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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红红不敢笑,她这时正在“路”的中段,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不过,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唠叨道:“我这个样子摔下去,可就惨了,让那帮小臭男生开了眼……”
听到这句话,申金梅哈哈地笑出了声,吴卫东却一怔。
(第二章第05节)
5
杨宏全很清楚,这顿殴打他是很难躲得过去的。
他也知道,这是因为吴卫东。
只是在十几天以前,他才和吴卫东好上的。那天去积水潭游泳,正好遇到她。刚开始还好好的,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水中追着玩。吴卫东欺负他,扯着他的耳朵灌水;他就让她欺负,两个人都挺高兴。
后来不知中了什么邪,他一把抱住了吴卫东的身子,猛的在她白皙的大腿上喷了一口。吴卫东抬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打得脆响。
从那天起,他们就好上了。也是从那天起,杨宏全就清楚地知道,与吴卫东相好,肯定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他害怕陈成。他知道,因为吴卫东,陈成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他们这个班的同学从上初中起就在一起了,加上文革延宕的两年,在一起整整厮混了7年。从毛头娃子长成20岁的汉子,彼此间熟悉得连谁在什么时候扎出第一根鸡巴毛都瞒不过去。
7年中,陈成当了四年班长。他投当班长时,谁当班长都没有好日子过。杨宏全就于过一任,任期仅5天。
在这5天中,他这个班长却连一次卫生值日都没能派下去。放学以后,全班齐着心地晾他,逼得他自己连扫了5天教室。第六天,班主任老师给他擦了擦眼泪,说:“才微而任重,难为你了。”撤了他的职。
老师曾寄厚望于申金梅,但是她当班长只干了一天。
上午被宣布为新一任班长,中午,她的语文书就被人从里到外写满了污言秽语。下午上自习课时,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语文书撕得粉碎。然后,碎纸片往空中一扬,伸手把陈成的语文书抢过来塞进了自己的书包,扬长而去了。
那一个学期,陈成硬是没有用语文书,上课时桌子上什么也不放,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反倒把申金梅弄得像是亏了理。
宣红红坚持的时间最长,也最惨。到最后,匿名男人写给她的情书被张贴到校园里的各个角落。这些情书的语言,幼稚而又极粗野,动不动就是对脱裤子情节的回顾和描述。红红安之若素,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地来上学,班主任老师却不得不把她撤下来。
在几乎所有的同学部轮过一遍之后,老师才无奈地起用了陈成。那天,老师把陈成叫到讲台前,盯着他的眼睛,沉吟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说:“人无善志,虽勇必伤;毛羽未丰,高飞必坠。随你去吧!”
自此,班主任极少再管班里的事,乐得清闲自在;但班里却浪静风平,秩序井然。陈成专横却不乏公正,霸气十足但能服理。他对内尚能谦和让人,对外却凶横霸道、骄狂无礼,这个班也成了学校里没有谁敢招惹的一个特殊集体。
吴卫东是初中三年级时从华侨补习学校转来的。她的父亲是东南亚的一名侨商,被劫匪绑票后勒索不成,惨死在异国他乡。亲友们惟恐祸及这个孤女,秘密地把她送回了祖国。
那天,班主任把这个瘦弱娇小、怯声怯气的女孩领到大家面前时,讲了一番很动感情的话。他说:“无父何怙?
无母何恃?吴卫东同学现在所能依靠的就是你们了。你们是谁?代表着什么?哪个同学能回答我,对于吴卫东同学来说,你们究竟是谁?“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无以言对。
“你们,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庭和祖国,是庇护和依托,是民族的文化、道德、亲情和温暖。你们所有的人,要爱人,自爱!”
陈成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恶声恶气地发誓:“无论是谁,敢碰她一根头发,我拼了这腔子血,也要宰了他!”
不久以后,因为吴卫东,陈成和周奉天之间发生了一场血腥恶斗。
起因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课间休息时,周奉天不慎把吴卫东放在课桌上的墨水瓶碰落在地上。瓶盖没有盖严,他的白球鞋被溅上了一大块黑渍。周奉天愤愤地骂了句脏话,抬脚把瓶子踢出去了很远。
吴卫东嘤嘤地哭泣起来。
周奉天正不知所措时,陈成就从教室的另一侧踩着课桌椅、越过同学们的头顶,猛虎般的扑向周奉天,第一拳就结结实实地砸在周奉天的鼻梁上,血水忽地喷涌而出。。
随即,两个人死死她扭结在一起,拳打脚踢,翻滚扑摔,大打出手。半个教室的课桌椅都被掀翻在地,两个人谁都投有再占到便宜。
同学们拼死才把这两条暴怒的少年汉子分隔开。周奉天洗净鼻血,怒冲冲地离校而去。
谁都知道,他是到校外叫人并拿凶器去了,全班都很恐慌、紧张。宣红红笑吟吟地指挥大家摆好桌椅,继续上课。申金梅则不知从什么地方扛来一根长木棒子放在了陈成旁边,引起全班一阵哄笑。‘周奉天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刚买的墨水。
那一次周奉天表现得极有风度。他先规规矩矩地给吴卫东鞠了一个躬,然后双手把墨水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最后,他转过身来,对着陈成厉声高叫:“你,要是条汉子,放了学就别走!,
'陈成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过,当他看到仍在小声抽泣的吴卫东时,他又极不情愿地坐下去了,什么也没有说。他也表现出了男子汉应有的克制。
那一年,周奉天和陈成都是15岁,劣迹斑斑但仍不乏正直和善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他们17岁了,却先后下了海。偷窃、抢劫、群殴、争霸,玩刀子也玩女人,摧残社会也摧残自己,在成了最有名望的黑社会首领的同时,也成了地地道道的、十恶不赦的匪徒。
然而,老师在几年前讲过的话,仍然深深地刻印在了他们心灵的深处:“你们必须记住,你们是谁!”
下大暴雨的那个深夜,陈成突然找到杨宏全家,把他从床上拖进风雨中。
“杨宏全,你说实话,吴卫东现在在什么地方?”陈成的声音低沉、嘶哑,凶悍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为了找到吴卫东,他已经跑了大半夜。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杨宏全嗫嚅着说。天太黑了,他不知道陈成的手里是不是握着一把刀。
“她已经两天没有回宿舍了。”陈成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怒而严厉,“有人看见,她和你在一起!两个晚上通宵不归宿,她到底去了哪儿?”
“没……不……”杨宏全的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清。
他的确不知道吴卫东的行踪,而且,他也找过她,没有找到。
陈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不过,走了几步以后。
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杨宏全,你想玩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但是你记住,绝对不许打吴卫东的主意。你如果还是条汉子的话,就离她远一点儿!”
“为什么?”
“因为,你会给她带来痛苦、伤害、噩运,甚至是灾难!”
有人说,陈成的这句箴言式警告是在重复班主任老师不久前亲口对他讲的话。不过,老师在讲这番话时还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宣红红。
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警告在后来竟会以那种可怕的、粗暴的形式应验。
(第二章第06节)
6
随着一声尖锐的裂响,板障终于被撬开了一道宽宽的缝隙。宣红红和申金梅先后钻过这道缝隙进入室内。
一颗大钉子把申金梅的上衣前襟整片地扯了下来,尖尖的乳房毫无遮掩地裸露在胸前。由于紧张和寒冷,乳晕变成了一圈淡淡的紫色。
红红的样子更狼狈。撬窗时,一陈狂风袭来,她放在窗台上的长裤被卷得无影无踪。此刻,她浑身水淋淋的,象一只寒鸦,冻得瑟瑟发抖。
然而,这些远不是最重要的。当她们按亮电筒,向室内四处照射时,才真正让这两个闯入者惊愕骇异、目瞪口呆了。室内,空空荡荡,四壁徒立,别说图书,干净得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申金梅后来说:“当时,我们就像一分钱也没拿到的妓女,连怎么哭都不会了。脑子里木木呆呆的,一片茫然、苍白。”
(第二章第07节)
7
在女厕所里发现了被窃图书以后,袁一平才猛然省悟到,周天奉和陈成深夜闯进学校,一定与图书失窃案有关。
他们是来找人的,但被找的人却不在。她们去了哪儿?
那问上了锁的宿舍里住着高二。七班的申金梅和吴卫东。难道会是她们吗?
深夜一点钟,后海中学保卫组的赵京良给袁一平打来电话。他们在新街口大街夜巡时,抓获了—个圈子(娼妓),经初步审讯,圈子供认与周奉天和陈成都发生过性关系。
赵京良问袁一平,愿不愿意过来一起审理。在说审理这个词时,赵京良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袁一平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隐义。
这种审理是令人尴尬的。十几个大男人围着一个扒得精光的女孩,推来搡去、拳打脚踢,逼迫她说出根本无法说出口的种种细节。在那种场合下,稍存一点自尊心的男人都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淫棍。
不过,袁一平也承认,这种审理是极其有效的。女孩子一旦被解除了遮体的衣服,她的意志力和羞耻感也就同时被摧毁和剥夺了,剩下的完全是赤裸的、可见的“事实”。
赵京良常常极有哲理性地把光着身子的女孩称为“事实”。事实只能把握而不能占有,赵京良曾一本正经地告诉袁一平:“否则,你将成为事实的一部分,切记!”
很难说这是赵京良的诚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