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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知曲颖的秉性,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而风雨过后,即是朗朗晴空,片片
白云,只是在雷电交加时,最好避实就虚,千万不要短兵相接。
“我没有心思开玩笑,我要见你一面,尽快。”
曲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略觉事情有些不妙,收敛了嬉笑。
电话里只有呜咽声。
“我喝醉了,我有话要说。”
呜咽声断断续续,但一直没有发展为嚎啕大泣,这已超出了曲颖平时的作为,
曲颖的敢爱敢恨、敢哭敢笑一直为我羡慕,今日的含蓄、隐忍表明了事态的严重。
“告诉我,为了谁?”
曲颖没有做声。
“你在哪里”
“在你公寓楼下的公用电话亭。”
“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把剩下的工作扔给了康健,抓起外套,匆匆出门。
康健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心里以为什么,也无暇解释。
在车灯的照射下,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那姿势,必是曲颖无
疑。
泊好车,走近一看,曲颖披着大衣,席地而坐,而且蜷缩一团,瑟瑟发抖。
几乎是连拉带拖地把她弄到房间里,我把她扔在沙发上,盖上毛毯,进了厨房。
十几天没有回来,屋里又落满了厚厚的尘土。
不知哪朝哪代开始流行“尘世”一词,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世间万般美好,不
足以勾起人类的留恋,而常常挂在嘴边的漫漫尘埃,在我看来,又着实没有半点可
爱之处。
等我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和新煎的鸡蛋出来时,曲颖已睡着了。
我不想惊动她,拿了一个垫子,靠墙而坐,点上了一根香烟。
曲颖熟睡的面孔哀伤无比,我知道必是重创才至于如此,普通的吵架、闹气,
还没有这种功效。
人在悲痛时,总会大声咀咒上苍,斥责着创造快乐之余,又何必无事生非,再
添痛苦,然而没有伤痛,人又如何生存,如何去真实地体验光阴的每一寸流动,如
何去记住历史,记住曾经拥有。
痛苦是快乐之源,实在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当我抽完第四根烟时,曲颖醒来,我重新热了咖啡和鸡蛋。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吃得狼吞虎咽。
再度相对,已是杯盘狼藉。
看着曲颖悲苦的脸,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上帝造人的
那一瞬间,就要求人类独自承担所有的苦难,自斟自饮,甘苦自知,别人不肯替代,
也实在替代不了。
还是曲颖先开了口:
“离开杜云鹏,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原本以为,终究还是情趣相投,命运
同舟,祸福都不能分出彼此,然而在利益面前,感情竟是如此渺小而又脆弱。”曲
颖开始落泪,我的心随之抽动。
“我的《追忆往昔》与他的《生命涅磐》由同一题材而作,动笔前就说好,是
彼此间的一种较量,也是从
男、女性不同角色出发的姐妹篇,想届时成套出版,既在创作上寻求一种新颖
的构思,也是我们感情瓜熟蒂落的一份结晶,我们原本计划套书出版之日,也是我
们缔结婚约之时。你刚出差不到一周,我的《追忆往昔》的手稿已告封笔,槃风月
出版社的书商屡屡催我付印,提议早一步出版,或许会有更好的销路,我断然拒绝
了书商的请求,对我而言,此书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至于获利多少不太重要,我总
希望我们多年的情分有一个圆满的归宿,我也此生无悔。”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没有打断她。
“我一直催他尽早完成《生命涅槃》的手稿,我心底里希望盼望已久的婚礼能
快一些到来,我厌倦了同居的生活,厌倦了朝夕相处却又相隔千里的孤独。他也一
再表示,早些结婚,也算成了正果,我满心以为,以为……”
曲颖终于泣不成声,我给她递了热毛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她一把抱住
我,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擦了我一裤子。
过了许久,她渐渐平静下来,此时天色已暗,窗外街道上华灯绽放,我打开沙
发旁边的台灯,落下窗帘,将我们与外面的喧闹与繁华深深地隔离。
真的是不知疲惫的城市,再多的苦难都冲不走追求欢笑的人群,而那闪烁的灯
火又怎能体会我们悲凉的心境。
终究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谁也不能改变谁,谁也不能帮助谁。
“很美满的计划,尔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推说最近思路枯竭,稿子的结尾部分有欠出色,他说他不能落后于我,
要比翼齐飞,我一直信以为真,没有半点猜疑。直到昨天晚上,他大醉而归,进门
就抱住我,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曲颖,不要离开我,我对不住你。我以为至多也不
过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能自持,以为只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而已,我什么也没说,
帮他躺下。”
曲颖停住了,像在迟疑,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我甚至不愿听到事实,只好
用焦虑的踱步来掩饰。
“我从他西装口袋里,发现他与风月出版社订的合约,《生命涅槃》已经全部
付印,将于下月问世,合约的酬金是四万人民币。”
“当时你们与风月出版社有无合同?”
“有合同,但我们一直没有签约。”
“酬金多少?”
“按稿酬算,千字一百。”
“出版社有否同意成套出版的计划?”
“他们有些迟疑,怕影响销路,所以他们一直主张先打响一本,再出第二本。”
“那么稿酬呢?”
“视销路而言,从版税收成。”
杜云鹏太没有自信。
我无力地掩上耳朵,用头抵住窗架,却始终能听到天堂里的嘲笑。
人类是多么浅薄,多么无知,多么急功近利,多么……
窗外车声如流,歌声如潮。
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划落,我知道那是眼泪。
然而眼泪实在补救不了任何灾难,如果不清楚这一点,永远只能做祥林嫂的后
代。
人类大概真的是没有长进,千百年前犯过的错误,时时刻刻在重演,难道真的
只有这些故事可以演绎。
我们无力讨论什么。
第二天闹钟响时,我急急忙忙地按住了它,幸好经过昨夜的折腾,曲颖已精疲
力尽,没有听到我的响动。
走进大楼,迎面碰上谢荣增,司机紧随其后。
“雨烟,我先出去开会,回来后,咱们再议一议你的节目。”
我点点头。
“昨晚我看了样片,基本感觉良好,有些地方我们再商榷。”
我继续点头,经过昨天,我好像倒是涅槃了一般。
谢荣增走了几步,回过头叫住我:
“雨烟。”
“有事?”
“你没事吧”
“我很好。”
“哭过了”
“没有,熬夜太多。”
谢荣增仿佛舒了一口气:
“节目完成后,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老板。”
我进了电梯,把谢荣增将信将疑的神情隔在外面。
办公室里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我知道那全是云妮的功劳。
坐到软皮沙发椅上,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也许真的要在这黑漆木的办公桌前坐
至白发苍苍。
溪江轮的那队鸥群,那阵微风,轻轻地飘进了我的脑海,鸥声凄厉,悲凉得让
我不能自己。
柏裴铭,我知道不该想到他,却又实实在在地想到了他。
云妮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推门进来,每天早上见到云妮的第一面,她总是这
个姿势,几年如一日,似乎永远不会改变,而她也从不厌烦。
人各有命,张新元又何德何能。
“雨烟,你脸色不佳。”
“昨夜曲颖住在我处。”
“杜公子舍得承让”
“哼。”
我冷笑,何须承让,是他自弃。
“怎么了?”
云妮是细心的。
“他们有些问题。”
“是曲颖小姐耍脾气吧?”
“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相爱这么多年……”
“时间并不能说明一切。”
“那什么又能说明一切?”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也许世上本没有永恒,而我们偏偏自欺欺人。”
“他们分手了?”
“这次大概在劫难逃了。”
“是什么东西足以摧毁数年的情缘”
云妮像在问我,也像在自问。
“利益。”
我没有更好的回答,而这又是惟一能准确概括事实的真切的定义。
“代我向她问好。”
“我会的。”
云妮出去了,屋里又少了一股温柔的味道。
我悲哀的不
是曲颖的分手,聚散离合,终究是一时的伤痛,更惨痛的是信任的无所归依,
相信曲颖的绝望也由此而生。
庆幸自己和柏裴铭还能无疾而终,我甚至开始感谢他的销声匿迹,感激他的明
智,留得片片回忆,不敢有太多的奢求,怕只怕希望太多,失望便随行涨势,到时
候无法收拾。
人学乖了,也顶多是压抑自己,人类还有什么高招,难怪被外星人屡屡嘲笑。
收收神,开始工作。
给康健打一电话,询问昨晚老板观看后的意见,以便下午开会时应答。
“你再睡一觉,下午过来开会。”
我准备收线。
“雨烟。”
“有事康健。”
康健不说话,难道也是失恋,也是遭人暗算而吐血悲啼。
男人不会这么笨,只有女人才会被感情迷昏了头,这是女人的绝症。
“康健,说话,怎么了”
“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