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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我们更佩服您。敦子,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同意!下一周的晚上,在我屋里,咱们尽情地谈,请庄先生主讲!”
我跟鲍蕙荞也有过初恋的美好时光。一九五九年秋,我俩是在维也纳举行的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认识的。那时我们都住在奥共党校里,每天吃饭时总是听到有人弹钢琴,旋律优美动听,后来我发现是中国代表团中的一位姑娘在弹奏,她和殷承宗一起来维也纳参加国际钢琴比赛。当时,我还弄不清她叫什么名字,见面时只是微笑而过。在回国的途中,我才知道她姓鲍,钢琴弹得好。后来,她在埃涅斯库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奖,这是一九六一年夏秋的事,我也刚好第一次获得世界乒乓球男子团体和单打的冠军。
她家住在王府井附近,上下班路过王府井南口的中国照像馆时,她总有意无意地看见橱窗中摆放着我放大的微笑的彩色半身照片。照片上的我微笑着面对着她。
一九六二年的春节,在北京市委举行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彭真同志及市委领导要观看国家乒乓球队名将的表演,结果我与鲍蕙荞邂逅。她看完我们的表演后,就跟朋友们跳舞去了。我不会跳舞,就去玩游戏,得了一辆玩具小汽车。晚会快要结束时,我见到鲍蕙荞,就把玩具小汽车送给了她。那时我是无意的,万万没有想到,爱神就把我俩拴到了一起。不久,她给我写来一封信,就这样一来一往,我们有了感情,开始了恋爱。
我俩都是业务上的尖子,那个年代对我们尖子来说,信仰是动力,道德是准绳,价值是进取,奋斗是颂歌。我一心扑在乒乓球事业上,每届比赛要拿更多的冠军,为国争光,为亲手打碎“东亚病夫”耻辱的招牌而努力。她非常理解我事业上的艰难,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和巨大的劳动,要耗去大部分的业余时间;我也理解她在钢琴事业上若取得出色的成绩,也要和我一样,做出许多牺牲。因此我俩极少有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总是互相鼓励,以事业为重,相爱三四年连结婚的事都不曾想过。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成了“保皇派”,讲了些反对“文化大革命”的话,被说成是黑尖子、修正主义苗子,受到群众的批判、斗争。世界比赛也不让参加了,整天写检查,有时去农村参加劳动,根本不能去练习乒乓球。这时,我的心情很灰暗,为国争光的想法已经枯萎,年纪已经二十七岁,是否能结婚呢?
在一次我们去农村参加劳动回来后,我见到了鲍蕙荞,她的心情和我一样,钢琴被批判成大、洋、古,许多国外名曲、作品不能练习,更不能演出,又怎能参加国际比赛为国争光呢?她同情地瞅着我,我走到她跟前,悄悄地对她郑重地说:
“蕙荞,过去咱们不结婚是为了事业,现在咱们的事业在哪里,全让革命!给冲了,再这样拖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你还比我大十几天,快二十八岁了,咱们就结婚吧!”
她泪花闪闪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在那个年代,每个人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人人都在提心吊胆、审时度势、规行矩步地安排自己的清贫生活,小有平静就是很好的天时了,事情都要选择这种时刻来急办。路漫漫、黑茫茫,谁也保不住一夜之间又会降临什么样的灾和祸。
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日,正是北京最阴冷的三九天,在中央音乐学院一间十六平方米的宿舍里,我们结了婚。按理说,世界冠军和女钢琴家的金玉良缘应该是美满、幸福和欢庆的。但那个时候却是阴森和恐怖洒满人间,每个人就像落地的一片枯叶,被大风扬起,又被抛到汹涌的海浪中沉浮着,哪有真正的欢乐?
新婚不久,五月十二日“中央”来了个“通知”,内容是:
“国家体委是叛徒刘少奇,伙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贺龙、刘仁、荣高棠等人,完全按照苏修的办法炮制起来的,长期脱离党的领导,脱离无产阶级政治,钻进了不少坏人,成了独立王国。”
当天晚上,体委来了一些人,把我抓走,还抄了我的家。他们让我交待的“罪行”是,如何反对党的三面红旗的,骨子里是如何反对毛主席、共产党的。我被剃成阴阳头,被殴打和游斗。甚至有的人竟扬言,要打断我的右手,看我还怎么拿世界冠军!
没过几日,鲍蕙荞也被她们学校的“革命派”抓了起来,要她与我划清界限,揭发、交待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那时,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可她始终对审查的人说:“我了解他,他可能说错话,但他绝不反对毛主席、共产党!”
……
在敦子小姐的房间里,我开始回忆起和鲍蕙荞的往事。敦子小姐入神地听着,却突然打断我的话:
“鲍蕙荞是正直的人,她在很困难的情况下能维护你,真不容易,她的命也够苦的。”
“听你介绍,鲍蕙荞真是好人,真是值得同情的人,为什么后来你们又分手了呢?”赵丽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您愿意继续说,我们特别愿意听,这里面不光有故事,更有做人的学问。”
“是啊!我常在回首往事,尽管往事不堪回首。我觉得孔夫子说了不少有道理的话,温故而知新,正确和错误、成功与失败,表面上看是故事的现象,透过现象能悟出一些道理,增长一些知识。我就是因为缺少这方面的知识,在极关键的时刻走错了路,而这一步几乎毁灭了我的一生。后来,我才悟到:人在漫长的一生中,有着千步万步,而在紧要关头却只有一两步,也许一步登天,也许一失足成千古恨。天下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因而人的一生时时事事要谨慎、珍重。”
讲到这里,她俩似乎不那么明白,因为她们没有完全经历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没有那种感受。我想,应当用更易接受的语言,让她俩了解我的沉浮。
十 我与鲍蕙荞平和地分手(下)
在我被抓和挨批斗的三个多月中,受尽了污辱,背上背了个“现行反革命”的牌子。从香港归来的,我的教练傅其芳和战友容国团,由于受不了政治上的污辱,相继自杀身亡。我之所以没有走上绝路,是因为始终不忘鲍蕙荞悄悄对我说过的话:“你一定要顶住,万不能有别的什么想法,你要想到我和未出世的孩子……”我苦挨苦熬,到了九六八年秋,国家体委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接管委员会接管后,我才被放了出来,但整天学习政治,早上向毛主席像请示,晚上向毛主席像汇报,仍然不许打球。
一九六九年秋,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以后,似乎有段平静时期。周恩来总理过问我的事情,并亲自安排我来人民大会堂参加庆祝活动。周总理一进入宴会厅,炯炯有神的目光就在搜寻,一眼看见了我,快步向我走来。我激动地快步向周总理迎去,当我和周总理的手握到一起时,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的感情向外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这时,我只说了一句话,“敬爱的总理,我非常想念您,非常感激您。”周总理很理解我和其他些尖子运动员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亲切地对我和围上来的体委其他同志们说:“过几日,我要观看你们的体育表演。”周总理机智的关怀,从此使我们各个项目恢复了训练。在首都体育馆,周总理观看了乒乓球、体操、跳高等项目的汇报表演,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刻苦训练,为祖国体育事业立新功。在周总理直接的亲切关怀下,我们这些尖子的日子才愈来愈好过,训练的劲头也愈来愈足。
一九七一年春,将要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第三十一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毛主席、周总理从国际斗争和外交斗争的需要,支持中国乒乓球队赴日参赛。这是“文化大革命”中我国第一次参加世界性体育比赛。我荣幸地做为主力队员参加了比赛,并与战友们一起夺得了团体世界冠军。
在男子单打比赛中,我遇上了柬埔寨朗诺集团的球员柯武,为了支持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我弃权了。
在日期间,我遵循毛主席、周总理提出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方针,主动和美国乒乓球运动员来往,搞了乒乓外交,打开了中美两国人民友好往来的大门,受到了周总理的表扬。
这些政治活动,都是与小小的乒乓球紧密相连的。一九七三年以后,我身不由己地逐渐脱离了几十年所熟悉的乒乓业务,步入了我极不擅长的、陌生而复杂的仕途,当上了中共十大的代表、中央委员、国家体委党组的副组长,后来又当了国家体委主任、党组组长。江青一伙为了篡夺党和国家的领导权,也要拉起他们的队伍,对我格外关心。我是官大能力低,见江青能在政治上“帮助”我,真有些受宠若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的妻子鲍蕙荞虽然在一九七○年被江青从农场调到中央乐团,开始也感激她,后来渐渐看到了一些人对江青不满的情绪,便再提醒我,要跟江青一伙保持距离,靠得太近是危险的。她要我去找周总理,我告诉她,总理身体不大好,不要过多麻烦他。即使这样,当周总理病重时,泰国体协的领导人送给我八十只燕窝,我给总理送去了。
然而,当时的政治斗争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鲍蕙荞千方百计要把我拖到她的安全岛上来;我认为跟毛主席身边的人最安全,想把她拉到我的安全岛上来。从这个时候起,我们开始有了分歧、矛盾,感情上逐渐地产生裂缝。
我认为她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的不幸也就从这两句话产生了。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们已经尝够了苦头,害怕政治的折磨,她对政治不再感兴趣,已伤透了心。我“登天”之后,自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