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印象里在那个网络中写下悲哀的恋情,一面啜泣一面看着评论的女孩,眼角始终有淡淡的泪痕;
印象里那个爽朗地甩头走来,强迫自己不回头期盼的女孩,嘴角始终有着轻扬的弧线……
我知道,那个女孩,一定会是我──
始终一个人,以多面的性格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不曾有局外人出现,一切只是昙花一现。亲人们来了又走,将最大希望给予这个十四岁的少女,他们说现在努力,有一天就能出人头地,开创独特、美好的生活道路。虽然她习惯用坚强掩饰脆弱,虽然她习惯用忍耐代替愤怒,虽然她习惯用退让拒绝欲望。
他们说得和老师一个样。
我就是如此,十四年来一直如此,不曾摘掉乖孩子的面具,不曾成为光彩照人的公主,不曾抛弃骨子里自由的渴望。我是个会掩饰的孩子,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开口,或者,缄默。
这一次,怎么办?
老师,对不起,我不干。
或许还因为,记忆里有一个人说,我怕或许我配不上你。
又有一个人说,我要拿到所有我能拿到的东西。
一片混乱,三两滴眼泪,恰如其分地把一切归于平静,我的遐思,瞬间停止。
第二部分:索狄逃亡(4)
从家门奔出,飞一般地向学校跑去。愈靠近高大的蓝白相间的教学楼,心里越有一丝忐忑,是否应该选择叛逃?但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儿去?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母亲说校方在这一个明媚的下午要到家里来采访,带着学校的摄像设备等等。
在劫难逃。想到这个词。你的意思是说我别无选择了么?
母亲沉默。
我拉开大门,信不信,这一次我绝不让他们得逞。
午间在学校寄膳的十来个朋友惊诧地看着我出现在寂静的教室门前。
你们说我逃学去流浪可以躲得过吗?
可以。你放心地走好了。
他们开始轻松地讲各种各样的笑话,比如卡通片里的经典场景,几年来班级里发生的所有可以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故事。午后一点钟的阳光点点地落在窗玻璃上,坐在宽阔而有序的教室里,我时而静听他们高谈阔论,时而爆发出一阵大笑,暂时忘记恐惧和即将来临的逃亡。
这些在各种测验中逐渐麻木的孩子,这些在一次次追逐自己的权益却终无所获的孩子,这些只剩一点点抵压能力的孩子,在一个于我而言十分紧张、又是如此平凡的午间,抛开重负和压力,或伏案小憇,或挥手演说,或静静地笑看一切,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快乐而率真。
感情柔软地涌动,静静翻腾。我将要来的逃亡,和他们将要面对的连续六个小时的课堂生活一样,都显得平淡而不可避免。是的,他们的谈笑有些聒噪;是的,我的选择有些可笑。
但我们都需要释放。
来了,就勇敢面对吧。
时钟打到下午一点半,学校上课的时间。
我走了。
背起书包说这句话时想起要增添些喜剧效果:如果我这一走,死在街头,你们可要记住今天中午,这生命的最后一个中午我是快乐的。
大家笑起来,好吧,你没死就别回来。
忽然一个帅气的男生插嘴:从没见过你哭,哭一回试试啊。
我哭得很难看。我说着转身走出教室──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恰如其分地掉下来。
口袋里只有11块钱,可是我要去逃亡,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离开。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家,能不能回家。
第二部分:索狄逃亡(5)
我背着松垮垮的书包,向旧日的家的方向走去。
是否人总有这样的眷念感,想念那个我住了十年的地方。那里门前的一江清泓、一草一木、阳光下的鸟鸣、周末教堂响起的钟声还有永远走不完的四通八达的羊肠小道,带领我不断地走向每一个未发现的神秘领地。
况且,曾经有一个人,在每个周末都陪我在那片土地上徜徉。
突然微笑了。
我盘算身上这少得可怜的钱究竟该怎么花,先到旧家门前那满是梧桐树的路上我喜欢的多乐士24小时便利店里挑两种口味不同的DOVE和一瓶清爽的橙汁。DOVE是补充体力的,橙汁可以补充维他命C,有这两样,就算撑到晚上也不至饿昏。
揣着这几样我最喜欢的食物,口袋里只剩响当当的一元硬币了。
沿着那条早已走得烂熟于心的白色石板山路往上走,漫无目的。身旁不断地有小学生背着红黄蓝绿的书包喜孜孜地赶去上学,天真无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这个穿着深绿色校服的大姐姐,在这里干啥?
于是恐惧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我是个逃学的孩子,我逃学了。
脚步缓慢,走进这座小山上一所破落的公园。
虽说是破落了,然而看来还是极有规模的。假山、水池、小径、古榕、野花、草坪等等样样俱全。童年时和玩伴一起小心翼翼走过的小假山,穿越小水池上方石头设就的障碍,欢笑着尖叫,拍着手为彼此祝贺。而曾经,我也带着一个人,在这破落的公园里散步,微笑着。
这是个,春天的,破落的公园。
我坐在巨大的古榕下,一个小小的石桌边上。拉开书包,滑落出来的是厚厚的一撂练习,没有一曲悠扬的音乐,没有一个欢笑的表情,只有自己。
树间的鸟鸣空灵地伴随着午后的阳光落在我的肩膀上,微风静谧地流淌,古榕上一片片叶子哗啦啦地飘下来,石凳周围的地面上杂草丛生,一两朵淡黄色的小花无声绽放,树叶刮过地面,用一丝昏黄扫平满地荒芜,凭增朦胧春意。
我知道,春天来了,有些无奈的东西就得扔掉。
可是,如果我扔不开甩不掉怎么办?
难道,每一次都要选择一段无家可归的逃亡?
我还是太担心那些爱我的人,他们的心中,是否正在紧张地思虑我可能遇到的所有境遇?
不能想象严肃而安静的教室里此时又是哪一个老师在侃侃而谈,这些好演员,懂得什么时候发怒,什么时候褒奖,什么时候来一顿催人泪下的思想教化。
接着让我们再次地迷失在浩瀚的题海中,即便被漩涡卷下去,仍旧要微笑说,好啊好,我终于有勇气面对中考了。老师,多谢啦。一个个开始学习精卫,耗尽自己去填那片海。
有人开始疯狂地寻觅家教,有人躲在暗夜里挑灯夜战,有人拥抱上百份来自全国各地的中考考卷。
竞争意识在蔓延,有人悲哀地发现一起开心玩笑的朋友,信誓旦旦说绝不碰考卷的朋友,在黎明未来前的静默中与考卷进行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
有人说,我们只能做欢笑的朋友,但是拜托,不要让我们一起面对中考。
否则,我们也不知道最后自己的剑是否会刺向要好的朋友。
彻头彻尾的悲哀。最后都静止成一句话:我们会打败它的,真的,加油。
我又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逃,我逃的难道只是一场无意义的采访?仅此而已?
十四年来学校或者家长要求做的一切我都照办不误,不敢拒绝也不懂拒绝,做一切别人所希望的事情,顽固地证明我可以做到,尽管我不情愿,尽管我做过以后,荣耀过眼云烟,瞬间消散。
这一次校方想要的采访,想要的宣传,于我而言并不困难。
摆一个恬静的笑脸,说几句大方得体的话,作一段高尚可贵的演说——我会做,甚至能做得很好,毫不费劲。做完以后,还可以甩甩手再也懒得理它,重新过我所习惯的生活,不是学校的乖乖女,不是特殊的模范生,我就是我──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我逃了。
突然讥讽地看着自己右手中指突出的指节上,由于长时间写字而隆起的,一块小小的茧子。
我何苦呢。
第二部分:索狄逃亡(6)
忽然听见公园外寂静的小道上汽车呼啸的声音,撕裂似的,着实吓了我一跳。
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围墙边上,俯看路上的情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静默地坐在路边的一张藤椅上。旁边是公厕虚掩着的大门。她穿着老旧、厚重;坐着,如同一尊木雕,上面有沧桑的痕迹。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我想我们脸上都没有表情。
她平静地坐在阳光下的藤椅上,一动不动,对着干净的小道,发呆。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我平静地趴在有点潮湿的墙头上,一动不动,对着干净的小道,发呆。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她用颤抖的手微微地从厚重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副黑色大边框眼镜,轻轻地戴上。
但她手上没有书、报纸,甚至一张小纸片,或一张发黄的相片──这不是一个可以用带有小资情节的文字来描写的场景。
我们对视,仿佛看见彼此的心。
猜测她的故事,一个白发苍苍坐在公厕边上老妇人。
或许她,懵懂无知地逐渐成长,经历人生所给予的幸福与磨难,最后像现在这样,坐着,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平和到毫无表情,波澜不惊。不能完整地知道她的人生,然而我相信,太多的人生,殊途同归。
我的逃亡,于她而言或许只是简单的一个瞬间,一场年少轻狂的游戏。
然而因为我还年轻,所以有力气不断地行走,逃离,追求。
圣经里有句经典的话瞬间滑过我的眼前:
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