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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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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去掉迷信思想,不讲是否能够引来灾祸,那灾祸也已经酿成了,就说那杨跺脚家,水进了他家屋门,一路欢腾地抢着地势,哪低往哪去,锅底坑,门轴下,堂屋地上坛坛罐罐的身前身后。你进也不要紧,你还唱着歌,哗啦哗啦的,你进了锅底坑也不要紧,你还一点点灌满了锅底,吞了炉灶,让人无法做饭,别人家都吃饭了,进水的人家一家老小在那里饿着,这不是欺负人吗! 
  灾祸既已形成,杨跺脚知道,就是跺着脚骂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是你名叫杨跺脚,平素没什么事都要跺脚,如今水欺到家里了,你不跺着脚骂,还有一点尊严吗?! 
  如果说,是井水哺育了上塘人的生命,那么,水道沟里的水,则见证着上塘人的尊严,眼见着你的尊严受到挑战,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于是,不但跺了脚,胳膊也要撸出来,因为脚在水上一跺,浑身上下都是水,见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水,火儿一瞬间就升上了脑门。 
  “你个吕不死的,发昏了呀,你发昏找个人掘不成吗?你找不着人掘就死了算啦,还天天两条腿支个脑袋人模狗样的,你死了得啦!” 
  就说水出了故障的吕治有家,男人不在家,家里又侍候着两个瘫痪老人,可是女人是有名的勤快人,再忙,也没忘掘水道沟,偏偏下半晌,水道沟边的草垛被雨淋倒了,栽到水道沟里,是天灾,却不是人祸,防不胜防。那女人听到骂声,嗖的一声就从家里蹿出来,她的家里确实有两个半死不死的老人,听到这样的骂,再不会骂人的,也要大骂出口。骂,当然要找最难听的骂,反正解气就是了。 
  “你杨跺脚叫你跺,用不了几天你的脚就烂成了骨爪。你脚烂成骨爪,不叫杨跺脚,就叫你杨骨爪……” 
  其实杨跺脚骂她吕不死,完全是情急之下随口牵来的,谁知说到人家疼处。 
  其实,那吕治有女人咒杨跺脚的脚烂成骨爪,完全是情急之下灵机一动,你叫杨跺脚,不骂脚还能骂你手不成。 
  谁知,那杨跺脚的脚,真就得了脚气,烂得不成样子,民工都出不了。如此一来,其战斗的场面是怎样的激烈,真的是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时候,把鞠文采找来是非常重要的,有时,你不用找,听到街上有吵架声,他会不请自到。他来到现场,往往一言不发,用心地听着两家吵,笑容可掬的样子好像他巴不得他们把天地都吵翻了。吵到一定时候,同样的话说过两遍了,他就大喝一声:“闭嘴好不好?!” 
  实际这时候,再让他们吵也吵不动了,他大喝一声,正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他的台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台阶,不过是些常嗑俗语,什么“大丈夫不受水气,公平公道说,你后街人家管不好水,怎么说都是没理,要是水知道躲着人家,还要人干什么?”什么“水六神无主,都是人六神无主,水自古以来就不通人性,可是水不通人性,人总得通水性,人要是不引水,难道还要水引人不成?” 
  这样的话,严厉,但不伤人;这样的话,既是对后街人家的批评,又是对后街人家的保护,既是对前街人家的捍卫,又是对前街人家的不满。好,你前街人家大丈夫不受水气,可你是人呵,水不通人性,你是通人性的呵,怎么能骂人呢?好,你后街人家又忙又累,没管住水,可你总归管住自己吧,你怎么淹了人家,不道一声歉,还要骂人呢? 
  这样的话,就是那秋后山坡树根下的蘑菇,你拣不拣,它都在那,你不拣,是你眼大没神,你看不见。你拣了,你就了不起,就高人一筹。鞠文采拣了,人们看他的目光立时就不一样了,充满了敬意、佩服。 
  实际上,即使鞠文采不来,即使鞠文采不说那样的话,该过去的,也总会过去,两家总不能无休无止地吵下去。但说与不说,还是不一样的,有人在中间说了,两家的气儿就会慢慢消了,就不会结成疙瘩。 
  实际上,这样的常嗑俗语,鞠文采不说,别人也会说,但是别人说,未必有他说那样的效果。原因很简单,鞠文采正派,他为了公心,镇长都敢得罪,你不听他的听谁的? 
  所以,上塘人暗地里敬鞠文采,看上去敬的是真理,实际上敬的还有德行。上塘那暗地里的中心,其实与德有关,是道德的魅力。 
   
  5 
  如果说鞠文采是上塘暗地里的中心,那么,水,就是铸成上塘暗地里中心最重要的物质。它同夫妻打架、婆媳不和是不一样的。夫妻打架,婆媳不和,是一家一户的事,水弄不好,涉及到邻里关系、前街与中街的关系、中街与后街的关系。水弄不好,还涉及到粮食的产量,影响到日子的质量。当然影响到粮食产量的水,和影响日子质量的水,就已经不仅仅是水道沟里的水,而是稻田里的水了。 
  说起来,上塘人为稻田里的水打架,才是上塘最重要的政治,最大的政治,尊严再重要,也不及收成重要,没有收成,哪谈得上尊严? 
  上塘的稻田,依傍着一个渠道,那渠道从上塘村庄的北边伸过来,一条围脖一样,从上塘后身围过去,舒展地绕过上塘下颏,向前方伸去。渠道的水,来自上塘北边很远很远的水库,叫转角楼水库。那水库建在三面环山的一个大峡谷里,除了山就是水,没有楼,也没有什么带有转角的标志性物体,为什么叫转角楼,上塘没人知道。上塘人只知道,每年,一到春天,那水库里的水就流动的绸带似的,从不足三米宽的渠道,浩浩荡荡扬扬而下,一路夹着泥沙黄土,携着草秸树枝,畅通无阻。 
  水流到上塘,并不停止,还要绕到上塘东边的半坡村、坎子村,继续往前流,到哪才是终点,也没人知道。 
  上塘人只知道,他们要用水渠里的水,必须打开闸门往外放。那闸门,设在水渠刚一入上塘稻田的前端,比汽车方向盘大一圈的铁转盘,向右转,是关闸,向左转,是开闸。泡田季节,上塘专门有一个人管着这闸门。其实只要泡田了,闸门天天是打开的,三百多亩水田,一块块泡上,至少也得十几天。十几天里不关闸,是可以不用看的。可是不只是上塘,哪个有稻田的村庄这时节,都要派人看闸,不过是怕出现万一,万一闸门旁边渗水,万一哪个小孩子手贱,动了闸门呢。 
  这时节,你如果是一个看闸的人,看到田一天天被浸湿,由黄色变成黑色,看到水一天天漫成镜子,一块镜子又一块镜子,内心真是说不出有多么激动,因为那镜子一旦一个个连起来,连到天边,就完全和天是一个颜色,白哗哗,蓝澄澄,你会觉得,上塘的天地,要多美好有多美好,天堂一般。人在泥土里走,拉着一块木板,恍若大雁在天堂里飞,身后长出一对翅膀。 
  实际上,泡田的时光,在上塘,是最累人也最折磨人的时光。那看似雁一样长了翅膀的人,在水里走起来相当的难,每动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你使出吃奶的力气,总归你家的田已经泡上了,有许多人家,他家的田在你家的后边,一直没有泡上。泡不上,看你雁一样在田里扑腾着翅膀,往往是又气又急,往往一急,趁你不备,就把你放水的口子给堵死了,往自家的田里引。 
  想提前插秧,就得不顾大局,就得截掉前边的水,让我泡水你旱着。 
  那截水人家,之所以截水,是男人刚刚在外边找了瓦工活,用不多久就要开工,插秧晚了,就赶不上了。那扑腾翅膀的,原是个女人,扑腾扑腾,水没了,扑腾不动了,扭头一看,被谁截了水,就号号嘹嘹骂起来。尽管她的男人早就走掉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和男人没关系,和她的身体却是关系重大,若推迟插秧,正好赶上她的例假,来例假时插秧,腰疼腿也疼,容易害病,又不出活。于是,这天地一色的上塘,就真的不那么好看了,不但不好看,还不好听,还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截水的人家,虽男人在家,势力雄厚,但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不肯和女人一般见识,只由两个女人对骂。谁知,那被截了的女人,骂着骂着,见身边没男人撑腰,有些虚弱,竟先骂开了祖宗。说他爷爷就是抢水丧了天良,才把孩子弄到四丈深的井里灌死。 
  男人本是爱面子才没有动口,不想却伤了更大的面子,怒不可遏,这下可倒好,不是动口,他竟然动起手来,等到鞠文采从甸子上跑过来,那被截了水的女人,早已倒在流水的水沟里了,身体不但见了水,且提前来了例假,把汪汪流淌的水沟里的水染得通红。 
  见此情景,鞠文采不由得就火冒三丈,再也说不出中听的话。他直着嗓子叫:“你们这么野蛮,总有一天会得罪水,你们得罪了水,谁也别想种稻子啦。” 
  说这样的话,绝对是气愤所致,是气愤之下的一种咒语,曾几何时,他还在屯街上跟人讲水不通人性,水要是知道生气,那不是通了人性!水怎么能通人性呢?! 
  可是,蹊跷的是,偏偏让他说中了。第二年春天,通往上塘的渠道,一滴水也没有了,那不足三米宽的渠底,横着竖着,密密麻麻裂着口子,小孩子嘴一般,仿佛那水都让那口子吞掉了。村长招集村民开会说,远方的城里没水吃,转角楼水库的水被引到城里,稻田只有荒掉。 
  得知这一消息,上塘人一下子就蒙了,他们先是大张着嘴看着村长,要把村长吃掉的样子。但很快,他们闭上了嘴,把脸转到鞠文采这边,他们似乎突然间想起鞠文采的话,是上塘人得罪了水,水才不来了。 
  他们想起这句话,不再迁怒村长,脸却瞬间变得煞白,仿佛那神灵就在眼前,仿佛鞠文采就是神灵。 
  他们也确实越来越信鞠文采了,他们相信,鞠文采不但通着水性,他还知道水为什么开始不通人性,后来就通了人性。他们相信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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