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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显德殿的庭院中人声喧哗,不断地有人呼喊:“好箭法,好箭法!”侧耳细听,有利箭射进木板的“PuPu”声。温彦博甚觉奇怪,问萧瑀:“哎,”萧瑀摇摇头说,“皇帝肯定又和众侍卫一起练箭了,陛下从十几岁就开始打仗,喜马善射,当了皇帝,也放不下走马射的啊。”
“这怎么得了?”温彦博眼睁得大大地说,“大唐律规定:以兵刀至御所者绞杀。在宫内与侍卫玩箭,成何体统,大人职为宰相,怎么也不劝劝?”
“劝了多少次不听啊。”萧瑀无奈地说。
“不听也得劝。”说话间温彦博快步走进显德殿庭院里。
殿庭的北墙根,一排人形箭靶直挺挺地竖着,上百名侍卫有的在一旁拍巴掌叫好,有的拈弓搭箭,眯缝着眼,嗖嗖放箭。太宗皇帝则以行家里手的姿态,在一旁指指点点,兴致颇高。直到近侍奏道温大人,萧大人晋见,太宗才发现两人已来到了背后。“臣彦博拜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温彦博跪在地上说。“温爱卿平身,平身。”太宗忙把温彦博扶起,问问他一年来在突厥的情况。
第六部分朕理天下本为百姓
彦博叫了声“惭愧。”简单地给太宗汇报了一下,太宗连连点点头,表示将重新给他安排新的职位。对于职位温彦博倒没多想,他指着那些箭靶向太宗劝谏道:
“万岁好走马骑射,以娱悦近臣,此乃少年为王时所为,非今日天子之事业。”
太宗弹了弹甲衣说:
“话虽如此,然则突厥屡为边患,朕亲习弓马,乃示众军以不敢忘战之意,也使四夷知我兵备甚严,胆寒气沮,无犯边境,以安康万民,又何尝不是天子大事呢?”
温彦博见太宗把殿庭射箭提到了一个为国为民的高度,不好以此和他理论,乃换一个角度劝谏道:
“今使侍卫张弓挟矢于殿庭中,陛下又亲在其间,万一有狂夫窃为突发,出其不意,非社稷所重。”
太宗一听,仰脸哈哈大笑,侍卫们也被太宗的笑声吸引过来,太宗故意扬声说道:
“王者视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为朕之赤子,朕一一推心置腹,何以于宿卫之士,亦加猜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侍卫们都感动地不得了,有的还擦擦眼角,到底有一个老成的侍卫觉得温彦博说得有道理,对太宗说:“万岁于刀丛中与我等侍卫将士一同讲武,到底不大合适,还应以社稷为重。”
“不,”太宗挥手道,“朕不但教射习武于庭院中,而且要形成制度,射中者赏以弓刀与布帛。”见温彦博仍不解,太宗说道:
“自古以来,有夷狄侵犯边境事,不足为患,患在边境少安,则人主逸游忘战,因之寇来难以为御。今后射箭活动不但在侍卫中推广,而且要在大臣中推广,真正地做到偃文修武。”
温彦博看了看旁边的萧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太宗乘兴致,对温、萧二人说:
“朕有一首《咏弓》诗,说来请两位爱卿评评——”
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落雁带书惊,啼猿映枝转。
这诗听起来一般化,但太宗能写出这样的诗,亦属不易,温彦博、萧瑀忙拱手称贺,连称:
“好诗,好诗。陛下不但娴熟弓法,而且通晓诗文,古来帝王中能有几人?”
太宗哈哈大笑,对温、萧二人说:
“走走,到殿中看朕的书法去。温爱卿有一年多没见朕了,看看朕的‘飞白’是否自成一家了。”
太宗早年曾在母亲窦皇后的指导下,潜心练习过书法,爱好书法也是人所共知,武德四年(621年)曾指使肖翼到辩才处骗取了王羲之的名帖《兰亭序》。酷爱王帖的太宗经常临摹钻研,工力甚深,而且衍化而成“飞白”体,即枯墨用笔,字体苍劲老练,于笔划中丝丝透白。
太宗拿出他的书法作品给温彦博、萧瑀看,两个臣子自然是赞不绝口,彦博说:
“哎呀,哎呀,想不到万岁的飞白写得这么好了,简直超过了前朝书法家钟繇、张芝。”
萧瑀望着御书房上千卷历朝历代名书法家的真迹,羡慕得不得了,请求道:
“万岁博购王羲之之故帖,人所共知,能不能把王师的《兰亭序》借臣一观。”
“这不行!”太宗一口回绝道,“此乃国宝,怎肯轻易示人。等朕临摹透了,再给你们看。”
萧瑀一听,忙拱手致谢。太宗说:“彦博来了,回家歇息歇息,陪陪家人。”
“臣不累,臣想马上为朝廷做事。”温彦博请求道。
“那好,”太宗对萧瑀说,让彦博协助你拟定宗室功臣实封的措施,尽快拿出方案,过几天在朝堂上讨论。
萧瑀和温彦博领旨,两人又和太宗探讨了一些书法技艺,而后告退出宫。
“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温彦博对萧瑀说,“太宗皇帝比太上皇行事做人气派多了。”
“是啊,”萧瑀回头望着身后被夕阳的余晖染红的显德殿,若有所思地说,“我估摸着太宗皇帝定能成为一个千古名帝。”
唐朝建立伊始,高祖李渊以四海未定,欲威天下,李世民、李元吉等诸子分掌兵权,而且恩及弟侄,遍封宗子,再从、三从弟及兄弟之子封王者达数十人。其中李神通、李神符两家合封十六王,为宗室中封王最多,什么胶东王李道彦、高密王李孝察、淄川王李孝同、广平王李孝慈、河间王李孝友、清河王李孝节、胶西王李孝义等等。
分封过多,也带来一定的弊病,一是异姓的功臣觉得不满,流汗流血,拼命打下了江山,还不如李姓中的一个小毛孩子;再一个由于食邑过多,给拮据的国库和百姓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就分封的问题,这天朝上,太宗和群臣一起专门进行了讨论。
太宗坐在高龙椅上,扫了一眼文武百官,拿过龙案上的宗正属籍,问群臣:
“遍封宗子,于天下便乎?”
尚书右仆射封德彝善于揣摸旨意,知道太宗想纠正武德年间滥封宗室的弊病,出班答道:
“历观往古,封王者今最为多。两汉以降,惟封帝子及亲兄弟,若宗室疏远者,非有大功,并不得滥封,所以别亲疏也。先朝敦睦九族,一切封王,爵命既隆,多给力役,盖以天下为私,殊非致公驭物之道。”
太宗深以为然,点头说:
“朕理天下,本为百姓,非欲劳百姓以养己之亲也。”
第六部分功臣武将贪图富贵
太宗指示萧瑀,把限制宗室分封的具体方案说给大家听听,并展开讨论。萧瑀根据太宗的旨意,说出了如下改进措施——
除皇室子弟外,宗室子弟藩封明辨亲疏,示以至公,非功不封,非亲不授,根据这些原则,那些由疏属、孩亲无功者滥封为亲王、郡王的,分别降为郡公、县公,那些近亲子弟和疏属有功者仍为王。初步计划是淮安王李神通、襄邑郡王李神符、赵郡王李孝恭等人不降封爵,保持原王位,李神通兄弟的十四个儿子全都由王爵降为郡、县公爵。
这个方案一经抛出,除淮安王李神通等人因涉及自家的利益,不大高兴外,其他文武百官纷纷表示赞成。
太宗见对降封宗室爵位的事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当即下诏予以执行。临散朝时,太宗又高兴地向群臣宣布道:
“朕将于丁酉日定勋臣爵邑,论功行赏,人人平等,疏远不遗,微贱不漏。”
群臣一听,个个喜形于色,封赐不拘一格,宗室与庶族、地主、奴隶等,在军功面前一律平起平坐,这在历朝历代也是少有的开明举动。
丁酉日这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文武百官纷纷起了个大早,穿戴一新,或骑马或坐轿,喜气洋洋地赶往皇宫。淮安王李神通比任何人都兴高采烈,在叉路口遇到左骁卫将军侯君集,两人并马而行,淮安王说:
“把我的七个儿子由王降为郡公,我没意见,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些孩子,没有打过仗立过军功。这次论功定爵邑,我觉得我有把握位列第一,我自小就跟着太上皇,晋阳举义后,又随着太宗皇帝,每次有战争时,我总是冲在前面,功劳也从不低于别人。”侯君集为自己定封的事想了半夜,弄不清太宗皇帝到底把他摆在哪一格,这会骑在马上还在出神,听淮安王这一说,忙随着贺道:“是啊,论宗室,你是太上皇从弟,自不必说;论功劳,你曾随陛下多次出生入死,想来想去,您的封产也得数第一。”
“你也不差啊,”淮安王说,“陛下登基后不久,即以你、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敬德、杜如晦五人为国公。玄武门之变,你紧随陛下,立下汗马功劳,这次实封,本王觉得你最少也得和尉迟敬德平级。”
“就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侯君集自信地说。
俩人相互赞美,相互鼓励,不觉间来到了午门外,五更天不到,四更天多一点,但待朝房已坐满了人。大家轻松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但人人心里都琢磨即将开始的功臣实封。
天色微明,司礼监过来,“嘘——”叫一声,手一摆,文武急忙起身,自动排成两队,依品级鱼贯进入殿门。
来到殿廷丹陛,百官恭恭敬敬,北向而立。又是一阵鼓乐声,太宗皇帝方从后门进,临御升座。
“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拜,行礼如仪。
“众卿平身!”
群臣归班毕,太宗说道:
“朕今以公等勋劳、成效考量而定封邑,恐不能尽当,待宣读完毕,可自言之!陈叔达—”
“臣在!”侍中陈叔达手拿一张表应声而去。
“你来唱名,把受封之人,所得爵告示众卿。”
“遵旨!”
陈叔达来到殿下,站在班尾面北朗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