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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映雪见状便问:“你还不休息吗?”
“当然要,只是我习惯在睡觉前翻几页书,不看好象忘了做什么,有点睡不着。”邱舜翔说。
梅映雪点点头,心想他还真爱看书,哪像以前每次劝相公看书、练习写文章,总要挨他几句怒骂,不禁就问:“你要去考状元吗?”
邱舜翔闻言微愣,旋即笑了笑说:“大概吧,只是不知能不能考得上罢了。”
梅映雪接口说:“你这么努力地看书,一定能考得上的。”
邱舜翔开玩笑地说:“好,有你这句鼓励的话,我拼死也要考上,今天就多看几页书吧。”
梅映雪听了却又忙说:“可是还是不要看得太晚比较好,身体也要多照顾点,免得还没考试就病倒了。”说完还忍不住掩口打个呵欠。
她真是个善良又贴心的好女孩,邱舜翔心里暗笑,却点头。
“谢谢你的叮咛,我会多注意点的。”待见她打呵欠,又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梅映雪点点头,躺下拉上被子掩住口鼻,含糊地说:“逸萍说要睡觉前要说晚安,那就晚安了。”话落忍不住深吸口气,她喜欢被上那淡淡的气味,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丘舜翔看着她不自觉地笑了笑。要去考状元呀,要考什么的状元?再去进修拿第二个博士学位吗?目前似乎没这个必要,但将来也许可以考虑、考虑。想起她抱怨小妹捉弄时的娇态,不觉心想等她弄清真相时,是不是也会对他大发娇嗔呢?思至此,他不禁又漾开抹微笑。她真的满可爱的,又善良、也聪慧。
翌日,近午时分。
梅映雪抱膝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皱眉深思着。
吕淑雯从她的书房出来,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泡了两杯茶,朝她走过去,将一杯茶放至她面前。
“喝杯茶吧。”
梅映雪回神,看见是她,又见那茶香四溢的清茶,轻语一句:“谢谢伯母。”
吕淑雯啜口清茶问:“在想什么?跟舜翔同房会被鼾声扰眠吗?还是他半夜喜欢说梦话?”
“都没有。他睡相很好,也很安静啊,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梅映雪说完此话方陡然警觉不妥,好象她半夜不睡觉都在看着他一样,所以话落忙低头,羞红了一张娇颜。
吕淑雯佯装不知,只是笑笑说:“那就好。”
梅映雪浅啜了口茶,睇了她眼略略迟疑才问:“伯母,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吕淑雯和善地微笑说:“当然可以。”
于是,梅映雪便把昨夜和丘舜翔的对话择要叙说一遍——当然略去他抱着她的那一段。
述毕捧着清茶看着吕淑雯问:“我总觉得我好象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却又不是那么地清楚?”
吕淑雯只是微笑看着她,儿子的渐进式引导,似乎让她得到了一点的启发,只要能再给她一点助力,她肯定能破茧而出,羽化成自在于天地间飞舞的彩蝶。
“让伯母来说一段伯母的故事给你听吧。”
梅映雪不解她为何想说她自己的故事,可是也相信她定有她的用意。
“我有五个兄弟姊妹,最大的是大哥,再来是两个姊姊,我排行老四,下有一个弟弟。我的祖父是大地主,传到我父亲的手中,生活依然相当富裕。双亲十分用心栽培我大哥,大学毕业后甚至还送他出国留学,可是姊姊们却只念到初中毕业,便安排她们到加工厂上班,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姊姊们天资愚鲁、才智不如兄长,而是我父母认为女儿将来是要嫁出门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如果太过栽培会成为不折不扣的赔钱货。”
吕淑雯手捧清茶,凝着杯内淡淡的绿。每当回想起这段往事,心里仍有着淡淡的怨。
“每当姊姊们回家,三姊妹关在我房里谈心的时候,姊姊们言词中总透露出强烈的求学心愿,计划着想靠自己的能力再去念书,无奈的是父母强硬规定她们必须把薪水的十之八九拿回家,美其名是帮姊姊们存嫁妆,实际上是寄给大哥大把花用,仅剩的就刚好足够生活而已,最后两个姊姊只能认命地放弃了。当时我不懂,家里又不是没钱让姊姊们念书,更不懂双亲的想法,我只看到哥哥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对待姊姊们就不一样?那时我很生气,也很担心我会步上姊姊们的后尘,为了能继续念高中,我便发奋读书,在高中联考时给考个榜首。”
梅映雪眉头微皱。“榜首?”
吕淑雯笑着解释说:“就像是科举考试中的状元一样,不过这个状元是不能当官的,但可以挑最好的学校,还可以领一笔奖学金,甚至可以学费全免呢。”
哇!真的女状元耶,梅映雪想起相公曾奚落她的那些话,没想到此刻活脱脱的“女状元”就在眼前,只是大唐王朝是不准女子参加科举的。
吕淑雯又继续说:“我预知考了榜首,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以及众多的亲朋好友一定会来家中锦上添花的,届时碍于面子问题和人言议论,我父母断然不会把我这个女榜首送进工厂当女工。然后,在大学联考时我又故伎重施地再次考了榜首,这下就更轰动了,连报社记者都跑来采访呢,我父母表面故作高兴,但骨子里可气得不得了,我妈妈更是成天叨念,一个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要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煮三餐而已,念书只是浪费钱,并开始威胁我,如果我执意要念大学,我的嫁妆就只有那一张薄薄的文凭。”
梅映雪听得认真,有些目瞪口呆状。
“可是啊——”吕淑雯唇边泛起一抹奇异的笑。“我心里十分清楚知道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唯有知识和自觉才能对抗‘女儿是赔钱货’的怪谬思想,我的计划是只要他们肯替我付第一学期的学费,我就有能力筹措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
”后来当我父母发现女儿愈来愈脱离他们的掌控时,便开始逢人便说我是多么地不孝,说我翅膀长硬了就想要飞了;说我不知感念父母养育之恩……然后在我大三那年,我认识了当时就读师大的外子,两人并开始交往。大学毕业后他入伍服兵役,我到外商公司上班,我们的交往是瞒着他父母进行的,因为他家里早已帮他物色了远房亲戚之女,是个国小老师,并要他退伍就回小镇的中学教书,然后和他们相中的媳妇结婚。”
这样的成长史和恋情,听得梅映雪欲罢不能,忙追问:“后来呢?”
吕淑雯唇边漾开抹甜蜜的笑意。
“我得知他双亲的安排后,便与他开诚布公地谈,如果他必须遵从长辈的安排,我们还是趁早分手吧,免得彼此都为难,可是他坚决选择了我。当纸包不住火时,他的双亲气得不得了,更以断绝父子关系威胁他离开我,因为他们认定我这个学商的女孩,定然是现实又势利的女子,一定无法成为好媳妇的,最后在逼不得已之下,我们决定先斩后奏,到法院公证结婚,然后再禀告双方家长。”
吕淑雯回忆起年轻时那段艰苦的恋情,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他们虽然不谅解儿子的决定,却更恨我这个媳妇,一心认定都是我带坏了他们的乖儿子。外子在婚后曾多次带我回家向两老赔罪,他们却从未给过我们好脸色,兄姊妯娌更不用说了,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批评得也严厉,顶着这个‘不孝恶媳’的罪名,让我也曾有过离婚的念头。”
梅映雪颇能体会这种被孤立、不被认同的感觉。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舜翔出生,我公婆看在男孙的面子上,才打从心里承认我是他们的媳妇,可是对于我们在外自组小家庭,还是非常地不谅解,认为我是因为不想事奉他们,所以才不想搬回家与两老同住。”吕淑雯转首看着她笑笑说:“如果是在大唐时代,我公婆就可以以七出中的不事舅姑之罪,要外子把我给休了,扫地出门。”
梅映雪惊得抬手指向自己。“那不就和我一样了?”
吕淑雯点头。“可是毕竟时代大不相同了,这点小事已不能成为休妻的借口,就算我公婆气得七窍生烟,只要我没犯法律上的罪,外子是不能随便和我离婚把我赶出家门的。况且我们是在双亲的反对下结婚的,如果太轻易就放弃彼此,不就更证明我们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吗?公婆对我们施加的压力愈大,只会让我们的心更加相依。”
梅映雪追问:“那后来呢?伯母的公公、婆婆还是不谅解你们吗?”
吕淑雯歇了口气,啜口茶微笑看着她。“中国人说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有人的一生是顺遂无波的。十馀年前我公公帮朋友作保,结果朋友举家潜逃,最后公公只好向我们开口,是我拿钱出来替公公还了这笔债款,才免于老家被法院查封拍卖,至此我在公婆心目中的地位才大大地提升了,而这几年来我的事业逐渐打开知名度,也成了公婆最大的骄傲。”
述言至此,吕淑雯长长叹了口气。“这几年间我娘家的状况也有很大的改变,我大哥在美国娶妻生子不回来了,也没打算接父母过去奉养;小弟好赌又好大喜功,禁不住朋友几句吹捧,便合伙和朋友成立一家小建设公司,结果没几年就败光了祖产,弟媳眼见无法指望这样不负责的丈夫,提出离婚诉讼,取得孩子的监护权,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我父母因长子定居美国不归,无法含饴弄孙、也无人奉养,早已生气不已,并认定一定是媳妇在从中作梗,不让儿子和孙子回到他们身边;其实真正不想回来奉养父母的是我大哥。小儿子败光家产后为躲债而四处藏匿,小孙子又被媳妇带走,家中已无收入可供生活,可幸还有屋子可遮风避雨,我爸爸因而气得中风瘫痪;我妈妈也老了,还要照顾坐轮椅的老伴,也无能力谋生了。虽然他们早就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女儿,可是他们总生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