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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
“当了副总统。”来人说。
族长呆在了那里。
之后,再也没人来李村提那块匾。
革命
没有两年工夫,解放军就过了江。南京城里不管是姓蒋的还是姓李的,全都跑
得不见踪影。族长再一次从遗憾和内疚中挣脱出来,为李村人和自己当初的选择庆
幸,不料就在这时,晦气落到了他的头上。
是土改工作队进村后不久,要评成份,评来评去,找不出谁家可以当地主,说
实话,村里的贫贫富富是有,也就是你家多一条牛我家多两只鸡,差别不大。族长
看着为这么一件小事牛牵马攀没完没了,有点好笑。就对工作队说:我来当就是了。
村里人也觉得这个名额太少,不是族长又能是谁呢?于是就定了下来。。
再过了几天,全乡的地主都叫到了镇上,戴上高帽子游了一回街,就关了起来。
族长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喊起了冤枉。一个稍大的官还真的来问问有什么冤情。
听族长一说,田地财产确实够不上地主,有些蹊跷,就问他还干了些什么。
族长想了想说:“我这个族长没什么事,也就是人家有什么纠纷,我去说个公
道。”
“都听你的?”官问。
“那当然。”族长有些振奋了,他还想说说自己在村里威信高人缘好,觉得不
妥,就罢了。
“这就对了。”官说完就走了。
没有多久,就来了两个带枪的叫他。他以为是来放他的,刚想喊“青天大老爷”,
马上觉得不对,因为一根麻绳已经捆住了他的两条手臂。赶紧问:“这这这是干什
么?你们……”
“你的成份改了。”
“改什么了?”
“恶霸。”
族长一阵眩晕:“弄错了,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对方笑了:“刚才你亲口说的,又怎么会错呢?村里的公道都由你来定,这不
是恶霸是什么?知足吧,我们查了查,你手里没有血案,上头对华东地区的土改又
有特殊关照,不让随便杀人。要不,明天就和隔壁两个一道吃花生米上西天了。”
族长只觉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骨头全像散了架。好半天,才颤颤地说:“那
那你们要送我去哪儿?”
“上常州坐牢去。”
族长又想喊冤枉,但终于没敢。先这样吧,别再喊出什么祸来。话又回过来说,
自己这一把年纪,去受牢狱之苦,都是为了这李姓家族。这时,他的脑中冒出了地
藏王菩萨的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一切也就不那么在乎了。透过天上刚刚降下
的彦蒙细雨,在西边的天空看到了一线光亮。只是他有一件大事放心不下:那个祠
堂,自己不在不知他们能不能管好。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那个祠堂出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红火,李村
的男男女女在工作组同志的带领下,正正经经在祠堂里开起了夜校,唱完“解放区
的天晴朗的天”,李村觉得天空比原来更加晴朗了。夜校开过一段时间后,就改成
了小学。
小学是个正规学校,没有黑板就不行了,总不能跟夜校一样卸块门板临时凑合。
找了好半天,还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工作组的同志让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终于,一
位李家的积极分子看见了头顶上的那块匾,指着说:“这不是现成的么!”
“嗨,真是!”其他的积极分子说。
的确,那块匾挂在上边看看不大,其实有六尺长四尺宽,这么个见方,做黑板
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是不是文物?上头对保护文物可是有关照的。”工作组中有一个戴眼镜的
说。
“这怎么是文物呢,都是封建的东西。把它挂在小学里也不合适。”李家的积
极分子们说。
“既然群众有这么高的热情,那就这样定了。”大一点的工作同志说。
卸下那块匾的时候,还费了好大的劲,年代久了,积的灰尘太厚,撒下来纷纷
扬扬的,弄得下边的人都像个灰老鼠,但是众人的兴致很高。“又让我想起了硝烟
滚滚的战场。”烟尘里有人咳嗽着说。
是块好木料。这么好的料子,多年前的李村人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现在哪里
还会有!先是有积极分子拿着刨子推,那几个字的棱棱角角很快把刀刃硌坏了。没
办法,只好从镇子里叫来一个木匠师傅。木匠眯着眼想半天法子,想了一个笨法,
拿着锯子顺着板面从字的根部银。锯得很慢,还发出尖怪的响声,就好像木头在惨
叫,叫人身上发冷。好不容易锯完,再用刨子推。这时,出了一个怪事:木板刨去
了好几层,木层里还隐若暗红色的“高碑裕后”。再刨,依然还有,好像谁的血液
渗在里面似的。终于,木匠不敢再刨了。
“别刨了,就刷黑油漆吧。”工作组长说。
小学开学时,镇长也来讲了话,听的人都说很有水平。尤其是这样几句:“这
块黑板就很有意思。原先是封建主义的东西,只能从精神上毒害大家,现在,为我
们的后代上学做贡献。这就叫化腐朽为神奇。”
前几年,笔者去湟里,特意去了趟李村。问了问,似乎无人知道我上面说的那
些了,也不感兴趣。村里办了好多厂,厂房已和镇子联在一起了。最大的一家,年
产值一个多亿元。厂长自然是李姓人,从年龄上推算,也应该是那个小学出来的。
我说:“有空,你也该去趟西安,缅怀一下先人。”
“是想去一下,一直未有空,得看有没有业务联系。不瞒你说,法国的凡尔赛
宫我去过不止一次了。对巴黎比对湟里还熟悉。”
我想这牛皮太大了。到镇上就和一个同学说起这事。同学说:“这倒不假,你
想想,他和法国有业务来往,有时一年要去好几次,去了,自然要好好游玩。可湟
里不同了,他一般有什么事,一出村子,长屁股奔驰车到常州还不要半个钟头,到
南京上海办事都是当天的来回。你说他要去镇上干什么。即使去一回,也是眼睛朝
着天。他要是真到了西安,也不见得去看他祖宗洗澡的华清池。要看能不能给他投
资和项目。”
我知道这话有点过头,但是也不能不承认有他的道理。
小庙
在小镇的西头,有一条大路,到宜兴、栗阳山里去,都从这里出镇。走十来里
路,再分成两岔。就在靠镇子边上的路边,有一座庙,名叫蜡烛庙。有句老话:
“黄山回来不看岳,五台回来不看庙。”这句话在湟里不适用。这个蜡烛庙,不要
说在全中国,世界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说是庙,其实长宽高都不超过一米,立
在那里你要是不用心,还不容易发现呢。但不容你不用心,因为庙的牌子虽小,却
写着“御造”的字样。是皇帝让造的?不光如此,再用心看看,就会发现上面的小
字原来是“洪武”皇帝的亲笔题名!
庙这么小,和尚是自然不能住的,庙里有两个和尚,借住在不远处一家宽大但
远不如蜡烛庙有名的寺庙里。这已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平时这两个和尚和其他和
尚一样诵经修法,倒有点像借读的学生。到了他们出场的时候,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一般是在端阳、重阳和春节的时候最热闹。远近几十里的乡民络绎不绝地赶来,祈
祷着一年四季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时的香火也是最旺。点蜡烛成了人们百看不
厌的壮丽景观,也成了湟里人的一大风俗。
这不是一般的蜡烛,两人高,一抱粗。到点蜡烛仪式的前十天,两个和尚就要
熔化开大缸里的蜡油。而后,再把蜡油倒在高大的模子里,浇铸大大的蜡烛。那红
亮的液体把一个院子映得红彤彤的一片,和尚把一大勺一大勺的蜡油舀起倒下时,
口中唱着常人听不懂但又非常好听的经文,双手挥舞出的一招一式就像是在跳什么
舞蹈。精彩处,不时引起围观的人群阵阵喝彩。到点蜡烛时,远近的人群更是围得
水泄不通。四个大蜡烛,分别由四个有头有面的人物举着长长的捻子,把火种朝蜡
烛的顶部点去。当人们看到头顶上的火苗马上变成一团团火炬时,气氛达到了高潮。
那两个和尚的吃香也是可想而知的。
待三天三夜过后,他俩还要把那烧剩的蜡烛再熔化在大缸里。再之后的几天里,
要运来不少别的庙里用的,那样的蜡烛,一支支再熔化在缸里,直到原来那么满。
香火钱进了多少,也只有天知地知两个和尚知了。
别的庙是无法眼红的,因为蜡烛庙的存在,就因为早先那个庙救过朱元璋的性
命。
那时,那位和尚出身的义军首领还没有成为皇帝。有一次,他单枪匹马逃出重
围,朝南京方向逃去,刚好逃到了皇里。看见一座小庙,他心里动了一下,就下马,
再抽几鞭子,自己一头扎进庙门。
庙里一个老和尚正在喝着热腾腾的粥,见他进来吓了一跳。朱元璋边行礼边求
师傅救命。这时,他听到门外大队元兵的马蹄声。他知道自己赶跑的那匹没人骑的
马很快就会让人追上的,不用多久,追兵就会折回到庙里来。自己这条命,就在这
个老和尚手里了。
老和尚放下碗,翻翻眼皮看看他,再摇摇头。
“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朱元璋不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愿
意救呢还是没有能力救他。就加了这么一句。
老和尚身子微微一动,合上了眼,说:“那你们领兵的杀了那么多人,又怎样
讲呢?”
朱元璋一愣,想给他讲讲元人汉人的道理,马上觉得不妥。在佛的面前,什么
人都是平等的。只好说:“领兵的有好人,也有坏人。”
老和尚再看他一眼,没有做声。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