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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的经历一一复述,说得自己没精打采,说得柏裴铭睡意朦胧。
我的性情也变得游移不定,每次通电话时,都会在磨磨蹭蹭的几个小时里,觉
得未来指日可待,同时又会在放下电话的瞬息片刻间,绝望地把所有有关未来的可
能推翻得一干二净。
我不希望他抛开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我身边,我没有勇气负担他的前途,害
怕承担他命运的责任。
也许年轻十岁,我会收拾行囊,不加思索地随他而去,不怕千山万水,不怕千
辛万苦,只要和他一起躲避风雨。
我已经满目疮痍,我没有力量做十年前毫不犹豫的决定。
这种矛盾让我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柏裴铭,更不相信感情的真实与牢固。
我们开始为一些不足道来的事情斗气,柏裴铭用他惯常的平静与沉默对待我的
任性,而每次斗气之后,我又会为自己的幼稚而自责、内疚。
而所有的甜言蜜语和争争吵吵,都只是在电波中传递,我们没有真实的触觉、
味觉、嗅觉,我们只能在听筒里感受彼此的呼吸,在氛围中体味彼此的心跳,而这
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多少有些画饼充饥的嫌疑。
《那样的年代》开始进入策划阶段,电视的表现手段毕竟有限,再发达的科学
技术,在某一阶段总有其相对的鼎盛期,于是策划成了电视圈里的流行词汇,就像
街头荧光闪闪的翠绿色,一时成为时髦的追逐一样。
所谓的专家行列,自然也是良莠不齐,有学界泰斗,而又大都宁愿躲进小楼,
独醉于自己的学术研究之中,视这类社会活动为平庸和无趣,须费尽心机方能打动
他们之铁石心肠;也有几乎以出谋划策为养家口之道的近于专业的策划人,剖析完
社会问题,能在倾刻间转而对经济症结大展宏论,当然等待其后的必须还有政体改
革,世界和平,诸如此类的囊括国计民生的所有问题,大有普天之下莫非我知的劲
头,而其发表言谈之频繁,绝不亚于鬓角留着两缕小卷发的名角的赶场。
节目如人,人要生存,须八面玲珑,多处得助;节目要生存,同样有四方叫好
之声捧场,这大概是现代知识分子知趣和提高之处。
座谈会一个接着一个,日程密密麻麻,也许就此一生,即是消耗在一张又一张
身不由己的时间表上了,欲置不能,欲说还休。
柏裴铭的电话把我从烟雾缭绕、头昏脑胀的会议室里解救出来,他的声音让我
体会到生命的牵挂。
“我想过来看看你。”
“真的什么时候”
我几乎惊喜得要大叫一声,事实上,那声感叹,已足以让新来的小秘书探过脑
袋。
虽然分别没有几日,但这日复一日的电话,加重了感情的浓度不说,更延长了
等待的时速。度日如年,实在没有夸张,尤其是放下电话后的几分钟,每每觉得无
法忍耐片刻,非立时相拥才能缓解激情。
“下一阶段可能要做一组大片,我想在动身前,先来看你。”
“准确时间呢?”
我不依不饶地一句追问一句,大有最好一小时后便到才满足的态势。
也许是太多的分离,太多的相思,太多独处时的压力,使我已顾不上矜持,顾
不上传统的欲擒故纵的计谋,我们与虚幻的想象已经争斗得太疲惫了,我们需要真
切得不能再真切的四目对视,哪怕是心目而视。
“时间还没定,也就是本周,定好机票后我来电话。”
“好吧。”
声音里不想有失望,不想让他太得意,我甚至有些为情不自禁的雀跃而沮丧,
嘱咐过自己,处世不惊,才能平静地面对变故,留一些余地,只是不得已,只是不
想让自己连自家性命一起折进去,可是我知道我没演好。
“想我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想。”
柏裴铭温柔的语调,令我嘲笑自己片刻前的多虑,我老老实实地问答,何必欺
骗自己,在哪里,我都成不了一个好演员。
“身体好吗?”
“还好。”
我垂下头,俨然一低眉顺目的贤惠小媳,在柏裴铭的温和前,我屡战屡败。
“别太好强。”
“我知道。”
再回会议室里,已是面带桃红,全然不是刚才那副铁青板脸,还在眉飞色舞、
唾沫横飞地侃侃大谈的神态落在眼里,也不如几分钟前那般刚恶不嫉、水火不相容
了。
会议圆满散场,各等人士因得到不同的满足,各自欢欣而归。
云妮走了,没有人在办公室等我,我整理完材料,独自驾车回公寓,晚风凉凉
的,和我的心情一样宜人。
打开门时,电话铃声大作,顾不上换鞋,赶过去抓起。
是云妮惯例的联络。
自云妮走后,我们基本保持了一天一个电话的热线联系,似乎分别几日,我们
还没有从彼此的生活中隐退,而原本近于朝夕相守的改变,又使我们多少保
持了一些距离。这似有似无的变化,反而使我们觉得亲密程度,比以前有过之
而无不及。
不止一次不知趣地问,为什么情可以,爱却不。
知道没有答案,因为那不是问题。
忍不住告诉云妮,柏裴铭要来的消息,云妮的高兴不亚于我。
康健抢过电话,说要给我带我最爱吃的芒果和椰子,他当然不会忘记,在溪江
轮上,我和他的抢椰大战,他也不可能不记住,柏裴铭追出几里地为我买来的五斤
芒果,被不忍节制的我一吃而空,终于因肠炎而打了点滴。
这样的永诀虽然不会再有,但是我们谁也无法抹去。
第二天上班,我就张罗着把一个星期的会议集中在二天内完成,我想把更多的
时间留给柏裴铭,留给我们难得的团聚。
无休无止的会议大战,使我对那班会议场上游刃有余而又智慧不竭的“职业杀
手”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外,还抑制不住对这份永远找不到休止的工作渐生倦意,也
许真该解甲归田,当一个无知而又无欲的家庭妇女了。
期待的焦虑让我心乱,甚至烦躁,而柏裴铭的电话更是把我打入情绪的谷底—
—他因拍摄一次盛大的慈善活动,行期由本周推到下周。
打发即将到来的四天,成了刻不容缓的问题,已经没有云妮可以厮守,曲颖的
创作正入高潮,也无暇抚慰躁动的心绪。
为了文学,我只好克制自己,把自己拉回到《那样的年代》的大纲修改稿里,
这才恍然大悟,大凡女人,没有生性的事业狂想,不幸挂上女强人称谓的,其实只
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替换,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堂堂正正地填补时间。
尽管我一再说服自己,来与不来,只是形式,说明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我心里也明白,形式一开始于我们就是奢侈的工艺品,不是不想得到,而是取
之无道。
我当然盼望柏裴铭的到来,我当然数着日历,数着时针,我当然还是心烦意乱,
至于焦躁不安,当然也只能埋在心里,留至夜半无语时。
柏裴铭再次将行期推至下周,我已经没有责备,只是电话里已掩饰不住冷淡。
“工作为重吧。”
“言不由衷。”
“由衷又有如何”
“你生气了?”
“没有。”
“对不起,下周一定不变了。”
柏裴铭惶恐的连连道歉,让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我们
都不是客套话。
我只好等待,因为除了等待,我无所作为,我改变不了老板的指令,更改变不
了命运的安排,除了拼命增加些许抗体,也实在做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周末,驱车去郊外,好像有了放假的计划,不用来休息,心有不甘。
把打印整洁的策划方案和没有理由的请假条放到谢荣增的桌上,便匆匆地离开
了办公室。
回公寓的途中,储备了柏裴铭最喜爱的可乐和新鲜土豆,在冰箱的冷藏室里,
土豆洗干净放在久不动用的菜板上,以备他到来时,可用最快速度炒出他百吃不厌
的青椒土豆丝。
三天过去了,柏裴铭毫无音讯,更谈不上来意,镜子里面容枯萎,双目无神,
我挡不住心灰意冷。
李龙告知继续进行的策划会上吵成一团,各执己见,互不谦让,谢荣增对我无
缘无故的休假也极为恼火。
我已经顾不上许多,我连自救能力都奄奄一息。
蓬头垢面,任其萎靡,只是与自己作对。曲颖对我的如痴如醉状,大加嘲讽,
正在兴头上的她,自然是扔下听筒,重又握笔,沙沙落下数行,还是方才的思路,
而我实在连再拿听筒的勇气都没有。
再探问行踪,太有违自尊,而这一日拖过一日的空白,早使我推翻所有的理解
与宽容,认定这样的沉默,完全就是结局,而曾经的内疚与解释,至多不过是谎言。
除了因为人,不可能再有别的缘由。
认定死理,我便愈发地自暴自弃起来,索性挂起电话,关上呼机、手机,隔断
一切与尘世的来往,让自己糜烂在绝望里。
我承认,我绝望,而且绝望之至。
结果早有预料,可是预料不是接受。
我不知道过了几天,只是关上门一遍又一遍地洗着已经磨掉了皮的土豆。
邮差救火般的砸门惊醒我的游梦,打开门,我破衣褴衫,一脸颓废的样子肯定
吓着了他,否则,他不会用惊异而迷惑的眼神盯牢我。
我从他手中接过电报。
电报纸上一行字:
我找不到你,请速与我联系,有要事相告。裴铭
我关上门,把电报纸随手扔到堆满了空杯子和落满了灰烟的桌子上,冷冷地挤
出几声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