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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总管问了问领班,然后回过头来对他们两人说,“大概又来了一百七十个人。他们正在蜂拥而来呢!我们已经在加排桌子了。”
紧急情况的出现往往是突然的。这一回来势就较猛烈。一下子要拿出一百七十客额外的饭菜,任何厨房都将难以应付。彼得回过头来找安德烈·雷米尔,却发现这个年轻的法国人已经不在了。
这位副厨师长仿佛象子弹出膛似的,立刻投入了战斗。他回到了厨房工作人员中间,象连珠炮似地在发号施令了。叫一个初级厨师到总厨房去,把供明天便餐用的七只烤火鸡拿来……向配制间高声发布命令:动用存货!快!
看到什么就切什么!需要更多蔬菜!从另一个宴会去挖一点蔬菜来,他们大概用不了那么多!又派一个助手赶到总厨房去搜罗蔬菜,凡是看到的都拿来……又传话说:快叫人来帮忙!需要两个切工,还要两个厨师……点心师傅注意!马上加做一百七十客甜点心……剜肉补疮!各显神通!让牙医们吃好!年轻的安德烈·雷米尔,思想敏捷,充满信心,态度和蔼,正在导演着这出戏。
对侍者也重新分配了任务:顺利地从规模校小的金冠可乐宴会上抽调了一些侍者,那些留下的侍者就得承担份外工作。就餐者是决不会觉察到的;也许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侍者给他们送上下一道菜而已。其他的侍者就被分派到大舞厅的牙医宴会上,他们每人要照管三张桌子——二十七个座位——而不是两张桌子。有些熟练的侍者,以快手快脚出名,可能要管四张桌子。有些人可能会发牢骚,但为数不多。会议厅的侍者多半是临时工,任何饭店需要时都可以召他们来帮忙。多干多得。以照管两张桌子为基数,工作三个小时,工资是四块钱;再加管一个桌子,则另外再加二块钱。按预先商定,小帐另加,其收入可能要比工资总数多一倍。手脚快的侍者,下班回家时可赚到十六块钱;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在午餐或早餐时也可以赚到这个数目。
彼得看见一辆手推车,上面装着三只刚烧好的火鸡,正从职工专用电梯里飞快地推出来。配制间的厨师冲上去把鸡搬走。推着这三只火鸡来的厨师助手,又回去再运。
每一只火鸡分成十五份。以外科医生的熟练技巧迅速地把鸡切开。每一客平均分派:胸脯肉、腿肉、配菜。每一个托盘放二十客。匆匆把托盘送到服务台。一车车新到的蔬菜象轮船到埠一样集中涌来。
由于副厨师长派人去送信传令,服务人手不够。少两个人,安德烈·雷米尔便跑来顶他们的班。他们加快速度,行动比以前更快了。
盘子……肉……第一种蔬菜……第二种蔬菜……汤汁……盘子推过来……盖上盖子!每一个人负责一项;胳臂、手、长勺同时飞舞。每一秒钟装一盘菜……还要快呢!在服务台前,侍者排起了长队。
在厨房那一边,糕点师傅打开冰箱,往里张望,挑选点心,然后把门砰一声关上。总厨房的糕点师傅赶来帮忙。动用了备用的甜点心。还有更多的点心正从地下室冷藏库里陆续运来。
百忙之中,有时也发生不协调的插曲。
一个侍者向领班报告。领班向侍者管理员报告。侍者管理员又向安德烈·雷米尔报告。
“厨师长,有一位先生说他不喜欢吃火鸡。他要换烤嫩牛肉,行不行?”
汗流浃背的厨师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彼得知道这样层层请示是合乎饭店规定的。只有厨师长才有权更换标准菜单上的菜。
安德烈·雷米尔咧着嘴笑着说,“可以换给他,可是在他那一桌要最后送给他。”
这也是厨房的老规矩了。为了搞好与顾客的关系,大部分饭店都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给换菜,哪怕所换的菜价格大一些也可以。但是在目前情况下,这位与众不同的食客一定得等他的邻座都已经开始吃了,才给他上菜,免得其他顾客效尤。
现在服务台前的侍者长龙已在缩短了。大舞厅里的多数客人——包括迟到者——都已经吃过正菜了。侍者助手已经在收吃过的盘子。看来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安德烈·雷米尔从服务人员中退了出来,用询问的眼光朝糕点师傅看了一眼。
糕点师傅是个瘦得象火柴杆一样的人,看上去对自己做的点心不大尝味道。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圈说道,“全准备好了,厨师长。”
安德烈·雷米尔微笑着,回到彼得身边。“先生,正象你说的,看来我们胜利完成任务了。”
“应该说你们干得太好了,我很感动。”
年轻的法国人耸耸肩膀。“你看到的是好的一面。这只不过是工作的一个方面。在其他方面我们并不好。对不起,先生。”他走开了。
未道甜点心是栗子球、火烧樱桃。上这道点心时有一定的仪式,这时候舞厅里的灯光都暗了下来,点着火的托盘举得高高地。
现在,侍者们在职工专用门口前排起了队。糕点师傅和助手在检查托盘的排法。一声令下,每一个托盘当中的那一盆要点上火焰。两个厨师手执点燃的蜡烛站在旁边等着。
安德烈·雷米尔巡视了这个行列。
在大舞厅的入口处,侍者管理员,一只手臂高举着,望着副厨师长的脸色。
安德烈·雷米尔点了点头,侍者管理员就把手挥下。
拿着蜡烛的厨师奔向一排托盘,一个个地点燃起来。两扇职工专用的门突然打开了,并被牢牢拴住。外面,一个电工得到信号,便使灯光渐渐暗下来。乐队的乐声越奏越低,然后戛然而止。大厅里,客人们嗡嗡的谈话声也随之停了。
突然,在客人的那一边,聚光灯亮了起来,直照着厨房的门口。一下子寂静无声,接着立刻响起了嘹亮的喇叭声。号声停处,乐队与风琴齐奏,用最强音奏着《圣者歌》的头几节。随着乐声,侍者手里举着点燃着的托盘,列队走出来。
彼得·麦克德莫特走进大舞厅以便看得更清楚些。他看到宾客满堂,吃饭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偌大的餐厅挤得水泄不通。
哦,当圣者们;哦,当圣者们;哦,当圣者们降临时……侍者们穿着漂亮整齐的蓝制服,一个跟着一个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厨房里走出来。在这种时刻,人人都深受感动。其中有些人马上要回到另一个宴会上去继续工作。现在,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们的火焰象灯塔一般地高照着。……哦,当圣者们;哦,当圣者们;哦,当圣者们降临时……就餐者响起了一阵鼓掌声,当侍者绕着房间走一圈时,他们便随着音乐拍子,拍起手来。从饭店方面来说,已按计划完成了应尽的职责。然而在厨房之外,可谁也不知道厨房刚才遇到了紧急情况,并且顺利地应付过去了……主啊,我愿参加那行列,当圣者降临的时候……当侍者走到各个餐桌前,灯光复明,又引起了一阵掌声和欢呼。
安德烈·雷米尔走过来站在彼得身旁。“今天晚上就是这些了,先生,除非你想来一杯法国白兰地。我在厨房里还有些存货。”
“不,谢谢了。”彼得微笑着。“真是出色的表演。向你祝贺!”
他转身出去时,副厨师长在他身后喊道,“晚安,先生,你可别忘了。”
彼得感到迷惑不解,停下来问道,“忘了什么?”
“就是我已经说过的。一个非常出色的饭店,先生,你我而人可以办到的。”
彼得既感到有趣,又若有所思,他穿过宴会餐桌朝舞厅外面的门走去。
他走了一大段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不大对头。他停下来,朝四周看了一下,弄不清究竟是什么不对头。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脾气急躁、矮个子的牙医协会主席英格莱姆大夫应该来主持这次宴会,它是这次大会的主要大事之一。可是这位大夫既没有在主席位子上就坐,在长长的主桌上也找不到他。
有几位代表跑来跑去与人交谈,忙于同屋子里其他桌子上的朋友们寒暄。一个带者助听器的人在彼得旁边停下来说道,“表演得很出色呀,呃?”
“确实不错。我希望你们吃得很愉快。”
“不坏。”
“顺便说一下,”彼得说道,“我在找英格莱姆大夫。哪儿也找不到他。”
“你找不到了。”口气简慢。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是报馆里来的吗?”
“不,是饭店里的。我见过英格莱姆大夫好几次了……”“他辞职了。今天下午。我可以告诉你,他简直象个大傻瓜哩。”
彼得克制了自己的惊讶。“你知道他还住在饭店里吗?”
“不知道。”这个带着助听器的人走开了。
在会议厅夹层有一个内部电话。
据总机报告,英格莱姆大夫的名字还在登记簿上,但是他房间里没人接电话。彼得打电话给出纳主任。“费城来的英格莱姆大夫结帐退房了没有?”
“结了,麦克德莫特先生,刚刚结好。我看到他现在在门厅里。”“派人去请他等一等。我马上就下来。”
彼得来到时,英格莱姆大夫正站在那里,旁边放着小提箱,手臂上挎着雨衣。
“你现在还来干什么,麦克德莫特?如果你想要一封给饭店的感谢信的话,算你运气不好。而且我正要赶飞机呢。”
“我听说你辞职了。我是来对你说,我感到抱歉。”
“我想他们会进行下去。”掌声和欢呼声从两层上面的大舞厅里往下传到他们站着的地方。“听起来他们已经这样干了。”
“你很在乎吗?”
“不。”这位矮小的大夫把脚移了移,低下头去,然后咆哮道,“我是在扯谎。我很在乎呢。我不应该在乎,可我就是在乎。”
彼得说,“我想谁都会在乎的。”
英格莱姆大夫猛地抬起头来。“听着,麦克德莫特:我毫不灰心丧气。我也没有必要感到灰心丧气。我一生当教师,有不少成就:我培养了许多有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