说我听着哥,说说咱们家人,嫂子是干什么的,侄女多大……现在啊她们可是亲戚,我大嫂,侄女,是吧?”
老大盯赵园看:“大嫂在邮局上班,侄女上中学呢……你二哥和二嫂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老三……老三是搞装修的……”
“啊……你说我听着呢……”赵园嘴里吃着,说话也不抬头。
老大愣愣地盯着赵园看:“像,真像……”
“什么像?”
“你真是我丢了的四弟,你跟我一样,眼睛都这么小,单眼皮儿……眉毛也像,脸盘也像……”
赵园不吃了,笑了:“哥,我双眼皮儿……”
老大也笑:“冷不丁一看是单眼皮儿……”
赵园还笑:“哥,这世上就两种眼皮儿,要不单眼皮儿要不双眼皮儿,我还有一帮单眼皮儿的哥们儿呢,都让他们磕头管你叫哥得了。”
“真的,你真是我四弟。”
“大哥!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只要你给我送吃的就行!”赵园小声诡异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大哥你带纸笔了没有……”老大忙掏兜,可没有。赵园起身鞠躬对狱警:“报告政府,我想借一下纸笔,我给我大哥开一个购物清单。”狱警从旁边找到纸笔,递给赵园了。赵园坐下来开清单,“大哥下回你照这个买,省得净买没用的瞎花钱……”老大看着,看着,很多话欲言又止的。赵园头都不抬:“大哥,你说话啊……你说我听着呢……”
“四儿!……你记着小时候的事儿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