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舞台动作。让那些台下的同学酸掉大牙。所以,轮到沉年出场时,他们一听到这首歌的前奏就安静了。纷纷开始注意台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他的眼睛常常只盯着远处一个地方看。没有多余的动作。双手捧着话筒。声音忧郁。略带沙哑。但是,可以感觉无尽的情感流淌出来。一曲唱闭,台下掌声热烈。
最后的比赛结果和沉年预料的差不多。评委以台风单调和选曲不适为由,只让他得了个三等奖。穆夏拿了一等奖。颁奖之后,穆夏小声地对他说,沉年,不要管他们的看法。反正我是觉得你唱得最好。她开玩笑说,不然,我们把奖牌交换一下就可以了。
沉年笑。他说,我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也没在乎别的什么东西。
此后,沉年对于音乐的喜爱更加深了。他悄悄地学起了吉他。利用周末的时间,他找到一个吉他老师,初识乐谱,很快就可以记住。吉他老师赞叹他在音乐上的领悟力,后来,建议他到自己所开的一个小型的音乐餐馆去试唱。如果录用,每个晚上可以挣到一百块的工资。沉年想了一下,同意了。
他以为,这样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赚取生活费,虽然不是很多,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为了不影响学习,每个星期只有周末的两个晚上可以出去唱。只有穆夏知道。她亦支持他。沉年没有对家人说,也没有对蜀平说起,在餐馆唱歌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满。后来,他渐渐被顾客所熟悉和喜欢。因着他的专注。在台上他心无旁骛。唱歌完之后就急忙赶回学校。这样一个单薄瘦弱的男孩,他的神情是高贵的,长相英俊,但是不爱说话。不像一般的歌手,专门说一些客套虚假的话。他们喜欢这样的歌唱。
一直以来沉年谨慎地生活。尤其是在餐馆唱歌的那些日子,那毕竟是人多复杂之地。需要小心为好,亦要保持安静的内心。有了这份秘密之后,沉年更少回家了。这样可以更多地腾出时间去唱歌。他已明白金钱的重要性,亦正在为以后做准备。以后会需要更多的花费。包括上大学,那当然是笔可观的数目。父亲已经老了。辛禾很不容易重新找到一份零工,她的生活非常艰难。过去的各种流言亦一直在纠缠着她。沉年想,自己毕竟已经长大了。也不想再去向蜀平索取。他明白蜀平已经有他自己的圈子。他的事业。他其实也过得很不容易。沉年必须也要替蜀平考虑。
沉年的心思如此缜密。时间便在学业和隐秘的唱歌中悄然度过。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高中毕业,一直到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记得,那是一个无聊的下午。刚刚考完一次小型的模拟考试,他和其他人一起,收拾东西,从考场出来。考试结束之后,又一个周末就要到来。而对于沉年,周末亦无法放松。他要去唱歌。他把书放进课桌,走出教室。后来,他被班主任叫住了。那个女子一脸严肃。她的声音有些克制。她说,沉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是,希望你不要太过伤心。
而在她的背后,天空呈现了一种更加平常的姿态。沉年深深地吸一口气。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他记得两个月前,父亲第一次送他到车站。他的笑容在风中迅速扩展开来。而两个月后,他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父亲死于那年的十二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人群稀少。前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厚厚的积雪覆盖马路。那个早晨,父亲要给街对面的一家饰品店送餐。是一碗炒面。刚从锅里出来,冒着热烈的白气。父亲像往常一样穿越马路,走得有点急,突然脚下一滑,手里的盆子摔了出去。他赶紧上前抢救,这个时候,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飞驰而来,由于路面过于平滑刹不住车。车轮从那个沉默男子的腰上直接撵过去,流下一路的血迹。大概有十米远。
最先得知死讯的是艳芳。那天她穿着鲜艳,正要出去打牌。接到邻居的消息,差点跌坐在地上。随后,她呼呼地往外面跑。眼睛恐慌。感觉黑夜突然席卷而来。路上几次将要跌倒。她惊叫一声,用力甩掉高跟鞋。赤脚在冰冷的路上飞快奔跑。
尸体周围挤满了人。艳芳在男人的尸体旁边蹲下来。男人体内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温热的血液。艳芳可以感觉他的体温。他的神情依然高贵如初。不见痛苦。她用颤抖的手抚摸他的脸。布满皱纹的脸,深刻而曲折。艳芳继续缓慢抚摸他死去的躯体。她的手挣扎着穿越过他的头发,脸庞,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口。她的手迅速被染红。男人的胸口正在冒着汩汩的鲜血。
艳芳突然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仰头倒在了雪地里。
辛禾从医院把艳芳接回。父亲的尸体还停放在前屋内,等待火化。沉年从学校赶回来,就一直跪在父亲的旁边。目光呆滞。说不出任何话。此刻的父亲浑身被白布覆盖。再也看不到他的脸。艳芳踉跄着跪倒在男人的身边。她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她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拼命跑上前,想要扯掉那块覆盖在他身体的白布。被人紧紧拉住。他们劝她,就让他安息吧。安息吧。不要再去惊扰他了。
他们把艳芳扶到房间里。艳芳突然安静下来。她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游离。好像在找什么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可怜的女子,刚刚失去了她的男人。多年以前,她曾经拼死从前夫那里逃出来,幸遇他所搭救。他沉默而高贵的气质至今仍停留在她的内心挥之不去。她是如此迷恋他那一刻所流露出来的气质,以至于一直到后来,他渐渐丧失掉这种气质的时候,她依然追随着他。她第一次沉迷于这样一个男人。贫穷。无言。但是高贵。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她可以忍受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是他对于死去前妻的长久怀念。她记得那个男子站在亡妻的牌位前,那眼神依然不变如从前。她明白他对于那女子的爱。那是如此顽强而深刻的感情。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因此,她就永远无法从那死去女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后来她终于爆发,将她的灵牌狠狠摔碎。她以为这样可以让他死心。可是没有,他依然一言不发。近乎绝望的窒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笼罩了她。她感到恐惧,甚至开始后悔。可是她反抗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她要报复那个死去多年的女人,她的手段却只能让自己陷入更加孤独的境地。那些天,他对着被她摔碎的牌位,眼神空洞,茶饭不思。后来他将它们重新粘合起来。她居然感到一丝快慰。她以为自己的过错可以被原谅。
但是现在,他就躺在外面。浑身冰冷。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一袭白布完全将他覆盖。他将永远继续他的沉默。他终于不会再说任何话。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发抖。好像一场冰期在体内驻足。已经冷得无法再说一句话。
沉年给蜀平打去电话。接电话的依然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他说,你找平哥啊。他现在很忙。一会再打来吧。
可是,我有要紧事。麻烦你叫他马上接好吗?沉年的声音非常急迫。那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答应。
过了一会,蜀平终于接起了电话。
沉年,什么事这么急啊?
哥,沉年的声音有些克制,爸爸,他死了。就在今天早上。
接着他说,哥,你晚上可以回来吗。
蜀平长久地沉默。电话那边传来他的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直不说话。沉年试探地叫他,哥——
沉年,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蜀平显得有些为难。
可是,哥,沉年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可是,你是爸爸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不回来。你离开这么多年,现在爸爸死了。你难道还记着过去那些不放吗?
沉年,你是早就知道的。对于我们的爸爸,我甚至不齿于叫他爸爸。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从那天,他拿竹鞭打我开始,一直到后来,他居然可以容忍那个女人把妈妈的灵牌摔碎。这些,你也都看到了。在我这里,是永远都不可能被原谅的。我对他说过,我已经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我此生,也不会再去见他一面了。我对自己发过誓。更对母亲发过誓。沉年,你要明白我。
可是,他是我们的爸爸啊——
沉年,不要再逼我了。蜀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绝望。
哥,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永远都很难改变。但是,你能不能现在为我,为死去的爸爸改变一次。或许,那也是妈妈所希望的——
不要说了。蜀平粗暴地打断他。
沉年伫立在电话亭旁。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无比顿重。电话那边的蜀平已经不能回头——他果然做到了此前立下的誓言。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好——沉年的声音变得游离——既然这样,我现在只想和你说最后一句话。若你真的不来参加父亲的葬礼,那么,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断绝了。
他把电话挂掉。
滂沱的泪水,早已经从眼里奔流下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他是如此绝望地,艰难地,去说起这些。此刻,他的眼前再次飞快地掠过,多年以前的凌晨,蜀平替他抵挡了父亲的鞭打。蜀平曾对他说,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我必然会一直保护你。沉年亦相信了他。所有这些,现在它们如同网一样朝他铺盖而来。沉年苦笑。此刻的他,已如当年的蜀平那般决绝,说下如此沉重的誓言。他感到内心有海水在翻滚。一切已来不及。
父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天空晴朗,云很少。偶尔可以听到树林里的鸟叫。而哀乐齐鸣。在这样的场合中沉年始终保持沉默。低着头,咬紧嘴唇。他熟悉这样的场合。在他五岁那年,母亲死于除夕前夜。烟花灿烂,犹如生命的转瞬即逝。母亲下葬的那天亦是阳光灿烂。父亲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现在,他独自坐在这里,手里捧着父亲的骨灰。所有人对于蜀平的不现身都缄口不提。艳芳和辛禾坐在另一面。连日来,艳芳沉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