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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顺从他。万没想到,依然不让他钻被窝,竟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剪子。并扬言“你要再敢无理,我就死给你看!”从此,吓得丁步堂再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嫁到丁家没多久,她就发觉怀孕了,想吃酸的,老想吐。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呢?嫁到丁家前在黑龙河畔的苇塘里,她把身子给了大夯。这孩子是大夯的,还是丁家大少爷的?她判断不准。她想这孩子一定是大夯的。那一次,她心甘情愿地把身子给了大夯哥,感觉是那么舒坦,如腾云驾雾,飘飘欲仙。想到这里,她心里十分欣喜,无比安慰。这是纯真爱情的结晶,是他俩的后代。她要保住这个孩子,给大夯生下来,把他养大成人。这孩子要是丁步堂的呢?这么一想,顿时惶恐不安,感到羞辱和憎恨。她不能怀地主家的孩子,更不能给丁家传宗接代。她偷着跳啊蹦的,千方百计想把肚里的孩子折腾下来。然而,她的努力没有效果,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小孩在肚里动弹了,能蹬腿转身了。她对这个小生命渐渐有了感情。别管这孩子是谁的,终究是怀在自己肚里,是自己的骨血,就想把这个小生命生下来。她生孩子的时候正逢土改,丁家的东西被抄得一干二净,老的少的成天挨批挨斗,家里乱得一塌糊涂。幸亏她在坐月子,只让她陪斗过一次。再后来,她听说新社会不兴一夫多妻制,就去找土改工作队,提出与丁步堂离婚。工作队支持了她。她虽被定成了地主成分,总算逃出了丁家。她带着这个孩子苦巴巴地过日子。尽管这孩子因缺奶瘦得皮包骨头,却越长越漂亮,粗粗的卧蚕眉,大大的杏核眼,支愣着两只扇风大耳朵,越看越像大夯。又怕丁家看出破绽,就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平安,而且改为母性。她不断求神拜佛,烧香许愿,祈求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丁步堂多次托人求情想抚养这个孩子,都被她断然拒绝了。今天他竟自己找上门来,哄骗这孩子认爹,这是万万办不到的!……
李月萍独自在家里胡思乱想着。出去玩耍的小平安跑回家来,手里举着一张纸币我来跑进来,“娘,给你钱,在门礅上拣的。”
月萍知道这钱是丁步堂给平安放下的。这钱使她想到,还没有给大夯凑份子。怎么把这事忘了呢?现在村里人可能都凑份子了,自己对大夯哥结婚也应有所表示。自己送去吗?不知人们说什么,那太尴尬了。等到中午,让平安送过去吧。
中午头吃饭,小平安替娘去给大夯送份子。到了石家,满院子净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小平安悄悄走到大夯身边,趁他不注意,把手里攥着的小红包塞到他的裤兜里。
这事被石大夯发现了,小问平安:“你这是干啥?”
小平安说:“大舅,是娘让我送来的,说是喜钱。”说完,扭头就走。
“哎,等一下。”大夯说着,走到桌子上抓了把糖,塞进小平安的口袋里。小平安推脱:“不要,不要。”
大夯把脸一镇:“傻小子,这是喜糖,必须吃,带给你娘吃!”接着又说,“你在这里吃饭吧。”
小平安连连摇头:“不,娘说了,不让我在这里吃饭。”
“那就把这钱拿回去。”石大夯将钱塞到小平安的口袋里,“回去跟娘说,心意我领了。”
小平安不要这钱,石大夯摁住他的口袋,把嘴一撅,“不听话,大舅就不喜欢你了。”小平安这才转身走了。
小平安像燕似的跑回家,一进门就高兴地喊着:“娘,娘,大舅给我喜糖了!”
在屋里沉思的李月萍匆匆擦了擦泪汪汪的眼,赶紧站起来迎出去。
小平安双手捧着糖递给月萍:“娘,你吃糖。”
李月萍勉强地笑笑说:“这么多啊,你吃吧。”
“娘,兜里还多呢,大夯舅让你吃。”小平安拿起一块塞进娘的嘴里。
小平安又从兜里拿出红包给娘,“大舅说他心意领了,不要这钱。”
李月萍的眼里立刻流出了眼泪。
小平安眉头一皱,不解地问:“娘,你咋了?咋哭了呢?
李月萍赶紧遮掩:“娘迷了眼睛。”她看看平安,迟疑了一下,“见你大妗子了吗?干娘长得好看不好看?”
小平安摇摇头:“人多,我看不见。”然后,对娘说,“我玩去了!”
小平安跑着出去玩,李月萍又陷入了沉思……
正当李月萍为大夯结婚沉思的时候,丁步堂也在家里发呆。他想想村里地覆天翻的变化,无限感慨:真是变了。不光村里随便一个人可以无端地训斥自己,就连自己小老婆儿也喝斥着把自己撵出来。想当年,他们丁家在东堤下村是首富。老爷子不仅在村里当着保长,还是码头镇商会的副会长,在黑龙河一带可以说是一跺脚四下乱颤的人物。他这个大少爷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可以说是心想事成,为所欲为。谁敢对他大声说话?见了他谁敢不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如今,天和地硬是翻了个儿。那些长工们,从地下翻到了天上;他却由天上跌到了地下,甚至是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终日提心吊胆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这次到月萍家去看孩子,他是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才鼓起勇气的。娶李月萍做小,是为了给丁家传宗接代,是他和爹的愿望。娶月萍做小,得罪了大婆林佩茹。月萍生了儿子,一家人欢喜异常,成了全家的功臣。如果不是赶上土改,爹肯定会唱三天大戏。然而,这孩子生不逢时,一家人只能偷着乐。这孩子是丁家的独苗儿。离婚时,他希望把孩子留在丁家,月萍却执意不肯。区政府就以“孩子在哺乳期必须跟随母亲”为由,判给月萍抚养。他知道月萍恨他,不敢轻易去看孩子。这些日子,他特别想念这孩子,经常梦见,有时在梦里笑醒了,兴奋得再也睡不着。他知道大夯还恋着月萍,可今天大夯娶媳妇了,希望月萍死了那份心。基于这种想法,他决心去看孩子。不料小平安不认识他,月萍对他还是那么无情,他懊丧极了。只几年的工夫,社会和人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知道,这种地覆天翻天的变化,源于那场叫做土改的运动。对这场革命的到来,他比爹预感得早。他见共产党深受穷人们拥护,就觉得快变了,一再劝爹改改那暴躁的脾气,对长工、对街坊邻居、对乡亲都好一点儿,缓和一下与村里人们的关系。然而,他那傲慢的老子却不以为然,认为共产党、八路军是土包子,成不了什么气候,兔子尾巴长不了,依然我行我素。结果,在土改中吃了苦头,一气之下,命归黄泉。他曾经恨过那场革命,恨过领导这场革命的党,恨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的那些穷棒子。是共产党领导穷光蛋们夺走了他家的财产,分光了他家的土地、牲口、房屋和农具;是共产党的政府判他和李月萍离婚,而且把他丁家的独根苗苗带走了。
在那场运动中,丁步堂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训斥,主动交待问题,在工作队和农会面前低头哈腰装孙子。原来他觉得,家里的土地、财产是祖祖辈辈省吃俭用积攒下的。听了贫下中农们血泪斑斑的控诉,才懂得了什么是剥削,才知道爹不是什么大善人。他的刻薄和霸道,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难怪一贯驯服的长工们会愤怒起来。他这才觉得对不起石老大一家。民国三十二年,爹不该趁大灾之年,把石老大赶出家门,不仅使他一家饱受流浪之苦;也不该娶月萍做二房,夺大夯之爱。细想起来,这是一种罪过。他觉得丁、石两家的冤仇算是结下了,掌了全村大权的石大夯说不定怎么收拾他呢!石大夯复员并当了支书,他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然而,这个一村之主并没有对他进行报复,只是让他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过去他没下地干过活,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劳动,对他来说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改造。他深深尝到了改造的痛苦和艰难,动摇过,气馁过,甚至想过死。但他怕死,强忍着活下来。他知道跑到台湾去的蒋介石不会甘心失败,听人说再叫嚷反攻大陆。兴许有一天自己能时来运转,东山再起,再把天和地翻过来。他咬牙坚持着,企盼着有朝一日风云突变。但他没有看到共产党垮台,看到的是新政权的巩固和经济复苏,跑到台湾的老蒋甚至连个消息也听不到了。他感到失望、苦恼,更感到痛苦和孤独。共产党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都贴上阶级的标签,打上阶级的烙印。既然把他家排到了地主的位置上,也就把他最大恨度地孤立了起来。村里没人敢跟他来往,甚至在大街上走个对面也没人理他。他好像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生活在真空里。他盼着共产党垮台。然而,从他见过的杨旭、鲁子凡和石大夯这些共产党的干部身上,根本找不出什么毛病。他们没有一点架子,凡事都跟老百姓商量。他们不谋私利,处处为老百姓着想,真心实意地为穷苦人办事。他所企盼的变天梦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渺茫。眼前的现实是每五天就被叫去训一次话,所听到的是千篇一律的“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那颗企盼变天的心渐渐凉了。
当东堤下村敲锣打鼓,鸣放鞭炮,庆祝石大夯那个曙光农业生产合作社成立的时候,对他的震动并不亚于土改。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家一户的地会伙起来。有人说共产党“共产”,莫非就是这么个“共”法?土地入了社,作为地界的石头和桑树墩子都刨掉了,再也分不出原来是谁家的地了。土改时虽然分走了他家的土地,焚烧了他家的地契,但留有地界。哪块地是他家的,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地一入社,地界一刨,什么标记也没有了,再也分不清哪块地是谁家的了。他感到无限怅惘和悲哀,梦想复兴祖业的愿望彻底破灭了。难道自己就这样混一辈子?他不甘心,又无可施计。惟一的出路就是表现得积极一些,主动向干部们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