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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语音苦涩:“卫先生说得轻松,难道不知道反抗是要杀头的?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千古艰难唯一死啊!”
朱槿所说,当然是事实,可是更丑恶的事实是,有太多人在完全不涉及生死问题的情形下,在强权统治者面前丑态百出,目的只不过想削尖了头挤进去,希望可以成为强权统治的宠儿 其人格之卑下,简直已到了极点!
我当然没有必要和朱槿辩论这些,因为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同,朱槿正是强权统治的一部分,她自然不会觉得那些争相献媚、语无伦次、丑态百出的人有甚么不对 正因为有了这些人,他们的强权统治才能够继续!
我没有再说甚么,白素打破了难堪的沉默:“事情远比我们想像的严重 ”
我和白素,很少意见不同,可是这次,我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用力一挥手:“有这种力量存在,当然可怕,可是也不必把它估计过高,要是这种力量真能随心所欲,它又何必徵求生命配额,大可在任何人身上予取予求,更不必一再强调要自愿了 由此可知,个人的意念,可以和这种力量作抗衡!”
白素默然半晌,才道:“希望如此。”
朱槿失声道:“这不是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而是要采取实际行动,消灭这种力量!”
我冷冷地道:“对!赶快调一个军队,配上坦克车机关枪,浩浩荡荡去进攻 拿出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劲头来,保证可以一举成功!”
朱槿霍然起立,俏脸煞白:“我以为至少在共同的目标之下,可以和你合作 ”
我立刻抢白:“从根本上你就错了 我和你绝无可能有共同的目标!”
朱槿望了我片刻,转身向外就走,白素轻轻叹了一声,等朱槿走了出去,重重把门关上之后,她才道:“这次,她是真心来寻求合作的。”
我摇头:“不必和这种人合作!倒是康维十七世那里,应该可以找到进一步的头绪。”
白素点头:“康维对这件事十分在意,他会努力进行。”
我道:“有一种情形,可以肯定在许多人身上发生过,可是我却无法知道那是甚么情形。”
接著,我就把陈景德来找我的经过,详细向白素说了一遍,当我说到陈景德他感到自己整个人溶进了水中的那种感觉时,白素的神情讶异莫名。
她失声道:“这种情形不正是和朱槿所说的一样?那些失责的监视人员,都有同样的感觉 就是在那种感觉之中,他们失去了目标,同时也不知道时间的过去!”
一向镇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白素,这时也大有骇然之色。因为情形实在很可怕,这种情形已经证明了确然有一种力量,可以广泛地影响人类脑部活动,使人失去知觉,或者甚至于可以使人完全听命于它!
这种力量,如果如朱槿所说,掌握在一个“魔王”的手中,那么他就可以操纵人类,为所欲为了。
这种情形,一直都是幻想小说或是电影的题材,忽然变得离事实如此接近,真令人直冒冷汗。
我急速地来回走动:“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不知道这种力量,甚么时候会来影响我们的脑部活动,我可不想做任人操纵的木偶!”
白素望著我,眉心打结,她极少在困境之中表现彷徨,可是这时她竟然问:“我们可以做些甚么?”
我停止走动,抬头向上 实际上我甚么也看不到,我只是迅速地转念。
我完全知道白素心情彷徨的原因,因为我的心情也一样。
这件事自从开始以来,不但吸引了全世界各方面的注意,而且也都有实际的行动。采取行动的都是掌握了巨大力量的组织和个人,可以说是全世界的主宰力量,破天荒第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进行活动。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很简单:所有种种具有主宰力量的人,都希望能够得到他人的生命配额,使自己可以延迟死亡,甚至于逃过死亡!
这不但是人类普遍的梦想,更尤其是那一类正在享受荣华富贵者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可以相信他们正在倾力以赴。
可是集中了全世界的力量,还是一无所获。
由此可知面对的力量是如何地不可测 别说要对付它,就算要加以想像,也无从著手。
我,卫斯理,和白素,虽然曾经有过极多他人未曾有的经历,好像是很成功的冒险家,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都觉得自己渺小之至,根本微弱到了甚么力量也没有的程度!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有人已经掌握了控制人类脑部活动的力量,全人类就等于在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我们也是人,难以有办法可以对付。”
白素苦笑:“那就真的只好坐以待毙了?”
我陡然吸了一口气:“我们是人,才无法对付可以控制脑部活动的力量,如果有一个人,根本不是人,那么他就有可能和那种力量对抗!”
每一个不同的生活圈子之中,就有不同的语言。像我和白素所说的“一个人,根本不是人”这样的话,在不知情由的人听来,一定以为我神经有毛病。
可是白素一听就明白,她也吸了一口气:“康维十七世?”
我用力点头:“正是他 他不是人类,没有人类共同拥有的脑部,他的脑部,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组织,能控制人类脑部活动的力量,对他一定不起作用。”
我说了之后,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而且他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他希望他的妻子可以获得大量生命配额!所以他一定会尽力以赴。”
白素皱眉不语,我问道:“还有甚么疑问?”
白素迟疑了一会,才道:“或许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康维为了柳絮可以获得大量生命配额,反而和那种力量合作,那就更不可收拾了!”
我笑了起来,白素奇怪我何以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笑得出来,她瞪大了眼睛望著我,我道:“你这是以地球人之心,度机器人之腹。”
白素问道:“此话怎讲?”
我把我要说的话,认真想了一遍 因为事关重大,我必须肯定我的想法。
然后我正色道:“康维曾经告诉过我,他的一切思想方法,都是根据人类思想行为正的一面来设定的。所以他的行为,必然是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所为,不会有半点小人行径,他不会为了柳絮可以得到大量生命配额,而做对不起人类之事!”
白素沉默了片刻,才苦笑:“真是讽刺 无法绝对相信同类,却可以绝对相信机器人!”
我也苦笑:“很多外星朋友对我说过:地球人虽然落后,可是地球人脑部结构之复杂,他们至多只瞭解千分之一而已。”
白素感叹:“那已经比地球人本身好多了,地球人对自己脑部所知,只怕连万分之一也没有。”'。电子书:。电子书'
我说出了我的决定:“我要去找康维,我们这里总算有一点新的发现,对我们来说,并没有甚么作用,可是对他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启发。”
白素同意:“对,而且要带陈景德一起去 这个人是唯一有可能可以和那些失踪的应徵者联系的人。我立刻联络柳絮,你去找陈景德。”
虽然去找康维十七世,对于解决整件事还是渺茫之至,但至少可以有一点行动,而不是一直坐在那里等,这也勉强可以算是打破了闷局。
陈景德那面自然是一口答应。而康维和柳絮听说我这里有了新的发现,也兴奋之至。康维甚至于要立刻用他的“交通工具”来接我们。
他的交通工具是一艘性能杰出的飞船,可以瞬刹之间,直上青冥,随心所欲,翱翔九天,是地球人梦想中的东西,伟大之极。这飞船每次出动,都惊世骇俗,会引起许多麻烦。而且我也想和陈景德相处一些时间,以便更瞭解他和陈宜兴之间的联系。
所以我拒绝了康维的好意,自行和陈景德到他的“柳絮古堡”去和他会面。
白素和我同行,红绫别说随时待命,只要我在瑞士那面有需要,她立刻可以启程前来。
我不知道她何以会有这样的决定,猜想在那个怪鸡场中的事,怕还没有完全了结,我也没有多问。
在飞机上,我要求陈景德集中精神,尽可能去感觉陈宜兴现在的处境。可是陈景德却心神不定,他非但不能集中精神,而且简直坐立不安。
他也不是对陈宜兴的处境毫无感觉,他还是感到陈宜兴是在一个空间之中 我认为他的这种感觉,是受到了欺骗的结果,陈景德也说不出进一步的感觉,所以在这方面可以说毫无进展。
到了瑞士,康维和柳絮在机场相迎。
两人亲自远迎,表示他们对这件事关切之至。我们一秒钟也不耽搁,一见面,正在握手,康维已经问道:“卫君,你那里有甚么新发现?”
我把陈景德介绍给他们:“先由他来说。”
于是一面上车,一面陈景德已经开始叙述。
等到车子驶上了只通向古堡的道路时,陈景德的叙述已经完毕,我开始转述朱槿的调查所得,以及我和白素得出的推论。
康维和柳絮听得十分用心,并不插言,只是不时交换一下眼色。等到我也说完,车子已经在古堡门口停下。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古堡,可是这次和上一次,古堡周围的环境竟然大不相同 康维在湖边上种植了无数柳树,也不知道他用了甚么方法,算来没有多少年功夫,柳树竟然大都有合抱的粗细。
此际正是仲夏时分,柳条长垂,枝梢都点在水面,随风飘动时,在平静的水面上,画出一个接一个的涟漪。水圈不断在水面上向远处扩张,把视线引向远处,极目望去,湖水和柳荫交融成一望无际的碧绿,使人感到如置身于幻境之中。
下了车之后,我和白素自然而然向湖边走去,迎著清风,竟然在那一刻,感到了异常的空灵,像是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值得挂念的事情了。
阳光洒在湖面上,弹跳著亿万点金光,时而分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