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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我再回来接你,我们到云南旅行结婚,你会喜欢云南的,我们至少可以在云南待半年。蒙蒙,说话呀!”她说了,一只手指在那张写了四个字的信纸上画来画去。
“李然,昨天,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怎么也写不下去,我想……”
“想什么?想我,对不对?”他把她拉进怀里。
“不,我想,我们应该分手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然皱起眉头。
“我说,我们该分手了。”
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力道是不重,她的半边脸也腾地涨红了。
李然的脸也涨红了:“永远不准你再说这两个字!”
李然不记得自己打过人,更不要说女人了,可是,他打了她,真的是气极了,她怎么可以提这两个字,在他不顾一切赶回来看她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一提再提,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
周蒙并不觉得委屈,不是委屈,是古怪的甜蜜,没有比这一刻她感受更深的了,他是舍不得她的,她一直不知道,他也会害怕失去她。
“你还戴着我的戒指呢。”他摇着她的胳膊,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蒙蒙,你不爱我了?”“我爱你,可是即使爱一个人,爱着爱着也会疲倦的。”她温柔地,像一个成年女人,比他年长的女人那样看着他。
“蒙蒙,不是疲倦,是因为我老不在你身边,你觉得陌生了,以后我们总在一起就好了,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
周蒙失笑,他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天真?
“我就一天到晚跟着你?我不用工作了吗?”
“你可以当我的摄影助手啊,也可以写写各地的风土人情,剧本你不是也写得挺好的?”李然心想,同样是中文系的,杜小彬都能当作家,蒙蒙就不能吗?
嗳,周蒙就是不能。
“写剧本是因为戴妍要当女主角,她逼着我跟她一块儿写,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毅力,更吃不了那份苦。”
“不写就不写,我挣的钱足够咱俩花的。蒙蒙,你会喜欢那种生活的,在不同的小店吃饭,每天看见不同的人物,云南有十几个少数民族。你爱吃水果,云南的水果……”
“李然,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你想过吗?我根本不能坐长途汽车,你无法想像,我试过的,不仅是吐,我会手脚发凉心脏麻痹。”
“不坐长途车,我们坐火车。”
“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火车,就是坐火车我也会吐。李然,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喜欢出门,我就喜欢在家待着。夏天的时候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过家里这扇大门。”
“蒙蒙,为了我,你就不肯作一点点儿改变?”
“你为什么不为我作一点儿改变?先是西藏再是云南,然后呢?又是哪儿?你想过我吗?”“蒙蒙,我当然想过你,我所有的计划都没有离开过你,我们会安定下来的,北京、上海、广州,只要你喜欢,你不是喜欢上海吗?我会在上海给你买房子的,只要给我两年时间。”“不管是两年四年,我都会等你的,像以前一样。”
她拉他的手,他急躁地甩开了。
“蒙蒙,我不要你等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们结婚了就必须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夫妻是不能分居的。”
“我爸爸妈妈就是分居的,我妈还说夫妻分居有利于发展事业呢。”
李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蒙蒙,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能分居呢?”
他话里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他看着她,说得非常清楚:“我信不过我自己。”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挥霍地洒了一地,周蒙只感到一阵阵地发冷。
“再打我一下。”
“蒙蒙。”
“李然,你打我,是舍不得我吗?”
今天早上是他给她梳的麻花辫,她梳麻花辫美极了,只是右半边脸微微红肿了起来,看着让人心痛。他的手掌轻轻掴过。
跟着的,是他有点干裂的嘴唇。
两个人从来没有抱得这样紧,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
她说想睡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这样要求。
这一觉照例睡得很长,李然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她还没有醒。
她睡着了像个小猫。辫子打开了,头发又软又黑,皮肤雪白的,看惯了高原人那种暗褐色的皮肤,视觉上简直不适应。李然自己是更黑了,已经不习惯穿浅色的衣服,总觉着反差过大,蒙蒙抱怨他黑得像煤球。也没有那样黑,可是他喜欢听她抱怨。
他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想试试看她会不会醒来,她一下就醒了。
“醒了,睡美人。”
周蒙睁开眼先看到一大束黄色的康乃馨,心里虽然忧愁着,看着花也笑了。“今天,我想要红玫瑰。”
言外之意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是最后的,她就要最好的。李然是否听懂了呢?
他说:“我现在就去买。”
“不,明天。”
关于那个未完的话题,也留到明天吧,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周蒙穿好衣服出来,客厅里一片黑,只有茶几上的蛋糕点着一圈小蜡烛。李然侧身坐着,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臂平放在沙发背上。
烛光昏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已经疼了起来。
他那样子是特别孤单的,属于男人的一种孤单。
以后,她试图忘掉他,但没有恨过他,恨不起来。回忆像老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镜头越拉越长,他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回过头,看到她,站了起来。
李然不仅买了花、生日蛋糕,还买了进口的超薄避孕套。
避孕套显示了李然的决心。
当你跟一个女孩说不通的时候,你需要先把她变成女人。
序幕开展得极好,在隐秘的床上李然一点儿也不怀疑,蒙蒙是爱他的。“我爱你”,两个人彼此都是这么说的,控制不住不说,赤裸的身体过度亲密、过度刺激。
李然果断地放弃了他穿着衣服做爱的老习惯。
“不要,像塑料似的。”
她真是太敏感了,他一碰她就知道不对。
“亲爱的,你会怀孕的啊。”
“不行,我受不了。”
谁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和女人大大的不同。
李然舍弃了避孕套,她沉静地让他一点点探入,可是,他进不去。她一定也是很疼的,虽然没有叫出来,喘气却又急又紧。
他一退,她才算松了口气,嘴唇里面都咬破了。
他吻她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的甜腥味。
“我不是有毛病吧?”她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会,可能是那层膜比较厚。”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
“再试试。”她勇敢地建议。
他无法克制地亲吻她。
“宝贝,跟我走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甜蜜地回吻着。
他们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李然觉得自己没有昨天精神集中,临阵发软,蒙蒙是没有叫疼,可是,她不叫他更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她疼到什么地步了。
后来,周蒙和潘多也同样好事多磨。
潘多和李然的共同点是知识丰富,尤其在妇女生理卫生方面,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讲起来都是一套套的。不同点是,潘多明显缺乏耐心,急得抓耳挠腮的。连续三个晚上未果,第四个晚上,潘多辛苦熬了大半夜,终于在周蒙的沉睡中奇袭成功。
后遗症是周蒙在跟着的一星期里总在半夜突然惊醒。
长窗外,寒星两点,月如钩。
周一的早上,周蒙在床上赖了半天才去学校上课。其实她不想去上课,李然坚持让她去。两个人老这么腻在一起,她是喜欢,李然却是喜欢不起。
第一夜是12月13日,第二夜是12月14日,周蒙愿意记住12月14日。虽然实质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但隔不隔一层衣服是两样的,李然对她也是两样的,他以前对她当然很好,那也没有现在一半好。怎么讲呢?以前对她是好,现在对她是亲。
亲,就是在以前会觉得肉麻的一种好。昨天,他给她梳辫子她还有点儿不自在呢,今天,他甚至给她穿衣服,还有许多古怪亲热的称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是我老婆。”
老婆,这个俗气的字眼原来可以这样动人啊。
最稀罕的事儿还是,在他面前她感到饿了,不是渴,而是饿。
她从来没吃得这么多过,连奶油蛋糕这种甜食都一气儿吃了两块。李然一开始看着她笑,后来直担心她撑着了。
今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出意外。
上课还是晚了,李然送她到学校的时候,都十点多了,第二节课都下了。从师大出来,李然在十字路口的花店停了一下,花店是新开的,去年这里还是个杂货铺。用花店的长途李然给报社的小梁打了电话,来的时候室主任根本不准李然的假,快到新年了,事多任务紧,人手本来就不够。虽然准备辞职,可是这么给人撂挑子李然觉着不地道,而且,如果蒙蒙坚持留在江城,他能不能辞职还要再考虑。冷静下来想一想,要求蒙蒙跟着他过那种动荡流离的生活也是不公平的,即使只是两年。她要的只是一份安宁,甚至只是安宁地等他。
连这个他都不能给她吗?
遗憾的是,似乎不能。
打给小梁的电话却是杜小彬接的,杜小彬说:“李然,我正找你呢。”
“有事儿吗?”李然口气冷淡。
“也没什么事儿,”她幽然地说,“我刚去医院做了检查。”
李越从花店门口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