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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遇见助理军医乌雷贝舍娃,师长邀请她和卡佳上他那里喝茶。
乌雷贝舍娃和卡佳来到上校的小木屋,由传令兵帮忙,动手张罗,——他们烧开茶炊,在桌旁坐下,愉快地、天南地北地闲谈着。
不久,特拉夫金来了。
“坐下!”师长说。
卡佳心里焦急,生怕上校拿她对特拉夫金的感情来打趣,但他倒是一点口风也没露。他们谈到什么马匹,卡佳怯生生地望着中尉,望着他那年轻的、严肃的脸孔,听着他给师长的明白清楚的回答,虽然她不懂这些答话的意义。她痛苦得无法忍受了。
“唉,我哪配得上他呢?”她想,“他这样聪明、严肃,他妹妹是提琴家,他自己将来会成为学者。我呢?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正像其他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一样。”
特拉夫金丝毫也没有猜到这位姑娘的真正感情。她只在他心中引起懊恼和困惑。她的突然来到烘谷房,她对他的饮食起居的自动照料,他都觉得是失礼、可厌和愚蠢的。他为他的侦察员害羞,因为她一露面,他们就大有深意地互相使眼色,生硬地设法让他俩单独留下。
此刻他看见她在师长屋里,甚至坐在茶炊旁边,他真是惊讶极了。师长说起马匹事件时,特拉夫金最初还以为这是卡佳听侦察员谈到马匹,再在师长面前来搬弄是非。
他简要地对上校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师长猛然回想起进攻的日子、连续的行军、短暂的搏斗,以及他,上校,站在破坏过的道路中间,用嘲弄口气责备侦察员们的那个三月天的正午。
师长的灰绿色眼睛微微眯起,用上次大战中的侦察员谢比钦科士官的赞赏眼光瞧了瞧特拉夫金,心想:“好小子,特拉夫金。”
上校问道:“你真的把所有的马匹都交还老乡了吗?”
特拉夫金肯定地回答:“真的。”
有人敲门,门口出现了巴拉什金大尉。
“你有什么事?”谢比钦科满不高兴地问他。
“您没有叫我吗,上校同志?”
“我叫你是三个钟头以前的事了。谢苗金跟你讲过了吗?”
“讲过啦,上校同志。”
“那末怎么样呢?”
“派一个小组到敌后去。”
“谁领班?”
“就是他,特拉夫金,”巴拉什金带着隐秘的幸灾乐祸的神情回答。
但他算计错了。特拉夫金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乌雷贝舍娃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仍旧安静地斟她的茶,卡佳也完全不了解他们所说的话跟她爱情的命运直接有关。
唯一了解巴拉什金的眼色的是师长,然而他没有理由不赞成巴拉什金。确实,领导这场异常艰苦的战斗,最佳的人选便是特拉夫金。
“好吧,”师长说,于是让巴拉什金走了。
特拉夫金也随即站起来。
“好,去吧!”临走时上校嘱咐他,“准备一下,要当心,这是个重大的任务。”
“是!”特拉夫金说完就离开小木房。
上校静听着侦察员愈离愈远的脚步声,闷闷不乐地说:“这小伙子真好。”
特拉夫金离开以后,卡佳再也坐不住,很快就告辞了。那是一个暖和的月明之夜,只有远方的爆炸声或者孤独的卡车的嘟嘟声,偶尔打破森林中深沉的、完全的寂静。
她挺幸福。她觉得今天特拉夫金看她的时候比往常亲切。她想,万能的师长既然对她这样好,一定能说服特拉夫金,让他相信她卡佳并不是什么坏女孩,她也具有值得尊重的优点。她在这月明之夜四处寻觅自己的情人,嘴里轻轻地念着一些古老的词句,几乎像是“雅歌”中的词句,虽然她从没读过或听过“雅歌”。
第五章
中尉同志,您好。
给您写信的是伊凡·瓦西利耶维奇·阿尼卡诺夫中士,您的侦察员、第一班班长。我可以报告您,我过得挺好,哀心祝愿您也过得好。在医院里,他们为我取出了腿部软组织中的子弹。出院以后,我进了预备团。这地方起初不太好,因为伙食不如前线,可我吃惯了前线的份饭,胃口特大。必须整天学军事和条令,一切从头做起,还要跑步,喊“呜啦”,德国人当然是没有的,射击么,又不发子弹。还有件倒霉事:他们没收了我的“瓦尔特”手枪.您记得吧,这支枪是我从那个眼睛上扎着黑绷带的德国大尉手里夺来的。我向这里的营长申诉,他却说,当中士的本来不该佩手枪。我说我不光是个中士,还是一名侦察员,这样的手枪我也许用过两百支呢,可是他根本不愿听。然后我又给调到附属农场。我在这里过日子,抵得上一个富裕的集体农民。我什么都有:酸奶油啦、黄油啦、各种青菜啦。我还代理主任,好像早年当集体农庄主席一样。就是说,我们尽忙着耕地和播种。每天夜晚,吃过饭,喝过牛奶,我便在羽绒褥子上躺下。带便说一句:我的女房东的丈夫在战争的头一年就失了踪,所以她一个劲儿黏住我不放。我惦着您,特拉夫金中尉同志,也惦着我排的同志们,我常常回想我们的战斗事业,主要是回想你们遭受的苦难和你们怎样为我们伟大的祖国而斗争,我心里难过极了。中尉同志,我求您跟谢比铁科同志谈淡,他也许能发一份公函来调我,让他们准我回到你们身边去。我不能离开你们待在这里,因为,特拉夫金同志,我没有跟你们一道把这个仗打到底,倒过起了富裕的集体农民生活,仿佛要你们从德国人侵略下来保卫我似的,这叫我多难为情!向您和我们光荣的全排致敬。
伊凡·瓦西利耶维奇·阿尼卡诺夫
特拉夫金把这封信不反复看了好几遍,深受感动地微笑着,不禁又想起阿尼卡诺夫的为人。如果他此刻在这里,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特拉夫金几乎用轻蔑眼光注视着酣睡中的侦察员们的脸孔,拿他们跟不在场的阿尼卡诺夫作了比较。
“不,”特拉夫金想,“所有这些人部不如他。他们缺乏他那种沉着勇敢和稳健明智。我永远信任阿尼卡诺夫。他不知道什么叫惊慌。马莫奇金虽然大胆,可是太轻浮和自私。贝科夫慎重,但又慎重过分。在某些紧急时刻,慎重不比怯懦好。布拉日尼科夫还不大能够独当一面,尽管他也具有良好的素质。‘鸽子’、谢苗诺夫和其他的人目前还不算侦察员。马尔钦科倒是个人物,黄金似的人物,不过他显然已经牺牲,再也不会回来了。”
特拉夫金被这些恼人的思想支配着,——但他的想法并不十分公平,只是由阿尼卡诺夫那封使他激动的书信引起的——在冷森森的黎明时分走出烘谷房,朝着他挑来给侦察员上战术作业的荒谷踱去。
这个地方跟真正的前沿一模一样。荒谷中有一条宽宽的河沟穿过,已经喷绿的垂柳高悬在河水上方。侦察员专为作业挖出来的一道不深的战壕和两排带刺的铁丝网,代表“敌军”的前沿。
现在,特拉夫金每天夜里都在这个“战场”上进行作业。带着他特有的顽强精神,他督促侦察员淌过冰冷的河沟,叫他们铰断铁丝网,用长长的工兵探针探测假想的地雷场,跳过战壕。昨天他又想出一个新招:他把几名侦察员安排在战壕里,叫其余的入尽可能肃静地爬到他们跟前,使战士们习惯于无声的动作。他自己也待在战壕,细听夜间的音响,但是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而飞到了真正的前沿,德国人在那里构筑了强大的工程障碍物配系,他不久就得克服它。
加之这个排里补充了十名新的侦察员,因此特拉夫金除了对他挑选来作战的人施行专门作业之外,还得辅导其余的人,又要天天上前沿监视敌军,研究他们的态势和行动。
由于这样不断的劳累,他变得很容易动气。从前他乐意宽恕侦察员的小差错,现在却为了一点点过失就处罚他们。首当其冲的是马莫奇金。特拉夫金严厉地盘问他,那种种食物是哪里弄来的。马莫奇金叽叽咕咕地说是农民自愿的捐赠,特拉夫金把他拘禁了三天三夜,说:
“哪怕让本地老乡过三天太平日子也好。”
他客气而坚决地请求卡佳暂时〔他正是这样说的:暂时〕别来烘谷房。虽然他遇见她惊讶的眼光时感到有些发窘,挺想叫她回来,但是终于忍住了。
不过,最使他痛心的要算新兵费克季斯托夫,那个魁梧漂亮的喀山青年发生的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天早履下雨,特拉夫金决定让侦察员休息休息。他离开烘谷房去巴拉什金的掩蔽部,翻译员列文要在那里给他上德语课。走到风磨附近的灌木丛中,他碰见费克季斯托夫。魁梧的、四肢匀称的费克季斯托夫裸露到腰部,冒着瓢泼大雨,躺在草地上面。特拉夫金惊奇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费克季斯托夫一骨碌爬起来,狼狈地回答:“我在洗冷水澡,中尉同志……我在家里也洗的。”
可是当天夜晚练习无声爬行的时候,费克季斯托夫猛烈地咳嗽了。特拉夫金最初没有注意,随后费克季斯托夫又大咳不止,中尉这才明白:费克季斯托夫是故意设法让自己着凉的。他一定从老侦察员所讲的故事知道,一个咳嗽的人决不会被派去执行任务,因为咳嗽可能把全组出卖给德国人。
特拉夫金在他短短一生中,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立刻在月光之下,当着纳闷的侦察员们面前,把这个魁梧、漂亮、惊慌失措的坏蛋枪毙掉。
“洗冷水澡原来为了这个,卑鄙的胆小鬼!”
第二天费克季斯托夫就给撤职了。
直到现在,特拉夫金一想起这件事,还免不了有憎恶之感。
太阳升起,该上前沿了。他带着两名侦察员,踏上熟悉的道路,向河边进发。
愈接近前沿,空气愈紧张,愈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