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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踏上山径,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毛、周、朱等人当晚到达桐梓。第二天一早,敌人果然乘大雾反攻,战斗极为炽烈。他们拼命想夺回娄山关,却不知红军的迂回部队,已于中午时分插到板桥。扼守娄山关的部队,及时从正面发起进攻,前后两面夹击,将黔军的一个旅部和四个团大部歼灭,只有负伤的旅长杜肇华率领少数敌人从侧翼钻空子逃出去了。毛、周、朱闻讯大喜,命令部队迅速向遵义推进,随后率精干人员驰往娄山关。
他们三个人,今天都是笑容满面。在山径上虽然仍旧是脚步匆匆,但匆匆之中,却有一番悠闲,和敌人追击下的赶路大不相同。
大娄山是横亘黔北的一条山系,山势巍峨险峻。当地有一首民谣说:“巍巍大娄山,离天三尺三,人过要低头,马过要落鞍。”毛泽东的诗集里,有一首十六字令,其中一节是:“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很可能是从这里的山势和群众的歌谣汲取的灵感了。而娄山关,正是这条大山系中从川南进入黔北的一个门户。所谓“万峰插天,中通一线”是也。但是,你在山下又绝看不见关口在哪里,因为这“一线”是个连续不断的“之”字,正象老百姓说的“盘山十八弯,才见娄山关”呢。
毛、周、朱三人在曲折的山径上,说说笑笑。路上不断碰上红军战士押着大队的俘虏走下来。这些黔军的俘虏,背着竹背夹,神色颓丧,有的丢掉了帽子,有的跑没了鞋子,有的大约是大烟瘾发了,拖着鼻涕流着眼泪。毛泽东他们正行走间,见前面路边围着好几个红军战士,过去一看,地下坐着一个中年俘虏,又打哈欠,又流眼泪,向红军战士求告说:“红军先生,你就让我抽一口吧,我实在瘾得走不动了。”
“快走!到地方让你抽。”一个年轻的红军战士说。
“不行呵,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那个俘虏确实一点精神都没有了,象立刻就要瘫倒的样子。毛泽东见此情景,就笑着对红军战士说:
“小鬼,你就让他抽一口,他有了精神,跟你走也就是了。”
那个红军战士虽然认不得毛泽东,但看出是几位首长,也就答应了。俘虏连声说:“谢谢官长!谢谢官长!”一面从挎包里把烟葫芦、烟灯、烟枪拿出来,也不管地下脏不脏,就枕着一块石头倒下来,佝偻着身子,点起烟灯,手持烟枪,异常娴熟灵巧地烧起来。烧好烟泡儿就插在烟葫芦上,迫不及待地呼噜呼噜地抽着。
看见这露天抽大烟的场景,真叫人啼笑皆非。那个红军战士也禁不住笑着说:
“真有意思!这些贵州兵你缴他的枪倒没有什么,你要动他的烟枪,他就急了。他们要是过足了烟瘾,还真是能冲一下,你们不知道,今天早晨他们冲得好凶呢!”
“哪是啷个没得法子嘛!”正蜷着两条腿在地下抱着烟葫芦抽烟的俘虏,意外地插了一句。此刻,他已抽完了一个泡儿,鼻子里微微冒着烟,晕晕乎乎,显出极为舒坦的样子。然后他就望着大家傻笑。
“该走了吧?”红军战士催他。
俘虏听出红军战士的口气很和缓,一点也不严厉,嘻嘻一笑,有点死皮赖脸地说:
“再来半口!”
说着又烧了一个抽了,才收拾起烟具,精神百倍地站起来,把背包往肩上一甩,说:
“到哪儿都行,走吧!”
毛、周、朱三个人沿着山径一面走,一面谈起中国人受鸦片的毒害,不胜感慨。朱德说:
“从我记事儿起,政府就说禁烟,颁布了不知道多少法令,到现在是越禁越厉害,越禁抽的人越多,没有哪个省不抽鸦片烟了!”
“禁不绝的!”周恩来叹了口气,“因为这是军阀、官僚们的主要收入,王家烈的军火、武器就是靠大烟换来的嘛!现在薛岳占了贵州情绪很高,也因为贵州有这笔收入!”“不打倒这些混蛋政府,一切坏东西,永远也禁不绝!”毛泽东说。
三个人说着,已离关口不远。这里已可清楚看到,在“之”字路的尽头,双峰插天,一座大尖山,一座小尖山,象两把尖刀直刺天空,紧紧夹住一座窄窄的隘口。而在关口的左侧,还有一座不相上下的巍然屹立的孤峰,白云缭绕,直瞰关口,那想必就是点金山了。
他们来到点金山下,不断看到一大片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附近还有不少新坟。那些新刨开的湿土,说明一批红军烈士刚刚掩埋。这种景象虽然他们看过多次,还是不免心中悸动。他们在坟前垂手而立,对这些来自江西、福建、湖南的子弟默默地悼念。
这里关口上并没有什么建筑,南侧仅有两三间草房,一通石碑,刻着“娄山关”三个大字。他们站在碑前,往前一望,整整一面山坡上,到处是黔军凌乱的尸体,杂乱的军用物资,扔得到处都是。最惹眼的还有一顶军官乘坐的轿子,也歪倒在山坡上,山风不断呼哒呼哒地吹着灰色的轿帘。
这时,从他们身边过去一副担架,后面跟着一个腰里杀着转带的警卫员。担架上的伤员蒙着一条灰色的棉被。担架本来过去了,却忽然停住,只听有低微的声音喊:
“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
他们连忙赶过去,仔细一看,才看出是三军团最年轻的师政委朱兵,经过整编,现在是团政委了。他显然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得厉害。由于见到了中央领导同志,脸上浮着幸福的微笑。
“是你呀,朱兵!”毛泽东握着他的手说,“伤怎么样?”
“不要紧。”他微笑着说。“叫他们的九子枪打到腿上去了。”
周恩来关切地说:
“你准是跑得太靠前了,是吧?”
“他这是一贯的啰。”朱德说。
朱兵笑而不答。警卫员却带着埋怨的口气插话道:
“他的右腿今天早晨就打断了,我把担架叫来了,哼,他硬是不上担架,就趴在黑神庙里指挥。血流了好大一堆。这不是,直到把敌人打下去了,才上担架。……他的腿怕不行了!”
“敌人反扑得那么厉害,我怎么能下去呀?”朱兵瞪了警卫员一眼。他接着说,这次王家烈下了大本钱了,许给每个冲锋的人五十块白洋或者五十两大烟土。后面还架起机关枪督战。有一个营长一只手里提着盒子,一只手里拿着马鞭子在后面赶。幸亏特等射手发挥了威力,专打敌人的指挥官,才把敌人打下去了。
警卫员也兴奋地指着下面一个山洼说:
“你们看,那个手拿马鞭子的家伙,还在那里躺着呢!”
大伙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在那个山洼里果然有一具又胖又大的尸体,仰着脸四脚八叉地躺着。大家笑了一阵。
担架起动时,朱兵久久地望着周恩来,似有话说。周恩来走近他,他带着深为遗憾的心情,说:
“周副主席,上次过湘江,要不是你,我真要让李德关起来了。我本来想好好打几个仗,没想到这么快就负伤了,反而成了大家的累赘……”
周恩来听了,也很难过,就说:
“你不要想得太多,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会带着你的。”
毛、周、朱一直目送着担架过了关口。红军战士的英勇,再一次使他们深深激动,他们竟一时说不清这是一种崇敬,一种感激,还是一种自豪。
“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毛泽东喃喃自语地说。这既是他重要的哲学思想,也是他同劳苦大众长期共同奋斗得来的坚强信念。他带着这种感喟纵目远望,苍茫的群山有如大海的波涛,卷着巨浪推向远处;落日姗姗,有如烈士殷红的鲜血一般红艳,将众山染得通红。一种博大的情感,在他胸中翻腾激荡。朱德见毛泽东久立不动,陷入沉思,似在自语,就笑着说:
“润之,你是在作诗吧!”
毛泽东回过头来,笑着说:
“是,我是哼了几句。”
“念给我们听听如何?”周恩来兴致勃勃地说。
这时,正巧有一队雁群,咯嘎咯嘎地叫着从娄山关上空飞过去了。毛泽东更加诗兴盎然,用浓重的湖南乡音念道: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朱德听完,不断品咂着诗味,点点头说:
“好,尤其是后两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写得苍凉悲壮,意境深远。”
“有气概,很有气概!”周恩来也连声称赞。
话未说完,遵义方向远远传来沉雷一般的炮声。毛泽东说:
“我们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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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遵义城北十华里处的董公祠、飞来石一带炮声隆隆。不断有黔军溃退下来。遵义城已完全陷入惊恐混乱之中。
高大魁梧的王家烈将军,在遵义城坐不住了。他那张宽脸上,显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在一所大房子里踱来踱去。旁边坐着他的心腹、面孔白皙的白师长,不断催促着他:
“军座,究竟是守还是退?你得赶快下决心哪!”“这些该死的东西!”王家烈忿恨地骂道,“他们说来,来,来,可就是不来!”
他说的“该死的东西”,白师长心里很清楚,是指“鸠占鹊巢”的薛岳。一提起这个正在贵阳城作威作福、花天酒地的家伙,他的宽脸上就显出极其愤慨的表情,金鱼眼瞪得圆圆的。
“这些家伙,对我们就象帝国主义对待殖民地似的。”白师长义愤填膺地插了一句。
“叫我看,他们比帝国主义还厉害!”王家烈嫌他的心腹说得不够。“帝国主义有时候对你还露一露笑脸,这帮家伙一见你就耷拉着脸,好象是天之骄子。他们到贵阳还不到两天,就换了警备司令,弄得我王家烈进出城门还要受他们检查!”
“他妈的!将来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