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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劳教所后我自然就被分在新班了,这个班里面的人都是石家庄市各派出所同期抓来的,住的地方有30多平方米,但是住的人有40多个!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我只好打地铺睡在房间的过道里,白天再把床板收起来。
劳教所实行军事化管理,干什么都要快,连起床起慢了都要受制裁,有时劳教人员中的头头还可能变着法收拾你。
我去之前,劳教所里的管教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说要来一个省里领导“钦定”的“政治犯”,是高级知识分子,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不能随便打。
“政治犯”这顶帽子其实不错,有时候居然还可以起到人身保护伞的作用呢。
但劳教所里的管理混乱也让我忧心,我会不会被仇人们设法害死。
所长本身就是个责任心不强的人。我从劳教所保外就医出来后不久,这个管理混乱的劳教所所长×××就出事了,涉嫌犯罪已被起诉。
他对我的态度开始还不错,但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变得很坏,曾经当着我的面表示要“永远跟程书记保持高度一致”,勇当省里领导放手搞“改革开放”大业的开路先锋和马前卒,这倒好,开路先锋把自己折腾进班房了。
牢里过年
进了劳教所后,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肠胃也不好,经常闹肚子。一闹起肚子就忍不住了,否则就会大便失禁。为了能方便地上厕所,我强迫自己每天在5点钟之前起床,以充分保证上厕所的时间。
因此,睡觉时我就不脱衣服了,因为怕来不及穿衣服去厕所啊。这样我起床的实际时间往往是4点,也就是说,我经常在3点多钟的时候就睡不着了。这样做仅仅就是为了能在早上开牢门的时候排队排在前面,以抢占厕所的位子——因为有上百人要共用那一个“金贵”的厕所呢。
因为这件事我跟管教提过意见,说我身体不好,能不能通融一下,结果遭到严词拒绝。
一天晚上,班长忽然问我:“郭老头,你没出事前,官有多大啊?”
“不大。”
“嘿,别谦虚啊您!官不大,省委书记会亲自出马来整你吗?”
“……”
“我们知道您老是高级知识分子,高级知识分子不就是高干吗?官还能小?”
哦,我明白了!——说来也好笑,他们好像分不清什么是“高级知识分子”和“高干”,总以为我是“高干”!否则,尽管事先管教人员打过招呼,凭我的倔脾气我也早被他们整过无数次了。
我到劳教所的第一天晚上,还没有被子盖,冻得直哆嗦。有个好心的狱友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床被子给我,否则我在大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就要给冻坏了。
尽管如此,那天晚上我还是一合眼就梦见自己穿着汗衫短裤被人追赶着在雪地里跑,接着就是被冻醒。那个晚上我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快要结冰了。
第二天我找到了昨夜挨冻的大概原因:一是因为供暖条件不好,暖气片总是冰凉的;二是因为房间的窗户有几块玻璃都碎了,也没人来修补,寒风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一股股闯进屋子里,撕扯着一切;三是因为房间的水泥地面潮气很重,特别的阴冷,穿着棉裤坐在地上都会觉得冷。在睡觉的时候,一股阴森的潮气似乎会穿过我睡的床板,一股一股地往我身体里钻!
第二部罪与罚(2)
这样我在劳教所住了1个多月以后,双腿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痛特别让人难受,一发作起来,就仿佛有人用一把刀狠狠地扎开腿骨,一下剔出里面的骨髓似的,苦不堪言。从此,我的腿就落下了这么一个后遗症,并一直折磨我到现在。上大学时因为没有被子盖,背部挨冻后落下的旧伤这个时候也趁火打劫地发作了,发作的时候,脊髓一阵阵钻心地痛,疼到极点的时候仿佛给人捅了个透心凉,全身都僵了。这时候我只有蜷缩成一团,像刺猬一样。
开个玩笑,我从劳教所保外就医出来以后,在我不停上访申诉之际,有人问过我,你为什么念念不忘上访申诉啊?你把恢复党籍和高工待遇就看得那么重啊,命都不要了?
我笑着回答说,一到天冷的时候,我的两条腿就会开始提醒我:哎呀,我疼死了,快给我报仇啊!这样,我本来淡下去的“报仇”心就会“腾”地一下子又跳动起来。
可以说,我斗争到底的念头现在已经深入骨髓了,没得改变。
鲁迅先生说得对: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刚进去那天队长就对我们新班的人宣布,在劳教所是不能“不劳而获”的,因此我也必须劳动。由于我年纪大了,而且又是特殊的劳教人员,因此有的值班民警不让我干活,让我歇着;但是也有的“铁面无私”,一视同仁,不给我搞“特殊”。其实我干的活倒不重,主要是干点印刷活,还有给教育科写黑板报和浇花。
有这么一件事,让我很感激,可以说是我在劳教所里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之一吧。
我进劳教所的第三天,也就是大年正月初一的晚上,所里一个姓孙的指导员让我们牢房里的班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说是想跟我谈谈。
我进屋后,他让我坐下,说:“老郭,过年好啊。今天我值班,咱们聊聊吧?”
“孙指导员,你也过年好。”
“老郭啊,我知道,你是个国家干部,跟你身边那些社会渣滓不一样。所以呢,你在这里应该继续学习。以后只要是我值班,你就可以到我这来,报纸随便你看,而且你也可以在我这里看电视。怎么样?”
听了他这番话,我很高兴,他接着说:“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谁敢碰你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他!”
“……”
他的话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想,至少命暂时可以保住,不至于给流氓打死了吧。
从孙指导员的屋子里出来后,我站在牢房的窗口抬头仰望了一会儿浩瀚的星空。
冬夜的晚上,星星看得很清楚——我好像很久没有留心身边的景色是什么样的了,猛然一看,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美丽的东西。也许,一个人不经常受到点挫折、刺激,会变得麻木不仁。这个时候虽然身在囹圄,我倒是觉得自己更懂得生活了,更会辨别美丑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冷空气,开始想念家人。
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啊。这个新年的夜晚,我的亲人们都在干什么呢?唉,他们肯定在担心我的安危呢,他们肯定过不好这个年了。今年是鼠年,应该是五谷丰登、合家团圆的年份啊!好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啊!
昨晚没有能和老伴、孩子们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真是遗憾。忘了这是我和老伴结婚以来第几次没在一起过春节了——以前是因为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还两地分居,而且当时我还在干校接受劳动改造呢。呵呵,说到劳动改造,我算是“二进宫”了。
那么,今年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不和她在一起过春节呢?谁能告诉我?
我当然不会知道,我在被关押期间,亲人们蒙受了多大的痛苦与惊恐。
老伴的两难境地是可想而知的。春节到了,按惯例我们是要到两家老人那里和老人们团年的。可是,如今她的丈夫已被公安抓捕入狱了,她只身一个人回去,怎么向老人们交待?她又必须把实情隐瞒下来,她怕呀,怕老人承担不起这样的打击呀!她只好狠下心春节不回家,当她得知老母亲在家里责怪她时,苦涩的眼泪只好往肚子里咽……
这个春节,她和儿子是在她的好朋友王君梅安排下度过的。
第二部罪与罚(3)
她无法呆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度过春节,我曾多次说过,在本书中你会看到,那些坏人才是真正不讲宽恕的。那帮整我的人把我投入劳教所后,还不依不饶,一方面是半夜三更打电话搔扰(接听后对方不说话),再就是寄来有“你丈夫诬陷别人被依法惩办罪有应得”字样的贺年卡,从心理上对她施加折磨。
好心的王君梅知道我老伴的难处,尽管她本人也因我的案子受到公安的盘察,受到专案组某些人的威胁。但这位勇敢的女性并不因此而害怕、退缩,她把我老伴接到农村她娘家度过了一个安静的春节,把火炕烧得热热的。希望她能在严酷的氛围中感受到一丝人间的温暖。
我老伴的姐姐闻知我的祸事后,专程从山西赶来同我老伴一起过年。老伴的五妹还让她女儿辞去工作,来石家庄陪我老伴,照顾她的生活,小妹和小妹夫后来还专程来陪伴我。
我本人的亲属们更是忧心如焚。我的妹妹们没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门路,只好为我烧香磕头,祈求神灵保佑。妹夫们专程赶到石家庄,给我送东西。弟弟、弟媳也为我的事绞尽脑汁,到处奔走……
过了正月十五以后,所里安排给我们拍照。管教让我举着一个纸牌子,牌子上写着我的编号。这样的举动我以前看外国侦探片的时候经常看到,没想到今天轮到我举着牌子让人照像了,真是滑稽!我想,我蓄着一脸大胡子,举着那么一个牌子,不是罪犯也成罪犯了。
总之,这次照相算是给我的劳教生活搞了一个正式的侮辱性的开场白了。
家里人同时也在千方百计地为我奔忙找关系,并且努力托人给我捎东西(除了信以外,其他的都可以)。
记得收到家里捎来的第一份东西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