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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恺抹一把汗,无可奈何地说:“你这个人哪,跟着大泉他们学了这么久,还是缺少友爱的精神。”
朱占奎约完了苏存义的棒子,又约秦恺的小米,有了这两家中农大户头,值箩里的棒子粒满了,簸箕里的小米尖了。朱铁汉对吕瑞芬说:“我看你就没个过大日子的肚量,拿个小簸箕盛小米,真能盛下?〃
吕瑞芬说.“你肚量大,为啥不早下命令,让准备个大家伙呢?〃
周忠在一旁说朱铁汉:“他呀,肚量也不大,放的是马后炮。”周永振说。“借秦恺二叔的口袋用用吧,再有小米子往这里边倒就行了。”
邓久宽打发小黑牛用一只木升端来尖尖一升棒子。高大泉看见了,就走到人圈外边,轻轻地推着他,小声说:“黑牛,你把这棒子端回去吧。你家口粮紧,不要你们的。”小黑牛梗着脖子说:“我爸爸说了,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
他说着,从拦挡他的朱铁汉胳膊底下钻进人圈,“哗啦”一声,把棒子倒在造箩里了。
朱铁汉骂道.“兔息子,连秤投过,这怎么算?〃
小黑牛把脑袋一歪:' ‘谁让你算了,我们是凑粮食买车的。”朱铁汉说:“呸!就你这一丁点粮食,搁在眼睛里也不显什么,就买车啦,买个纺车子都没人卖户
黑牛说:“我们这点少,大伙一凑就多啦!〃
老周忠夸奖说:“说得好,说得好。这小子都能看出集体的力量,道出一个事实,也显出他的聪明伶俐,将来得比他爸爸精明能于。”
夏天晌午,在乡村本来是十分宁静的,今天却被这一群一伙送粮凑粮的人给打乱了常规。一秤一秤地约,一笔一笔地记,筐箩上了尖,两条口袋都快装满了。随着这粮食数目的增长,人们看到希望,看到力量,充实了信心,使那些忧愁的人欢乐了,欢乐的人更欢乐了。凑粮还债,本来是件别扭事儿,却不知不觉中变得喜气洋洋。
这当儿,又有一群背口袋、端簸箕的人拥进来了。里边有周士勤的女人、常胜妈、周善,还有不少临时互助组组员和新搞起来的四个长期组里的组员。
周士勤的女人进来就说:“大泉,这事儿你怎么把我们丢下了?你大叔没在家,出去买车去了。我听常胜说才知道。没多有少,我们都是互助组啦,得凑上点呀。”
“就是嘛。我们临时组也是互助组哇。互助互助,你们遇到事我们不伸手还行。”
“别说了,快约约我这个吧。”
周忠说;“等大泉往一块儿拢拢,看看还差多少?差多少再收多少。”
秦恺说:“大家伙已经弄来了,就多收点吧。你们好几家的口粮不是也不足了吗?〃
“哎,秦恺说得对呀。”
“收吧,吃饱饱的好搞生产哪!〃
“你们拉脚挣到钱就还我们嘛,这能有几天?〃
高大泉被一群热情的增援的人团团围住,激动得满脸通红,两眼放光。他既没有应付大家,也没有顾上感谢,却使劲挤到发楞的大个子刘祥跟前,扳着刘祥的肩头,用力地摇晃几下,指指人群,指指那成值箩成日袋的粮食,大声地说:“刘祥大叔,三天前,您力、下那件不该办的事情,我跟您说,病根就在您眼睛里只看到你一个,我一个,没有看到大伙。现在您看看这阵势吧,这就是咱们翻身农民的力量呀!这就是咱们互助组集体的力量呀!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力量呀!〃
刘祥连连点头。他想起两次到天门借债的前前后后,虽然只有半年时间,却好象经历了多半生的艰苦奔波的历程。他感到脚跟更稳固了,腰杆更硬朗了,心里更加充实。他说:“大泉哪,今个我才着着实实地看清,我们真走在金光大道上了!〃 高大泉激动地说:“对呀,对呀,这条路,越走越明亮,越走越宽绰。过去单干,东一个人,西一个人,劲儿使不到一块儿,组织起来,就显出力量。彩霞河的水是一滴一滴汇合的,大草甸子是一片一片土连成的,人多力量大,众人捧柴火焰高哇! 〃 刘祥昂奋地抬起头,用拳头揉揉两只涌出泪花的眼睛,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条波浪奔腾的大河,辽阔无边的大地,光焰冲天的烈火!
二十四梨花渡口
初夏的彩霞河改换了它那古旧的面貌。两道弯曲、崭新的堤坝,建筑在过去瘫痪的_! 捻上,一架红松木的大桥代替了摆渡船只。青苗覆盖了田地,芦苇封闭了池塘,树木的繁枝密叶遮住了坡坡坎坎。除去那横卧中间的银亮亮的河流之外,大平原是一抹的翠绿,给人一种优美深沉,又朝气勃勃的感觉。
这时候,芳草地那个七十岁高龄的邓三奶扔,从大草甸子的边沿出发,迎着早晨的阳光,朝河岸走来了。她又穿上了只有节日或是出门才穿的那身新衣服,白褂、青裤,即使这样的大热天,裤脚上也扎着宽宽的腿带子。她一手拄着一根长长的枣木拐杖,一手拿着一把用花布沿了边的芭蕉扇。她急行快走,不住喘息,白发苍苍的鬓角挂着汗珠子。
这个老太太昨天一夜没有怎么睡着觉。她惦着今天的事情:高大泉买车的粮食要交,刘祥借侦的粮食要还。互助组的会一散,她回到家就翻箱倒柜、搬谭子掀缸盖,数数自己的钱,又清清自己的粮。躺在炕上之后,她又把几个长期互助组的人家一户户都计算、清点了一遍。清算的结果是:如今正青黄不接,吃的还犯愁,很难凑上那么大一个数字。她的心情更沉重了,翻来复去地想,怎么办呢?眼看着互助组在冯少怀、滚刀肉这些人面前栽跟斗吗?最后她想出一个主意,代替高大泉到区里透透信、摸摸底,找找靠山。她怕高大泉知道,拦挡着不让走,也不愿意占用个于活的人护送,就起个大早,抄了一段近道,偷偷地离开村。她原来想,才七八里路,还不好走吗?唉,真是年纪不饶人,走出一半就累得不行了,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挪到彩霞河边。邓三奶奶在爬堤坡之前,很有经验地略停片刻,缓缓气,攒攒劲。可惜,因为天热,因为心慌,因为坡陡,她走得十分艰难;浑身发软,两腿打颤,拄着的那条棍子戳进土里很深,好久才移动了一点;头一晕,眼一黑,差点儿坐在坡上,用了很大劲儿才勉强地立住。
忽然,一只热乎乎的大手伸进她的胳肘窝,用力地把她搀扶起来。同时,一种亲切的、动听的声音响在耳边:“老大娘,别急,先喘口气,我再扶您过河。”
邓三奶奶站稳身子抬起头。因为迎着太阳,她用芭蕉扇遮着光,眯着眼,细细打量这个好心人。
这个人三十多岁,中等的身材,清瘦的脸,浓黑的眉毛,闪光有神的眼睛;戴一顶大草帽,穿一身旧军装,挎一个文件兜,背一个方方正正的背包,显着精明、英俊,让人一看就觉得可爱、顺眼。
邓三奶奶朝他点点头:“谢谢你了,同志。”
那人微微一笑,说:“大娘,这是我应当做的,谢什么呀。咱们走吧。”他说着,用力地搀扶着邓三奶奶,一步一步,走上那很长、很陡的堤坡,来到新架起来的木桥旁边。木桥的栏杆还散发着油漆的气味。
邓三奶奶被扶着坐在一节突出的桥墩子上,一边喘息,一边摇动着芭蕉扇说:“多亏你了,要不我准上不来。”
那人说;“您这硬朗的身子骨,再高也能上来,没我扶一把,只是得多费点劲。”
邓三奶奶乐了:“真会说上年纪人爱听的话。给你扇子编愉吧。”
那人说:“您编吧,我不习惯用扇子。”他从裤带上抽下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看看邓三奶奶,间:“大娘,您上什么地方去呀?〃
邓三奶奶回答:“上天门。”
那人又问.“您是哪庄的?〃
邓三奶奶用芭蕉扇往南一指:“芳草地的。”
“您姓什么呀?〃
; .姓邓。”
那人把邓三奶奶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挺高兴地说:“您姓邓?是邓三奶奶! ' '
邓三奶奶也把那人又重新打量一遍:“哟,你是哪庄的,怎么认识我呀?〃
那人蹲在邓三奶奶跟前,两手扶着老人的膝盖,把脸往老人眼前伸着,说:“您再细看看,能想起来吗?‘一匕七’事变那年麦收,我们一伙人在芳草地打短工,有一回下大雨,我们兰、四个人,还在您那小屋里住过一夜哪!〃
邓三奶奶听了这番话,使劲儿眯着眼,又仔细地把面前的人端详了一阵,忽然,咧开嘴笑了,用芭蕉扇拍打着那人的头顶说:“噢,闹半天,你是那个穿月白背心的俊小伙子?瞧我这眼多拙。唉,上年纪啦,忘性比记性好,别怪我… … 你是什么地方人?〃 “远啦,长城外边大山里的。”
“怎么又来这! ? 〃
“党派我来的呀!派我到这个地区,跟大伙一块干革命啊 ' ' 邓三奶奶听到这儿,两眼在那个人的脸上盯了一阵儿,用扇子猛地一拍大腿:“唉,知道啦! 知道啦! 你就是新来的那位田区长户
“您就叫我田雨吧。”
“哪能提名道姓的呢?区长就是区长,我们自己的区长,我们不叫谁叫?来,来,坐下歇歇。”
田雨笑嘻噜地坐在老人的身边,把毛巾重新掖在裤带上,两手抓着草帽沿,煽着风。
邓三奶奶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四下看看,压着声说:“怪不得好多人都说田区长过去到芳草地来过。连张金发都这么说,就是没有对上号码,他早把过去的事儿忘干净了。有一回老周忠跟大泉提起你,说你苦出身,跟穷人连着心,还在我家住过,我也没有挂上钩。大泉当时就嘱咐我们,不要到处显摆我们跟你的老交情,还嘱咐我们不要啥事都去麻烦你。他呀,说到做到,也就那一回,再没提过这个。我哪知道田区长就是你,你就是田区长呀! ' ’她说着,不由得哈哈大笑。
田雨也放怀地笑了起来。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和地点,他们久别重逢,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