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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圈跟前,拘了拘卧着的小猪。抬头望望天空,因为雨后睛朗,显得高阔,星斗也格外繁密。他的心头忽然产生一股子想念人的滋味。不是想儿子,也不是想闺女,而是想念他们的领头人高大泉。
几个月的时光,在一个人的生命史上不算太长,却因为他们是斗争中的交往,患难中的情谊,为着共同的目标,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并着肩膀拚命往前冲,所以比亲生的儿女亲,比一辈子的老朋友近。在几个月里,老周忠用他那独特的人生经历所积累下来的丰富的社会经验,细致地观察和考验了高大泉,对高大泉产生了感情和信任,常常把这个年纪只有他的一半的人当成老师;这种状况,随着时间,在加深加固。老周忠常常觉着自己能够赶上如今这个新时代,万分的幸福,同时,又觉着新时代给他教养了高大泉这样的年轻伙伴,既幸福又自豪。这种感情的生发,使他忘记了生理上的年老,使他鄙视起“养老”的传统习惯,就象枯树枝头上突然冒出了一颗亮晶晶、绿生生的嫩芽一样,他的心里萌起了崇高的理想,他的身上鼓起了火热的追求。他要做一个象罗旭光那样的人,做一个象田雨那样的人,做一个象高大泉那样的人。白从田雨在芳草地积极抓党的建设开始,他的理想更具体了,他的追求更强烈了,那就是,要参加无产阶级先锋队,要当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的党员! 他跟田雨躺在一个炕上谈了三个晚上,他把自己的全部历史、心思都彻底地跟田雨抖落了。他得到了支持和鼓励。也就从这会儿起,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求自己按着党章的标准,照着党员的样子来做。芳草地的生产自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不光口粮接上茬,好多人家还买了饼肥和化肥,互助组的人们心绪稳定、干活劲头足,这些越发让老周忠感到大有希望。
周忠望着满天的繁星,心想。高大泉这会可能在山村哪一个农家甲睡得正香甜,也许正在给牲口添草料;他一定很惦记家里的事情,也许因为那边的工作都安排就绪,要返回芳草地,跟大家一块儿夺丰收,给天门区当个样子,让所有村庄的农民在秋收以后都参加长期互助组,那时刻,社会主义的日子可就离着更近了。二,,二
他在院子里拍拍身上的土,舀半盆凉水洗洗手脚,随后轻轻地摸进屋里,脱衣服躺到炕上,伸伸疲劳的四肢.打个哈欠,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老伴被他惊动了,翻个身,说:“村长刚才到家里来找你。”周忠问:“他找我啥事呢?〃
“他说,收鞋站缺个记账的人,想让丽平回来。”
“芳草地那么多念过书的人,他缺记账的,能找到丽平头上?哼,说不定又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哪。”
“你可别那么多心啦。从打田区长在村里住了一程子,人家金发变化可不小,处处事事都想办法给大伙儿打算。”“他要是真变好了,当然是喜事。看人得往长远处看,不光看他明处,也得看他暗处。”
“什么明处暗处,今天人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咱们互助组堵了一个大漏子。”
“他给咱们堵什么漏子了?〃
“我是听陈大婶说的。头晌,苏存义的媳妇去交鞋底子,有一双是他家孩子纳的,大针小眼,根本不够格,偏偏让鞋场的一个头目给看见了,要揪住不放手。人家金发给赔不是,说好话,还搭一顿饭,才把事给息了。晚上人家到咱家来,对那件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 … ”
周忠忙问.“底于呢?〃
“底子金发收下了。陈大妍r 还犯嘀咕,叫我告诉你一声,; .… ”
周忠听到这儿,猛地坐了起来,稀里哗啦地披上褂子,穿上鞋子。
老伴赶紧问:“你干什么?〃
周忠一边开门一边回答:“我找村长去。”
老伴说:“等明天吧。”
周忠已经到了堂屋:“不行。”
老伴冲着窗户,朝那个走到院子里的周忠叮嘱一句:“好好谢谢人家呀! 顺便商量商量丽平的事儿,要是能回来,就让她回来吧。早晚见不着,我可真想她呀。”
周忠根本没有听到老伴义说了些什么。他急步地走出院子,走到街头,又走上了高台阶。
高台阶上的办公人照例是夜里欢,好几个屋子里都掌着灯火,响着说话声和珠算声。
张金发半坐半躺地倚在铺盖卷上,一只手里撰着那只金壳的怀表,放在耳朵上,正听那“嘀嘀哒哒”的响声,象一个音乐家沉浸在动人的旋律的飞扬声里。他觉着这一天的事情,都做得挺如意。按照张金发过去的惯例少周忠互助组的人出了丑事,他会可着劲儿抖落,让全天门区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一次,他却“息事宁人”,又不声张、不炫耀,悄悄地把事情给压下去了。这看来奇怪,实际上很自然。头一条,他是收鞋站的站长,在他管辖的范围里,不论什么人出了这样的丑事,都会牵累他的声誉,再一条,他怕权经理果真以此为缺口,追究起过去的事情,那就砸锅r 。他张金发这样一掩一盖,在好多人的心! … ! 中讨了好,互助组的人得“感恩不尽”,同时,又跟权经理拉了关系,不仅没有受罚,反而得了奖,真叫人痛快!
周忠推开办公室的门,没迈门坎就喊了一声:“金发!〃 张金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边偷偷地把怀表装在兜里,一边招呼,心里打着转:周忠这个人年纪大,脑袋好使,又好面子,我给他做的那件好事,他会明自,不宜多说,来个气臼照不宣”最好。他捉摸一下,就说:“傍黑我去找您不在家,刚才想再去看看,又怕您睡下。大娘跟您说了吧?把丽平抽回来,在收鞋站帮帮忙,不用离开家,不用在外边搭伙吃饭,照样挣工钱,我看挺好。"
周忠说:“这个往后放放,先办一件急事儿吧。今个上午收的鞋底子放在哪?〃
张金发不解地问:“怎么啦?' '
周忠说:“听说我们组老苏家,往你这儿交了一双不够规格的鞋底子… … ,
张金发神秘地一笑,摆摆手:“您就别再提这个事了。”周忠说:“我们要收回去自己穿,再另做一双换上。”张金发小声说:“您还不知道哪?鞋场的人要拿它挑眼,让我应付一阵子,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周忠说:“金发,这事情可万不能应付呀。你应当知道,咱们现在经手做的这些鞋底子,都是鞋场给志愿军包做的。志愿军在战场上,要穿着这鞋跟敌人拚命打仗的,咱们不经心经意地做,对得起咱的战士吗?〃
张金发听了这句意外的话很不高兴,暗想:这老头子真是不识好歹,别人替他堵了漏子、圆了脸,他不说声谢字,没一点知情的意思,反过来还要压别人一下子。可是现在张金发也不想跟周忠争竞,更不想让对方察看到自己的心思,就不冷不热地说:“是呀,往后火家都注意吧。”
周忠却不放手:“往后要注意,这回也别马虎过去,把那双鞋底子给我吧。”
张金发说:“已经运走了。”
周忠一怔:“什么时候走的?〃
张金发说:“起晌就走啦。算了J ,别这么砸针尖了。”
老周忠很严肃地说:“搞革命的事情,一分一毫也应当实实在在。要不,那还叫什么革命呢?你今个这件事情办得太不象个共产党员吼。”
张金发见周忠说完这句话气扑扑地走了出去,就茫然地坐在床边上,好半晌没有动一下,只听得他自己的心跳,加上怀里的金表“嘀嘀哒哒”地响着。
帮忙拢账的于宝宗和收鞋的刘万一块儿从旁边的屋子过来,问张金发刚才周忠来干什么。
张金发叹口气说:“鸡毛蒜皮的事。我就担心他拿个棒褪就当针,给咱们众人找麻烦,将来误了大事。”
刘万说:“别看周忠老,那心气跟高大泉这伙年轻人一模一样。”
于宝宗说:“所以他们两个人才那么情投意合。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
这时候被人议论的老周忠已经走下高台阶,走在那静险的乡村街道上。
昨天下过一场暴雨,虽然经过一天烈日的蒸发,到夜晚仍旧使人感到潮湿。露水也很大,树叶上往下滴着水珠。野地里传来庄稼叶子拔节的声音。
周忠心情十分沉重。他觉得张金发这件事情做得让人太丢脸。一双不合格的鞋底子,放在千万双一块儿,不容易瞧出来,也没啥了不起,可是这种思想、做法实在太坏。明明发现了鞋底子不够格,一个共产党的村长,却求一个资本家的经理一块儿骗国家,对付正在枪林弹雨里杀敌人的志愿军,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呀! 老周忠按着白己的人生经验来推断,资本家的经理,再开明,也不会对穷庄户人发善心,那么,他们按着村长的要求,把这件事情马虎过去了,是打的什么主意呢?他们会不会到外边去宣扬新社会的庄稼人还跟过去一样自私、落后呢?老周忠按着自己对村长张金发的了解来揣摸,张金发至今对自己身上的毛病还没有起码的认识,对互助组决不会有意袒护;现在他那么热心地包庇互助组员的过错,是不是准备秋后给互助合作抹黑凑条件哪?
老周忠左思右想,不沦从对国家、对志愿军应有的忠诚方面看,还是从维护互助组的名声方面看,让这双不合格的鞋子蒙混过去,都是非常非常不应该的。自己是真心真意要求入党的,对这样的事情更不能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 … 他想,事到如今,怎么处置合适呢?他想起高大泉平时的榜样,还有高大泉临出门的时候对他的嘱咐:遇到问题应当找上级报告、请示。他想到这儿,浑身有了劲,拐进朝南的小胡同,到了朱铁汉家的门口。他摸摸门,已经关上了。他知道朱铁汉睡觉沉,要是喊叫,恐怕把四邻都得喊起来,朱铁汉也不会醒。这样惊动四邻不合适。最好的办法是跳墙进去,到了屋子的窗户前边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