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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沉默着,想象她那即将到来的、在没有光明的世界中、一片黑暗的幸福。
“那么,究竟有没有所谓的人鱼的眼泪呢?”
她没有问,因为她看不到希望。
婚礼的前夜,她偷跑出来祈求他带她走。
“你不是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找人鱼的泪吗?你说要让我继续看到世界的美好,都是骗人的吧?!说什么为了让生来就不完全的我们,有朝一日能够变的完整;你在说谎吧……”
他打断那没有继续下去的愤怒:“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话。我只是,从来没有对你承诺过。”
她一愣,黑暗中隐隐有了一点曙光。然而神甫没有表情,只是声音仍然温柔。
“我只是个信奉上帝的神甫,我的一切在很久以前便付出给他了,我在没有更多的能力来保护什么、承诺什么。”他将手按在她的额上,“充其量,我只能守护你,直到你找到你的幸福。”他终于像从前小时那样,拂去她脸上的泪水,神圣而高洁。“一切都并非偶然,一切都处于必然。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无论彼此相隔有何等遥远,我们、连同所有幸与不幸的人,都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朝向往日曾经梦想的场所……”
她知道他要离开了,喉咙哽咽却无法出声。那就是他所说的最初的归宿、原本的心愿。她拼尽全身最后一丝颤抖,冰冷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脸庞:光滑的额头,细长的眉骨,直顺的鼻梁,还有深邃的双眸,温暖的嘴唇,明亮的笑容,灿烂的两颊和温柔的声音。她拼尽全力将这些烙进她的回忆里。十五年前的相遇,哭泣的她,十岁的结伴而行的两个孩子,长途的跋涉,病中的互相依靠……当年的他懂得将濒死的她拥入怀中,而如今,从前的男孩长大了,他不再对绝望的女孩做什么能让她快乐的事。他只是以他的方式,远远地旁观他给予她的所谓的幸福。
然而一切的一切,所追求的,相信不是那么多。相信光明与黑暗,其实是同一种东西,只要闭上双眼,自然就可以看见;无论快乐背后的哀伤,还是痛苦尽头壮阔的希望,无论此刻相隔有何等遥远,将永远在互相的身边。所以,即使不能看见,她也可以想象他清秀的模样,在背光的景色中如圣婴降临。
一霎那,她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她一直所追求的幸福,在她眼前像魔术师般变幻了出来。年轻神甫的眼眸坚定了什么又信仰了什么。她伸手,一路滑了下去,无法动弹,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霎那间便稍纵即逝。
第三部分:西门小烨蔷薇花开(3)
王子的婚礼盛大而美丽。油轮无助在汪洋之上,流光溢彩的烟火如百花齐放般盛开在午夜的空中,瞬时令漫天的繁星都黯然神伤。国王的子民望着满世界坠落的烟花的尸体,径自出了神。那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图画。然而他们盛装打扮的新娘看不到这美丽得绝望的绚烂。她那失神的眼眶中氤氲着先时的幻影。
“前往的回忆之地,一定也有一片海洋辽阔,百川从海,终将在某处汇集交流。我们在看的,想必是同样的风景。
“为了无法实现的承诺,为即将到来的幸福……
“没能和你,好好地告别,是因为感觉我们或许还能再见,虽然这是再不相见,但对我来说,那是起点,也是终点。
“可能你说的并不对。并不是努力了,便能创造奇迹;这就像我那未曾吐露的幸福般,我没有说出口,它仍然无影无踪了。上帝,太不可靠了。但我们仍然信仰他,祈祷他让我们尽快找到幸福。
“因为,我们是为了得到幸福,才诞生到这个世上来的。
“只是我的幸福,被你带走了。
“如果再重复上演一次,如果你不是神甫、不爱着你的上帝,那么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尽管并不感到悲伤,她还是哭出来,并且还流了泪。国王的子民说,那使新娘幸福的泪水。她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童话里不是都说“从此以后,王子与公主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吗?
花火之下,浮华背后,人们开始雀跃欢呼,仿佛一切所有都过得很好,但事实的真相又有谁知道。
相见不如怀念,是否也是幸福的一种呢?
月光下,男孩最后的微笑是一个初吻,它封印了女孩最初的幸福。烟火放肆在头顶,如流星般陨落。万目仰望时的旖旎辉煌,转瞬捧掬间却只剩灰飞烟灭。那个稍纵即逝的微笑,永恒沉睡在梦中。
天际,万籁俱静,只有飗风轻飏银色十字图腾所发出的响声。
第三部分:西门小烨胭脂泪(1)
天色还不算暗。淡色的幕布底上被刚升起的金黄月亮给烧糊了个圆润的小孔。占据天空另外一角的,是夕阳,它将周遭的大片都洇成了殷色,成为最如歌如泣的那粒血染的斑点——像眉心的痣,或像指尖的凤仙花汁、骨碌碌的在人眼前纷舞;其实那是脸颊旁无声落下的、沾上了胭脂的泪珠,妖冶的红色便躲在娇弱可怜的背后。
而先前的太阳尚不是如此。它高挑的挂在月亮无法仰视的地方,直线的穿透镜花山上铺天盖地的林木,最后以一种软弱的姿态,躺在水月宫门前长长的轩砌胸前。这也怪它不得。水月宫么,虽说不是尼姑庵之类的庙宇,却生生将一大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连同笼罩整个山头的胭脂光芒,一并儿禁锢在此。是有点强制的搀糅,然而始终却还是无可奈何的绿与红。
漫山翠影中镀着的红是用赤色朱砂调成的。这向来是水月宫匪夷所思的规矩:两钱朱砂,挑上好的装进臼皿里捣细,浇上水匀合了,拿去喂蝎虎,每日三次,直到那小东西把不堪重负的皮肤撑得通红时,才会被体解成四分五裂;然后二师姐杜若的盈盈小指一挑,朱砂混合着守宫的血躯,便紧贴在姑娘的玉臂上。它们像藤蔓植物般迅速吸收着生气,瞬间便成长为某株草茎。那些果实,是女孩臂上标志性的点砂;那些枝叶,是羁縻着逃脱的枷锁。而杜若便是这枷锁的制造者。她身有残疾,无法再在武艺上有所进展,于是她心甘情愿的留在别院里、做这种不见天日的活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同工作,即使将她的青春埋葬进了那个无底洞,她也终究是毫无怨言的。反正她自己,本就是掘开陷阱的人。
她忽然想起前天给新来的小师妹点砂。那一粒似被针刺后渗出的血,凝固在恍然之时。小女孩的手腕,捏起来细细软软的,是个根骨奇佳的练武胚子。杜若边笑起师父的执著,边就觉得,那些来来去去流落死伤、或是留守下来的师姐妹们,哪一个从前不是小女孩这样,将柔软的身体裹在玄色轻纱大氅里,羞涩的撩开袖管,任一颗胭脂扣锁住胳膊?
杜若将忤好的朱砂漏进青瓷小瓶里,怎料细沙像心事般从她的指缝间泼了出来。她心一慌,又恰逢斜逸里散来的风——那风倒是好事,零星的散落开,便将一切都抄在手底,送还到眼前来了。杜若正要推开轮椅,一抬头,六师妹已经摊开手掌,牢牢的握着那只瓷瓶。杜若冲她笑道:“这么早么?”辛夷应了一声,跟在杜若身后边帮忙打下手边道:“今日天气不好,扫了人的兴致,剑也练不下去了,便往师姐这儿来瞧瞧。”杜若笑了笑,道:“敢情是趁师父在闭关,就偷起懒来了!”辛夷笑道:“师姐自然会取笑人!任谁来做你这份活儿,都欢天喜地、再不偷闲了;哪像我——”杜若手一顿,听她接着说下去。“外面都说水月宫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照我看,这里一样也是个累人的地方……”
“瞧瞧你这是什么话!”杜若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妹:“谁不知道六师妹辛夷是咱们这儿才貌双绝、下任宫主的不二人选。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么?”
辛夷先还是好好的,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昨天,三师姐和我过招,不出五十回合,我便输与了她……”杜若笑道:“原来这扫你兴致的,倒是三师妹呢!这也没什么。丁香的剑法固然厉害,不见得你就做不成水月宫主——”她陡然住了口。辛夷露出难言的神情,说道:“谁稀罕呢!”杜若停下手中的活儿,有点错愕的看着师妹。辛夷偏开头去笑道:“行了,我不说这种没志气的话了。”继而又叹道:“整个镜花山上,就只师姐你最疼我、最关心我。——这些药草要归在哪里?”杜若道:“那边红木屉子的第二格,右手便是做成的砂血,就放在那里罢。”
辛夷走到案台前去,道:“不过你说三师姐这些年,难道一直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吗?”杜若皱眉道:“你若是想练成神乎其技的剑法,也得像丁香那样摒弃七情六欲!整日价的来我这儿闲逛,当真辜负了师父她老人家的心血!”辛夷朝她绽开了酒窝,就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好半天,杜若以为她已经在专心做活了,她却又幽幽的说道:“像三师姐那样,就算练成了高绝的功夫,又能如何?听说大师姐只不过想离开镜花山、去江湖中闯荡,结果就被师父挑断了脚筋……”杜若变色道:“从旁人的闲嘴中听得的消息,你也当真?何况她被废了武功,也怨不得别人——连师父都比不过,还想怎样?”
辛夷笑道:“我也只是说说。”她背过身去捣弄了起来。杜若看着她的动作,倏的不安起来。有些话她不说,却明明堂堂的看在眼里——她差点就要推着轮椅过去了;然而辛夷忽然开口,将她的冲动像压制那些朱砂般塞进了青瓷小瓶中:“师姐偶尔训斥我几句,我也是高兴的——这整个镜花山,再找不到一个正常的人了。除了你我,其他师姐师妹都越来越像师父了!师姐你怕是没有怎么离开这里罢?你去看看三师姐、五师姐她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