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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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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香和精液混杂的骚味,还有着腐烂的苹果发酵后的腻甜。那个刺目的无比明亮的中午,
她老远就闻到了这不祥的气味儿。它覆盖了、笼罩了她的儿子。从那天开始它变得无所
不在。在白天它是光,在夜晚它是黑暗。吃饭时它是吞咽的声响,睡着后它是儿子均匀
的呼吸。她儿子就这样落进了妖精的手中,李淑悲伤地想。没人比她更知道真相:就是,
她儿子其实是从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险恶的中午真正走失。
    有时她会看到儿子身体四周有一层雾状的东西,使他和正常的一切隔绝。她触摸不
到他。她一摸他那雾状的东西就有硬度。有了柔韧的弹性。她儿子就躲藏在这雾状的东
西后面,就像一个王子躲藏在青蛙的身体中,躲藏在熊瞎子的身体中。那还是一件传说
中的隐身衣。儿子穿上了它,立刻无影无踪。
    洗澡这老办法也拯救不了她了。洗澡现在变成了一个灾难。她让他去澡堂,他就说,
我不脏,我洗过了。在哪儿?李淑明知故问。在陈阿姨那儿。刘钢回答。李淑是多么听
不得这句话!这话是一个咒语,一遍一遍在他们的房间里起落,最后落下来在地上铺起
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就像落叶,软绵绵的,快把她的脚埋住了。快把她活埋了。他伸出
手,手是干净的,捋起袖子,身上是干净的,看看耳朵后面,耳朵后面是干净的,闻闻
头发,头发也是干净的。她儿子所有的器官和肢体,洁白、光滑、明亮,没有一星半点
污渍和灰尘。它们无可指摘,却携带了、暗藏了那个女人的邪气。那邪气在皮肤下面奔
窜着,像无数条小蛇。李淑强压着怒火,说,你洗过了也是脏的。你一天到晚朝医院跑
身上到处都是病菌,你现在比过去要脏十倍,脏一百倍!儿子愤怒了。对了是愤怒。只
要李淑话里明枪或者暗箭触碰了那女人,儿子的反应就总是这么激烈。儿子愤怒地望着
她,后来就变得悲伤。当然最后妥协的是儿子,儿子去了公共澡堂,但是糟糕的是,出
来后那气味有增无减。于是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异味是洗不掉的。水不能溶解它,不能
稀释它。反而灌溉了它似的越发鲜明蓬勃起来。那么它不是巫术又是什么?
    李淑对丈夫说,老刘,别让你儿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多不安全。老刘说,
怕啥呀?他一个人连逃跑都敢,正经串个门儿倒不敢了吗?再说咱也管不住他的腿呀。
老刘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又忙,忙着搞大会战,负责着其中的一个什么项目,哪儿顾得
了那么多。李淑不甘心,说,医院是啥好地方,也不怕传染上毛病?老刘说,蝎虎啥?
又不是琉璃吹的,又不是林黛玉,哪儿那么娇气?他愿去叫他去,比离家出走强吧?陈
大夫人多好,会开导人,你没看出来他这些日子变开朗了吗?
    天呀天!男人哪,真是笨。变开朗了!瞎了眼还有个窟窿呢!要不就是别有用心。
李淑冷笑两声,说,是啊,一个大好人哪,我看想往那儿跑的不光是你儿子一个人吧?
老刘说,你瞎扯啥?你个老娘儿们咋净长歪心眼儿?李淑说,现在你觉得我心眼儿歪了?
早干啥去了?老刘叹口气,说,李淑,我干了十六个小时的活儿,你让我睡会儿觉行不
行?
    好吧,就让男人们去睡觉吧。哪怕在坟墓里睡呢!李淑又是一声冷笑。可我不能让
别人骑在我脖子上拉尿,对不对?我不能让别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一个生龙活虎的儿
子!她想起一出戏《穆桂英挂帅》,对了,现在就是该穆桂英出场的时候了。
    如果在现在,这两个女人约会的地点可能会在一个茶屋或者安静的小饭馆,气氛幽
雅,适于谈话。我们在电视剧中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但那时不行。那时没有这样一个
很布尔乔亚的地方。于是,李淑选择了公园。
    深秋的公园里几乎没有游人。满地的落叶,在李淑坚毅的挑衅的脚下发出粉身碎骨
的呻吟。她们并排坐在湖边的绿色长椅上,那样子很怪诞。湖边的长椅通常是给谈情说
爱的恋人们准备的,可她们在本质上却是敌人。李淑努力做出亲密的样子。
    “陈大夫,你可别怪我多事,我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大姐——”
    “你可别推三推四,跟你说,白工程师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人。前年死了老婆,一
个人带着个孩子——”
    “大姐!”陈忆珠打断了她,“我不想谈这事儿。”
    “怎么不想谈这事儿?”李淑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终身大事啊,你总不能
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是?陈大夫,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千挑万挑,男人还不就
是那么一回事?早点成个家,早点生个自己的孩子,也省得……省得一天到晚看着别人
的孩子眼馋。”
    李淑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句久蓄于心的话。陈忆珠明白了。在秋风萧瑟的季
节陈忆珠明白了一件事。可她明白得太晚了。她默默地望着身旁的这个女人,这个孩子
的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知道这次约会的性质了,原来是鸿门宴。她伤心地笑
起来。
    “大姐,”许久她说,“你放心,没人会夺走你的孩子。”
    “陈大夫,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她说,站了起来,“我走了,大姐。”
    她在风地里走了很久。她一个人,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秋风吹着她的脸。她的
脸很冰冷。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这让她很吃惊。她几乎不记得自己什么
时候哭过?她的眼泪一向很金贵。她想,多可笑啊,怕我抢走她的儿子!可她笑不出来。
她踩着满城落叶,听着它们在她脚下粉身碎骨地呻吟,她想起一句话,人心比夜黑。
    后来她给老刘打了电话,让他转告刘钢,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她有事要出远门。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天,她果然一早就出了门。她去看望城里的一个久违的老同学,
在人家家里盘桓了整整一天。她们包饺子,喝青梅酒,玩儿得很是热闹。临分手时,她
对老同学说,“今天真快活。”然后她就一个人走在了清冷的街头。她听着自己的脚步,
她想,我真的快活吗?
    在黑暗的走廊里她几乎踢到了一个人身上。一个人蜷在她的小屋门口,无声无息,
就像一条睡着的狗。她立刻就知道这是谁了。那熟悉的、亲爱的气息袭击了她,他竟等
了她整整一天!刹那间她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引爆。可她坚持着。坚持着。终
于她说,
    “我不是告诉你要出远门吗?”
    “我不信。”他安静地回答。
    “是真的。”
    “可你还是回来了。”
    “要是我不回来呢?”
    “我等你。”他安静地、但是决绝地回答,“一直等。”
    她叹息一声。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想我怎么变得这么脆弱啊!可她没管它们,她
任它们流。她看他慢慢地站起来,小小的身体紧靠在了门板上。那是一个坚如磐石般的
姿式。扎根的姿式。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摇着头,说,
    “刘钢,刘钢,我该拿你怎么办?”

                                  七 玫瑰园

    可以想象李淑的愤怒。李淑的阻挠失败了。每个星期天,她的儿子仍然一如既往地
朝那个该死的女人那里跑。现在那个女人该是多么得意啊。那个女人会说,是啊是啊,
儿子是你的,这不假,可他归根到底是谁的呢?
    这双得意非凡的、嘲讽的、胜利者的眼睛悬挂在李淑的生活中,就像咸鱼一样散发
出无处不在的臭气。李淑和它对峙,李淑在心里说,别高兴得太早,谁笑到最后,谁才
笑得最好,对不对贱货?
    儿子在日益远去。她知道这个。就算他人在家里坐着,魂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
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正常的孩子谁会像他似的整天抱一本破地图册发呆?那里有
什么玄机和秘密呢?正常的孩子扎堆儿、打架、疯跑野马,这才像一个孩子,而他呢,
除了看地图,就是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云山雾罩。当然这些话,他只跟妹妹红霞说,
在这个家里,只有红霞,能撬开他的嘴巴。六岁的小红霞,扎牛角辫,像燕子一样穿梭
在李淑和二哥之间,做了信使般的人物。红霞说,“妈,二哥去桂林了。”李淑说,
“胡说八道!”红霞也不计较,一跳一跳跑去跳房子去了。
    再一天,红霞又跑来对她说,“妈,二哥去乌鲁木齐了。”她伸手摸摸红霞的脑袋,
不发烧呀,怎么满嘴跑舌头说胡话?李淑说,“嗨我说咱家有一个中邪的就够了,你别
再凑热闹好不好?”红霞说,“不好。”一甩小辫儿,又一跳一跳跑走了,去踢鸡毛毽。
    终于到了这一天,红霞跑来对她说,“妈,二哥要去——俄罗斯呢!”这次李淑吓
一跳,李淑吓了一大跳!“小祖宗,你疯了?”红霞说,“没疯呀!谁疯了?二哥说的,
陈阿姨要带二哥去俄罗斯看、看三套车呢!”
    李淑心突突跳。突突跳。好啊好啊,她想。她的心跳着跳着忽然撒开了欢儿。她的
心舞蹈起来,跳起了踢踏舞。这是喝醉的赫鲁晓夫的舞蹈,一双大皮靴,在克里姆林宫
如镜子般光滑的地板上,踢踢踏踏,多么欢快啊!李淑想,好啊好啊,她激动得脸色苍
白,她说好啊,我知道地图的秘密了!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海枯石烂我等到这一天了!
    有一个这样的名词——向阳院,现在绝迹了。可在七十年代那是一个新生事物。
    现在我们来到了向阳院。我们一下子闻到了那个时代的气息。那个时代的气息,被
完好地封存在这样一些历史名词中,就像陈封多年没有人再打开的香水。这将是这个故
事结尾的地方,好比一个童话,往往要在最后出现美丽的花园或者玫瑰园,现在我的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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