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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啡-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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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换为亢奋不已与怡然至乐。这状态只持续一两分钟。过后,一切便荡然消失,无影无
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接踵而至的是疼痛,恐惧,黑暗。春天在喧闹,一只只黑
鸟在那些光秃秃的树枝间飞来飞去,远处的那片森林,则犹如那弯弯曲曲的、乌黑乌黑
的鬓毛,直向天际绵延,森林后边呢,几乎席卷了天幕的四分之一而火热地燃烧着的,
便是早春的第一抹晚霞。
    我在我那套医生住所里,在那间孤零零空荡荡的大房间里,踱来踱去,从门边到窗
前斜穿着,走来走去。放在纱布上的注射器,就在那个小瓶旁边。这样的来回走动我又
能坚持多久?十五分钟或是十六分钟——不会更久的。过后,我就得折回卧室去。我拿
起这注射器,漫不经心地往针眼累累的大腿上涂抹上一些碘酒,随即便将针头刺进皮肤。
一点也不疼的。啊,正相反呢,我预感着马上就要出现的那份欣快。瞧,它这就出现了。
我之所以能领略到这份欣快,那是由于,那个为春天的到来而欣喜的守门人弗拉斯在门
廊上拉出的手风琴声,那种既颤悠又嘎哑的手风琴声,穿过窗玻璃而沉甸甸地飞进我的
耳朵里,渐渐地幻变成天使们的歌喉,而由那鼓鼓的皮风箱呜呜地拉出来的粗俗的低音,
这会儿宛如那天国的合唱。但这只有那么一瞬间,过后,流入血管的可卡因,便依照任
何一部药理学都不曾记载的那种神秘的规律而变异,变成某种新玩意儿。我清楚,这是
恶魔与我的血液的混合物。只见门廊上的弗拉斯无精打采,我对他憎恨起来;而晚霞呢,
却在令人心烦地喧闹着,隆隆作响,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这状态一晚上接连出现好几
回,直到我明白,我这是中毒了。心脏敲击出那样砰砰砰的声响来,以至于我觉得它就
要跳到手上来,跳到太阳穴上来……而过后,它便直向深渊里跌落,常常有那么几秒钟
的光景,那时我总会想,波利亚科夫医生可是再也活不成啰……

    四月十三日。
    我——今年二月染上吗啡瘾而甚为不幸的一名医生,警告所有跟我一样而遭遇这同
一份命运的人们,决不要去尝试用可卡因代替吗啡。可卡因——这可是最可憎而最阴险
的毒药。昨天,安娜动用了樟脑才使我得以稍稍地轻松了些,可今儿呢,我——已是个
动弹不得的半死人了。

    一九一七年五月六日。
    我这很有些日子都没动笔写我的日记了,可有些遗憾哩。其实,这并不是日记,而
是病历。显然,我这人对我在这世上推一的朋友(要是不算我那悲戚戚而时常泪涟涟的
朋友安娜)已有了那种职业般的倾心。
    总之,要是写病历,那就写上这个:我每一个昼夜两次给自己注射吗啡(……)
    我先前的那些笔记,颇有几分歇斯底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的。这丝毫也
没影响到我的工作能力。相反,整个白天里我都得依靠头一天夜里的注射。我能出色地
把手术做下来,我能准确无误仔仔细细地开处方,我能以我这名医生的誓言来保证:我
本人的吗啡瘾并没有给我那些病人造成什么损害。我,往后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但是,
另一种情形却在折磨我。我总是觉得,有人会看破我这毛病。我在班上接诊时,难以承
爱我那位助理医士朝我后背上投过来的那种阴沉而拷问的目光。
    无稽之谈!他不会猜到的。没什么迹象出卖我的,瞳孔只能在晚间才能出卖我,而
晚间我是从来也不与他碰面的。
    我往县城里跑了一趟,补充了我们药房里骤然减少了的吗啡储备。但是即使在那里,
我却不得不领受那令人不快的时刻。药库主任拿起我的申领清单,——在那张清单上,
我颇有预见地填写了咖啡碱(而这东西我们那里可是多得是)一类其他各种各样并不值
钱的小药,——就问:
    ——四十克吗啡?
    我直觉得,我不敢举目正视人家,就像个小学生。我直觉得,我的脸发红了……
    ——我们没有这么大的量。我给十克。
    确实,他那儿没这么多。可是,我觉得,他已识破我的隐秘了,他在用目光对我进
行搜索,进行审视呢。于是,我诚惶诚恐,心神不安了。
    不会的,瞳孔,只有瞳孔才是危险的,因而我要给自己立下一条准则:晚间不与人
们碰面。其实,要守住这一条,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我这地段更为方便的了。瞧,我这已
有半年多都没见到什么人了。除了我的那些病人。而他们则是根本就顾不上来管我的闲
事的。
    五月十八日。
    令人憋气的夜。准会有一场大雷雨的。远处的那片森林后边,乌云密布,成团成团
地鼓起来,翻腾着。瞧,那边打问了,那道光惨白惨白的,令人惊惶;顷刻,雷雨交加。
    我眼前有一本书,这书上,就戒除吗啡这个话题写下这么一段文字:
    “……极度的心神不宁,惊恐不安的忧郁怅惘的状态,易于受刺激,记忆力衰退,
时不时地有幻觉,轻度的意识模糊……”
    幻觉,我不曾体验过,可是就其他的表征而言,我倒能说出这么一句:“啊,多么
平淡无味。多么官腔官调,多么空洞无物的描述!”
    “忧郁怅惘的状态”!
    不,已染上这种可怕疾病的我,要敬告医生们,好让他们对自己的那些病人更为怜
悯一些,不是什么“忧郁怅惘的状态”,而是那姗姗而至的死神在支配着吗啡中毒者;
惟有你们能将他的吗啡夺去一两个小时。空气是不能充饥的,无法大口大口地吞食空气
而填饱肚皮……体内没有一个细胞不在渴求着……渴求什么呢?这难以界定,也难以说
清。一句话,人是没有了。他被勾销了。在动弹在忧郁在痛苦的,乃是具尸体。他是什
么也不希求,什么也不思索,而是一心系在吗啡上。吗啡!
    与对吗啡的渴求相比,因渴望而死——乃是天堂般的、至上快乐的死。正因为这样,
被活埋的人想必准是竭力捕捉棺材里残留的那稀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空气,而用指甲去拚
命地撕裂胸口的皮肤。正因为这样,当最初的那些火舌袭向异教徒的双腿时,他准会在
那火堆上呻吟起来,蠕动起来……
    死亡——严酷而乏味的、姗姗而至的死亡……
    这才是“忧郁怅惘的状态”这类学究般的字眼里所隐藏的意蕴。

    我再也憋不住了。于是,就去拿起那注射器而马上给自己打了一针。缓了一口气,
又缓了一口气。轻松些了。瞧……瞧……心日升起一股薄荷般的凉意……
    (……)这可就够我捱到午夜时分了……
    无稽之谈!这则笔记——纯属无稽之谈。并没有这么可怕的。早晚有一天,我总会
戒掉的!……而现在呢,且睡觉去,且睡觉去。
    我不过是以自己同吗啡这般愚蠢的较量而在折磨自己,弄垮自己的身体。
    (笔记本里自此往后的二十来页被撕掉了。)……里亚。
    ……四点钟时出现了呕吐。长达三十分钟。
    待我觉得轻松些,我再来把我这些可怕的印象记录下来。

    一九一七年十一月十四日。
    就这样,从莫斯科的一家私人诊所(那个大夫的姓被小心翼翼地勾掉了)逃出来之
后……我又回到了家中。倾盆大雨如幕如注,将我与世隔绝。且让它把我与世界隔开来
吧。我不需要这世界,犹如这世界上谁也不需要我。枪战与政变那会儿,我还呆在诊所
里哩。但是,还在莫斯科的街垒战尚未打响之前,要抛开这种治疗的念头在我心中就偷
偷地孕生成熟了,真该感谢吗啡,是吗啡使我成为一个勇敢的人。任何枪林弹雨我都不
觉得可怕了。再说,又还有什么能把一个一心只想着一件东西,——那个能让人神奇地
领受至乐幸福的晶体——而别无所求的人给吓倒呢。当那位女医士被隆隆的炮声完全吓
唬住了……
    (此处有一页被撕去了?
    ……撕掉这一页,以便谁也不会读到对这件可耻的事情的记录:一个有学位证书的
人竟偷偷地、怯生生地逃跑,还把发给他穿上的一套衣服也带走了。
    要这套衣服有什么用处呢!
    我带走了那身住院服。那会儿顾不上这个。第二天,打完那一针之后,我又有精神
了,而返回N大夫那里。他以一副怜悯的样子迎接了我,可是从那份怜悯里还是透出一
种鄙视。这可是徒劳。要知道,他——是一名精神病医生,他应当明白,我这人并不能
时时管住自个儿。我有病。究竟为什么要鄙视我呢!我交还了那身住院服。
    他说:
    ——谢谢,——又补上一句,——现在,您又打算去干点什么呢?
    我说得很利落(这会儿我正处于那种欣快状态之中):
    ——我决定返回我那个边远地区去,况且,我这休假也快到期了。我非常感激您的
帮助,我的健康情况大有好转了。我将在我那儿继续治疗。
    他这样回答我:
    ——您的身体状况丝毫也没有好转,我呀,说实话吧,我觉得您跟我说这些真好笑。
只需看一眼您这一对瞳孔就够了。喏,您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我呀,教授,我不能一下子就戒除掉……特别是眼下,在所有这些事件一个接
一个地不断发生这种时候……枪战可把我这人折磨得完全心神不宁……
    ——枪战结束了。有了新政权啦。您还是再躺下来养病吧。
    此时,我回想起一切……阴森森的走廊……一个个均是空荡荡的,饰有油画的一道
道墙壁……我在地上爬行着,活像那被打断了一条腿的狗……我在期盼着什么……什么
呢?……是热水浴吗?……是那注射千分之五的吗啡的一小针呢。这种剂量,确实并不
会使人致死的……而所有的忧郁依旧滞留在心头,像个重重的负荷横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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