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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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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徐徐而行之错觉。群仙头饰裙裾,手中所持仪杖,仪态身姿,丰满华丽。帝君
庄严,神将威武。。。
    阿元见老人非常熟练地打好草稿,技艺之高,他目瞪口呆。在旁边只有侍候的
份ㄦ。
    但阿元天性聪颍,而且苦心孤诣,因此很快便掌握到铁线描的要诀。
    神仙都工笔细描。潜心绘画,何时方可完成?
    老人从容而道:
    “观画,少言。”
    阿元日夜对者神仙画卷,於画中人同游共息。
    真美!
    看上千遍都不厌。咦,有一个最美……
    从老人口中,他又知道更多吴道子的故事。他是画圣,爱画者都尊崇这天人。
在前朝日子,他画“地狱变相”,“送子天王”……他在桥旁土屋壁上画了一百匹
骏马,破壁日去。他画佛像顶上圆光,以肘为支,挥臂一画,浑然天成。他把三百
里嘉陵江山水尽收肚内,一日之间为玄宗宫中大同殿上重现风光。皇上爱才,下令
“非有诏不得画”。他夜画“钟馗捉鬼”。他跃入山水大画中,邀游洞府不思归,
人皆以为仙去……
    阿元整个人浸淫於此,不知年日。
    画稿亦已完成。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忍不住:
    “师父,你是谁?”
    老人不答,只提前事。
    “一日我曾告你,要画活,可用朱砂点其右眼。记得吗?”
    阿元一想,便问:
    “若要进画中一游,又该如何?”
    “这个……”老人沉吟一下,欲言又止。终於他闭目养神,像是听不真切,任
从阿元侍立,不得要领。阿元知孟浪。
    山野开始暗下来,孤星在眨着眼,顽皮而寂寞。是夜无月,老人拍拍阿元得肩
头:
    “阿元,你已学吴生笔,尽得其闲丽之态,我把重绘壁画的重任交托於你,望
你花尽心力,使之流传。我明日将作别人间,载壁乘舟,沉之洛河。”
    次日,老人於破壁,悉数矢却踪影。
    阿元面对迤逦之神仙画卷,不胜欷嘘。
    他着实後悔。
    为什麽忍不住追问师父是谁?让这疑团永置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是
非非,何须知得太清楚?
    阿元一定要完成重任,方对得住执手相教传艺的老人。
    寺庙修好,墙壁一片空白。阿元终日不发一言,把前朝瑰宝重现人前。
    每完成一个,就认着他们:
    “威武神王。天丁力士。妙行真人。西灵玉童。太清仙伯。太丹玉女。开明童
子。梵气弭罗玉女。斩魔神慧金童。紫华扶神玉女。太极丹华金童。夜灵玄妙玉女……
金童……玉女……金童……玉女。”
    他呕心沥血,花上三年。
    青葱的日子,便於他们度过。
    不是他们,是她!
    她,浓黑的秀发盘了望仙髻,脸庞秀润,天真妩媚。站在东华天帝君的附近,
回过头来,顾盼生姿,向人间散着五色鲜花。
    阿元爱上了其中一个神仙了。
    他画她时特别仔细,特别庄重。--她不是他创造的,但他令她重生。
    她的衣带仿佛拂到他身上心上来。
    阿元沉思了一夜。
    他五内有种渴求,也有种惶惑……
    当风飘扬的衣带……
    为什麽是这个?为什麽不是那个?
    八十八个之中,为什麽是这个?
    浅薄无知的人,只能被机缘牵引,生世都没能力知悉真相。
    天亮了。
    阿元不辞而别。
    官府中人来检视大功告成的壁画。远近的画工和文人雅士也来了,啧啧称奇,
太美了!--奇怪,他们数……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只得八十七位神仙?再
数一遍:
    八十五。
    八十六。
    八十七。
    是八十七!
    流传至今,是一点神秘的矢真吧?


                                博士主夫

                                 叶冠男

                                   一

    心宁家的那台老式唱机的针尖最近不知怎么老是停错了地方,使得唱片同样的
调子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I am on the top of the world,looking……(我在世界之巅遥望)
    I am on the top of the world,looking……(我在世界之巅遥望)
    I am on the top of the world,looking……(我在世界之巅遥望)
    天才歌手Carpenters唱的词也跟着不断重复。这因此强化的词似乎正和心宁的
梦想相关,而那调子的重复正和心宁的现实吻合……
    从早上开始,
    这是心宁陪两岁半的女儿乐乐第二次看电视上重播的美国早上儿童游戏唱歌节
目。
    这是心宁第三次帮女儿脱裤子拉尿。
    这是心宁第二次给女儿读恐龙玩具朋友Bamey的故事。
    这是心宁第二次教女儿从那几个常用中文字。
    这是心宁第三次用英文问女儿耳朵在哪里。
    这是心宁第四次把女儿从鞋架上推倒下来的鞋子放回鞋架。
    这是心宁第二次把女儿从那文竹盆里弄到地毯上的泥土用吸尘器吸干净。
    这是心宁第五次打电话询问汽车保险公司一年的保险费用。各家汽车保险公司
出的价格相差如此之大,同样的条件,有的竟相差一两倍之多。所以电话打得越多,
越有可能挑.上一家便宜的公司。
    这是心宁第三次收到某慈善机构持之以恒寄来的有关为慈善机构捐钱的表格。
    这是本月心宁第三次告诉本地电话公司纠正一个账单计算上的错误。说来也怪,
他发现很多家用水电公司账单计算上的错误都是多算,而不是少算,凹进不回出,
做账的人看来也都大咧,粗心得够水平。
    这是本月心宁第五次询问长途电话公司很早以前送的礼券一百美元怎么还没寄
来。
    这是心宁第三次给女儿倒牛奶。
    这是心宁第二次给女儿喂饭,把女儿从高椅上抱下来,抹女儿撒满饭粒、菜肴
的厨房地板。
    这是心宁开始一天中最费时、做中国晚餐的时间……
    一天天的琐事就是如此单调、重复地磨损着心宁的激情、梦想和雄心。他真怕
他的生命旅程就是如此终结。他深切地渴望谋到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就像当年穷人
孩子高玉宝那样渴望读书!
    说来也奇,美国这地方除了出产高科技、民主、自由、风流总统、大别墅、各
种宠物、同性恋、爱滋病等琳琅满目的现代“产品”,也能培养出“博士主夫”之
类的特殊职业。
    女儿这几天似乎很知趣,午睡能睡上三个小时,这使心宁有充分的时间来享受
一下孤独。
    “叮铃铃。”
    白心宁懒洋洋地拿起电话:“Hello!”(“喂!”)
    “Is this Mr。Cai?”(“是蔡先生吧?”)
    “En,about what?”(“有关什么。”)
    “About magazine promotion.”(“有关杂志推销。”)
    “Sorry,I am Bai.”(“对不起,我姓白。”)
    
    “Oh,I am sorry,I have dialed the wrong number.”(“对不起,我打
错电话了。”)
    “哈,哈,”白心宁独自笑了起来。在老婆主外、老公主内的无奈日子里,这
种姓氏游戏给心宁带来一点乐趣,几乎是一点恶作剧的乐趣。老婆名叫蔡一京,这
两三年因为老婆挣钱在外,所有的信用卡账单、水电费用、煤气费用、电话账单、
房子每月分期付款金全都在妻子的名下。在现代美国,数据信息如此发达,大大小
小、各行各业的推销商都能够轻易地挖掘出潜在客户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但
是一个文化上的错误使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疏忽:中国大陆女人婚后照样保持自己
原有的姓氏。这就是刚才白心宁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的原因。好笑的是他们以为老婆
必定限从丈夫的姓氏,如果账单上放着蔡一京这个名字,这户人家就是蔡先生,蔡
女士,不会是别的姓氏。可气的是好端端的白心宁怎么可以“白白”地姓一回“白”,
摇身一变沦为“蔡”心宁了?这不是侮辱了白家的祖太爷吗?白心宁家只有他这么
一个大儿子,两个妹妹,香火怎么能在他身上、在美国吹灭?岂有此理吗?不过话
又得说回来,如果真的入乡随俗,按着美国人的某一套,老婆蔡一京跟从他的姓氏,
同时又保持自家的姓,叫“白蔡一京”,这听上去像是以往北京人过冬时吆喝的
“白菜一斤”着实也委屈了蔡一京。毕竟现在蔡一京在外辛苦地赚钱支撑着这个家。
姓氏上各持各的姓,白心宁倒也觉得基本上尚可。只是像刚才打电话,他要首先问
清电话是有关什么的,然后再做姓氏否定。要不然,很多事情就耽误了。
    但是姓氏问题经常给中国人带来许多在美国生活上的麻烦。蔡一京两个月前跳
槽到另一家更大的医药公司,该公司的福利办公室给蔡一京寄来一大堆表格填写。
蔡一京把丈夫白心宁放在主要受益人的栏目上。蔡一京填完后寄去,福利办公室的
人又寄来一份同样的表格,蔡一京以为漏了填某些项目,仔细地又重填寄去。没过
几天办公室的人又第三次寄来一模一样的表格,还附上一信说:所谓的主要受益人
必须是雇员的丈夫或妻子,如果不是,必须经过丈夫或妻子的同意,还要公证处公
证。白心宁一看就火了,第二天又打电话去问明原因,办事员说是要他们出示结婚
证。白心宁发了一通牢骚后,说直接要找办公室的头儿,办事员口气才较下来说只
要在电话上证实夫妻关系就可以了。心宁最后铿锵有力地说:“请你们以后不要再
来骚扰,记住:在中国大陆,老婆姓蔡,老公姓白,照样是一家子!”
    有关姓氏虽是这么硬梆梆地宣言,白心宁还是时常被一种无名的家庭危机感所
威胁。他不知道这是由于妻子主外、他主内这个荒诞的倒置,还是因为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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