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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道,心里很明白他们要什么,“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们定了一套房间。”那个小伙子刷地脸红了。“我们要一两个姑娘。”
赫比立刻就断定,这个风险太大了。两人的年纪只是比孩子稍微大一些,他怀疑他们喝醉了酒。他刚开口,“对不起,先生,”另一个小伙子就插嘴了。
“别跟我们噜苏什么没办法之类的废话了,我们知道你在这里有一批应召女郎。”
赫比露出了黄鼠狼般的牙齿,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你们这是打哪儿听来的,狄克逊先生。”
那个首先开口的小伙子坚持说,“我们会付钱的,赫比。你心里有数。”
侍者领班犹豫了一阵,尽管疑惑不决,心里却在贪婪地盘算着。最近一阵他的外快比平时少了。毕竟风险也许不会太大的。
那个叫狄克逊的说道,“别再扯下去啦,要多少钱?”
赫比望着这两个小伙子,想到他们父亲的身份,就按通常价格抬高了一倍。“一百块钱。”
沉默了片刻。接着狄克逊毫不含糊地说道,“你可作了一笔好买卖啦。”
他又以劝诱的口吻对他的伙伴说,“好吧,我们早已付清了酒钱,你该付的那份钱缺多少,我来借给你。”
“嗯……”
“钞票请先付吧,先生。”赫比用舌头把薄薄的嘴唇舔舔湿。“还有一点。你们务必保证不要发出声响。如果闹出声音,引起人家不满,我们大家可就都麻烦啦。”
他们曾向他保证不会发出声音,可是现在看来准是闹出声啦,而他原先的担忧证明是有道理的,多令人不安呀。
一个小时以前,姑娘们象往常一样从前门进来,饭店职工中只有少数几个局内人才知道她们并非是登记过的饭店旅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个姑娘现在该已偷偷地走了,就象偷偷地进来一样。
十一楼的抗议,由麦克德莫特亲自告诉他,并且特别提到是一次性乱聚会,这意味着一定发生了严重的乱子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赫比想起那个闹酒的宴会就感到心神不定。
尽管空调机一直开着,门厅里还是又闷热又潮湿,赫比掏出丝手帕擦去额上直淌的汗水。他心里在暗暗咒骂自己干的这桩蠢事,决定不了现在到底上楼去好,还是远远避开好。
三
彼得·麦克德莫特乘电梯去九楼,克丽丝汀和陪同她去的侍者则要乘到十四楼。在打开的电梯门口,他踌躇起来。“万一遇到麻烦,就派人来找我。”
“必要时我会喊叫的。”当他们之间的滑门渐渐关上时,她的眼光与他的相遇了。他站在那里沉思片刻,眼睛瞧着方才他们乘坐的电梯,接着便机警地跨出长腿,大步踏上铺着地毯的走廊,向总统套房走去。
总统套房是圣格雷戈里饭店里最宽敞雅致的套房——俗称铜宫——在其历史上曾经接待过不少贵宾,包括总统和皇亲国戚。大多数贵宾对新奥尔良都颇有好感,因为这个城市对来访宾客欢迎过后,就从不干扰他们的小天地,即使他们行为失检,也不干涉。目前住在这套房里的贵宾是克罗伊敦公爵和夫人,他们身份显贵,只是略逊于国家元首而已。另外还有他们的随员秘书、公爵夫人的女仆和五头贝德林顿小狗。
彼得·麦克德莫特站在两扇装有护垫、上面饰有金色鸢尾花形纹章的皮门外面,按了一下珍珠母按钮,听到里面发出微弱的嗡嗡声,接着是一阵更低的狗叫声。他等候着,心里在思考自己所听到和知道的关于克罗伊敦夫妇的一切。
克罗伊敦公爵虽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后裔,但由于生来就平易近人,颇能适应时代潮流。在过去的十年中,他倚仗自己的夫人(她是女王的表妹,本身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当上了巡回大使,是英国政府中颇有建树的解决困难问题的能手。可是,最近谣传公爵的事业发生了危机,原因也许是为了他在某些方面有点行为不检,主要是嗜酒贪杯,还同别人的老婆厮混。然而也有别的一些说法,认为笼罩公爵的阴影是过眼云烟,无碍大局,而且公爵夫人无疑掌握着全局。持有这第二种观点的依据是,人们预言克罗伊敦可能即将被提名为英国驻华盛顿大使。
彼得背后一个低低的声音说,“对不起,麦克德莫特先生,我可以跟你说句话吗?”
他猛地转过身子,认出是上了年纪的房间侍者索尔·纳切兹。索尔·纳切兹瘦骨鳞峋,脸色苍白,穿着一件白色短外套,上面绣着红、金两种颜色的饭店标志,刚悄悄地从走廊里走过来。他的头发整洁光滑,往前梳成老式的额发。两眼暗淡无神,沾满了稀粘液。他紧张不安地搓着手,手背上青筋凸起,皮肉深陷在一根根象绳子似的青筋之间。
“什么事呀,索尔?”
侍者的声音显得焦虑不安,他说,“我想你是来听抱怨的——就是对我的抱怨吧。”
麦克德莫特朝那两扇门看了一下。门还没有开,除了狗叫声外,屋内毫无动静。他说,“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那个侍者咽了两口唾沫。他不顾对方的问话,结结巴巴地用恳求的口吻轻声说,“假如把我辞掉的话,麦克德莫特先生,象我这样年纪的人要再找活干可难哩。”他眼睛望着总统套房,露出一副又急又恨的神情。“他们可不是最难服侍的人……只有今天晚上。他们要求过高,但我从来不计较,即使他们没有给过一分小费。”
彼得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英国贵族是很少给小费的,他们也许认为侍候贵族是一种特权,而能享到这种特权本身就是一种酬报了。
他插嘴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
“我正要往下说哩,麦克德莫特先生。”他的年龄足够做彼得的祖父,一副苦恼忧伤的样子真令人难受。“大约在半个钟头以前,他们,就是公爵和公爵夫人,要了晚正餐,点了牡蛎、香槟酒,还有番茄洋葱虾仁。”
“不必报菜单了。后来怎么样呢?”
“就是那盘番茄洋葱虾仁,先生。我上菜的时候……唉,闯了祸啦,这么多年来,简直很少发生这样的事。”
“看在上帝面上!”彼得一只眼睛盯着套房的门,准备等门一开,他就可中止谈话。
“嗳,麦克德莫特先生。这个,当我端上番茄洋葱虾仁的时候,公爵夫人从桌旁站了起来,她坐下时,轻轻撞了我的手臂。要不是我对他们比较了解的话,我可以说这是故意的。”
“简直莫明其妙!”
“对,先生,对啦。可是,你知道,公爵的裤子上给溅了一点油渍——
我敢发誓,油渍最多只有四分之一英寸。”
彼得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就是为了这么点儿事吗?”
“麦克德莫特先生。我向你发誓,就是这么点儿事。可是公爵夫人这样大惊小怪,你可能以为我是犯了行凶罪啦。我向他们赔礼道歉。我用干净手巾和清水把油渍擦掉了,但是没用。她坚持要把特伦特先生叫来……”
“特伦特先生不在饭店里。”
彼得决定,他得听听另一方的说法才可以作出判断。于是他下令说,“如果你今晚工作完了,最好还是回家去吧。明天再来,该怎么样我会告诉你的。”
等那个侍者走了,彼得·麦克德莫特又去掀电铃按钮。狗还没叫,一个圆脸、戴夹鼻眼镜的小伙子便将门开开了。彼得认出是克罗伊敦家的秘书。
两人都还没开口,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套房里间叫嚷起来。“不管他是谁,告诉他不要老是揿个不停嘛。”彼得觉得尽管口气傲慢,声音却很动听,低沉嘶哑,这引起他的兴趣。
“请原谅,”他对秘书说。“我以为你们也许没有听到。”他作了自我介绍,接着说,“我听说我们的服务有些不周。我来看看能做些什么。”
那位秘书回答说,“我们在等着特伦特先生呢。”
“特伦特先生今晚不在饭店里。”
他们一边谈着,一边从走廊走进套房的过道。长方形过道里,布置得十分雅致,厚厚的阔幅地毯,一对有座垫的椅子,在一幅莫里斯·亨利·霍布斯雕刻的旧新奥尔良市版画下面,摆着一张放电话的茶几。在长方形过道的一头,是通往走廊的两扇门。在另一头,通向那间宽敞的起居室的门半开着。
在过道的左右两边,另有两扇门,一扇通向设备齐全的厨房,另一扇通往那间现正由克罗伊敦家的秘书使用着的办公室兼卧室和起居室。套房的正室是两间相连的卧室,从厨房和起居室都可进出。所以如此设计,目的在于让偷偷摸摸来这里过夜的人必要时可以从厨房里溜进溜出。
“为什么不能把他叫来?”克罗伊敦公爵夫人刚从起居室门口走出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只贝德林顿小狗跳跳蹦蹦地紧跟在她后面。她敏捷地把手指啪地一捻,小狗顿时乖乖地静了下来。她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彼得。他认识这张漂亮、高颧骨的脸,看到过成百上千张她的照片,因此相当熟悉。
他注意到公爵夫人即使穿的家常便服,也是十分讲究的。
“老实说,夫人,我可不知道你要找特伦特先生本人。”
灰绿的眼睛端详着他。“即使特伦特先生不在,我也得要找个高级职员。”
彼得尽管自己就是高级职员,却脸红起来。克罗伊敦公爵夫人态度十分傲慢,但反常的是,这种傲慢态度却出奇地动人。他忽然想起了一幅照片。
他曾在一份画报上看到过这张照片——公爵夫人正纵马跳过高高的篱笆。她毫无惧色,泰然自若。眼下,他感到仿佛公爵夫人骑着马而自己却在步行。
“我就是副总经理,所以亲自到这里来。”
她两眼紧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显露出感到有趣的神态。“你担任这个职位,不是年轻点了吗?”
“不算年轻吧。现在好多年青人都从事饭店管理工作呢。”他注意到那个秘书已经小心翼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