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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套平房。这是十年前盖的一个独门小院,四间旧平房既没有豪华的装修,也没有像样的家具。床还是大地震时做的那个防震铁床,上边也没铺什么席梦思。酒柜和沙发还是十年前做的那套硬杂木的,漆皮已经脱落。各个房间倒是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大夯感慨说:“老鲁,老作风真没变!”
“这辈子变不了啦!”
张习之笑着说:“你觉得我们太寒酸了吧。”
“不,这是我们党的传统。”大夯赞扬一句,立马把口气一转,长叹一声,“不过,像你这样的干部现在不多了。甭说县处级,就是我们那个镇的书记、区长,住的都比你阔多喽!”
鲁子凡说:“年轻人讲究。咱这么大年纪了,还讲究个啥!凑合几年算了。”
大夯认真地打量着老鲁,满意地点点头:“没变,没变,还是老样子。只是白头发多了,精神头儿一点儿没减,身子骨还挺结实。”
张习之插嘴说:“老鲁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能睡、爱锻炼。”
“这就好,有这三条就能活大年纪。”
鲁子凡打量着大夯,不禁皱起眉头。担心地问:“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血压还高吗?我们的机器都老了,到了出毛病的时候了,可要注意啊。”
大夯不以为然地说:“小小不言的,不碍吃不碍喝。”
张习之问:“你那么结实个人,怎么血压忽然高起来了?”
“都是让他们气的。”
大夯坐下,把古风月逼着村里翻盖村委会的事说了。张习之接腔说:“大夯,你老了,怎么还是这脾气!”
“建设小康我赞成,可不能为摆花架子加重农民负担啊!眼下收这费那费名目繁多,农民负担太重了!”大夯说着,就在兜里摸烟。
他说来抬腿就来了,忘了带烟。习之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老鲁不吸烟,来个人总忘了拿烟。”说着,从柜里拿出一盒石林递给大夯。大夯拿着那盒烟摆弄了半天,问:“你这么大干部,就用这烟招待客人呀?”
“这烟咋啦?三块多呢。”
“现在农村干部都不抽这破烟,最赖的也是云烟、红塔山,出门待客都讲究抽‘极品’,什么‘大中华’呀,‘玉溪’呀,四五十块钱一盒,你说糟改年景不!”
老鲁说:“我不吸烟,不懂好赖,你就凑合着抽吧。”
“这烟我不抽。”
张习之以为大夯嫌这烟赖,便问:“你想抽啥,我去给你买。”
“本地大烟叶。”大夯说,“要有关东烟,给我弄二斤,那才过瘾哩。”
张习之出去给大夯买烟叶去了,老鲁和大夯拉呱起来。老鲁说:“老伙计,我劝你看问题要多看主流,别光看那些鸡毛蒜皮的。”
老鲁这么一说,大夯就有些不满:“老鲁,我可没拿你当外人。你要给我打官腔,我立马就走。”
鲁子凡真没想到大夯还是这么个直脾气,“我不是跟你打官腔,这是我们看问题的原则。你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怎么样?好了还是糟了?”
“当然是好了,而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大夯说,“起码吃饭问题解决了,不仅吃得饱,而且吃得好。不能说上顿饺子下顿面吧,反正大米白面、猪肉鸡蛋是家常便饭。”
“这不得了!我说叫你看主流,这不对吗?”
“我是说,现在有些风气不正。”大夯一本正经地说,“过去咱们反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咋又时兴了呢?”
老鲁不知大夯在说啥,便问:“你说的啥呀?这么不明不白的。”
“大跃进那年,兴了一阵子大吹牛,到处刮‘五风’,后来批判了。现在又兴起胡吹乱侃了,又搞起浮夸和强迫命令来了。”大夯说,“那年放卫星,我顶着不放。现在这毛病又犯了。你看报纸上、电视里,都说增长了多少多少,其实哪有那么多!别处我不知道,俺村去年人均收入也就是一千元露头儿,镇政府硬给俺村报了一千五。你说这不是瞎吹浮夸么!”
鲁子凡一边听着,一边默默地笑着。大夯接着说:“邓小平提出奔小康,是让人们有个奋斗目标。现在,有人又在这上面瞎吹起来了。什么人均收入达到了多少多少,翻了几番。本来不够条件,硬逼着你上,这不又在搞大跃进了?你知道,俺村是好村,可今年实现小康也有问题。眼下在和本村的一个港商合资建淀粉糖厂,包村干部和镇领导却硬逼着翻盖村委会。这不是瞎指挥吗?现在上边有些人觉着农民富得流油。其实,这二年可不如那二年了。成天摊这摊那的,农民们意见大着哩!”
张习之买烟回来了。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叶子烟递给大夯:“我也不知道这烟好抽不好抽,反正这是最贵的。”
大夯一见那烟叶呈深棕色,用手摸摸挺厚实,闻闻喷香,连连点头说:“这是纯正的关东烟,好几年没抽过这玩艺儿了。快拿张纸来,我卷一袋过过瘾。”
张习之拿来一张纸。大夯顿时就卷了个大喇叭筒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又从鼻眼里喷出来,眯缝眼惬意地摇晃着脑袋:“哈,太过瘾了!”
“你喜欢抽这烟,我再去给你买二斤。”
大夯拦住说:“这就不少了,足够我抽俩月的。”
“大夯,你轻易不来,想吃啥?”习之说。
老鲁说:“大夯就爱吃大馅饺子,多搁点肉。”
习之说:“吃饺子好说,馅儿现成。”
张习之到厨房忙活去了,鲁子凡笑笑说:“大夯,你怎么对什么也看不惯呢?”
“不是我看不惯,是有些事太不像话。”大夯一说就来气,“现在别管什么干部都坐小车,怀里都揣着大哥大,腰里还挎着什么BP机。不说下去调查研究,却成天溜溜逛逛,天天下馆子,下舞厅,唱什么OK,还兴起什么‘三陪’来了。你说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鲁子凡摇摇头,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说:“打开窗户,就难免进来个巴苍蝇,不足为怪。再说,搞商品经济,就存在产生腐败的土壤。要不中央一再强调‘两个文明’一齐抓吗?有关党风党纪的文件中央发了一个又一个……”
“管用吗?”大夯打断鲁子凡的话说,“有人说,现在是‘立法如林,执法无人’,我看这话不假。现在犯法的,有些竟是执法的,有的大官也胡来。这些人要是治不住,老百姓又该遭殃了。”
鲁子凡点头同意大夯的看法,“这正是咱们这些老家伙看不惯的。有的说咱们的党变了,这种以偏盖全的说法当然不对。可是,我们党的一些干部,甚至是高级干部,确实变坏了,吃喝嫖赌,,简直是五毒俱全!”鲁子凡越说越气愤。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真是‘一颗老鼠屎,弄得满锅臭’啊!”
石大夯说:“你说上边知道这些事不?”
“知道,要不怎么一个又一个地发文件呢。”鲁子凡话语沉重,表现出一种担心和忧虑。
这时,张习之煮熟饺子端来了,笑嘻嘻地说:“大夯,今天是特意给你包的猪肉大葱西葫芦馅儿,尝尝对口不?”
鲁子凡见端来了饺子,赶紧收拾桌子。对大夯说:“来,来,先吃饭,边吃边说。”
大夯也不见外,大声招呼:“来头大蒜。”
张习之拿来大蒜,大夯抢着剥。习之说:“我来。”她手脚麻利地很快剥完了一头,放在桌子上。
大夯夹起一个饺子,上去就咬了一口,饺子里的油扑哧喷了出来,溅了大夯一脸一身。习之开玩笑地说:“你慢点儿,今天这饺子管够。”
“真香。”大夯使劲嚼着饺子,“还是你们城里人舍得搁油。”
大夯吃饭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大盘饺子很快就吃完了。他用手抹抹嘴,坐在沙发上抽关东烟去了。
习之说:“再吃几个吧。”
“饱了,在你这里我不做假。”
老鲁两口子见他不吃了,就赶紧收拾碗筷,把桌子搬了,沏了壶茶,两人接着聊。大夯说:“现在农民的负担太重了。光俺村那淀粉厂,就有好多个执法部门管着。今天收这费,明天收那费,简直招架不住。”
鲁子凡说:“看来不惩治腐败,农民的负担减轻不了。”
大夯看看墙上的石英钟三点多了,抬屁股要走。他说:“我去医院看看歌今和孩子,就回去了。”
“怎么说走就走?住下吧。”鲁子凡两口子起来阻拦。
“家里还有不少事呢。”大夯临出门,又对老鲁说,“我向你反映的问题,可得向上反映反映。不然,咱们打的江山,非毁在他们手里不行!”
“向上反映,保证做到。能不能解决,我可不打保票。”
“你别觉着离休了,就什么也不管了。党的事咱这些老家伙还得管,而且要一管到底。这些问题不解决,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对于惩治腐败,我看中央还是有决心的。”
鲁子凡两口子把石大夯送出门外,正巧有辆迎面开来,原来是月萍和平安接歌今出院了。老鲁和习之都感到惊奇,“怎么今天就出院?”
“在那儿住着还得送饭,怪麻烦的。”歌今正说着,平安见大夯在这里,惊喜地说:“大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我正说去医院看歌今和孩子呢。”大夯问月萍,“怎么不让孩子在医院多住几天?”
月萍说:“今天那病房又住进一个,吱呀吵叫的,也休息不好。歌今说出院,拾掇拾掇就回来了。”
老鲁对平安和歌今说:“回来正好,你爹正说去看你们呢。”
一个“爹”字把月萍说了个大红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子,平安和歌今也愣了。平安听人们议论过自己的身世,难道这是真的?
习之以为老鲁说漏嘴了,赶紧把话岔开:“走,快回家,别在这儿站着了。”
月萍抱着孩子,平安扶着歌今,一家人进了家门。
鲁子凡对大夯说:“孩子回来了,你就别走了。”
老鲁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