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晨回来。一直到晚上,宿舍的其他人都陆续回来了。只剩下张晨,不见踪影。后来老师来查房,问起张晨的去向。大家纷纷说,不太清楚。于是张晨被记晚归。
一直到深夜,张晨终于回来。
他刚走进宿舍,就被沉年叫住了。他已经等了张晨很久。沉年站起来就问他,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了?
他的耐性已经丧失殆尽,说话语气生硬。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警惕起来。暗自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张晨的脸,在昏黄的走廊灯下显得憔悴无力。刚开始,他支支唔晤,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他就抬起头了,并用冰冷的眼光看着沉年。对他说,关你什么事。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我的行踪吧。据同宿舍的其他人回忆说,他们先是听到一阵低沉的怒吼,然后,就看到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已经是深夜,他们看到两个单薄的影子在门口重叠,并且非常惊讶,平时沉默少言的沉年和张晨,他们此刻,正生疏地用各种动作撕打对方。沉年高过张晨半个头,他几乎是甩开双手用力撕扯张晨的衣领。而他的嘴里愤怒地重复着那句话——叫你偷我的钱,你这个贼。你这个贼——他几乎不停地一直重复,直到后来,同学把他们分开。
张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偷了你的钱?你哪来那么多钱可以让我偷?你以为你们家很有钱啊?不要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说不定,那些钱还是你从哪里偷来的呢?
他的话正好说到大家的疑问上。于是飞快的,情况转换了。宿舍的其他人,他们一齐用质疑的目光去看沉年。他们似乎和张晨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张晨的脸渐渐显露出得意的神色。沉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同学,终于冷笑了一声,是吗?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终于说,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有那些钱?这是我的哥哥寄给我的。是他寄给我的,从上海寄给我。为什么不可以?
是这样吗?张晨的脸上有一种得逞的笑——你有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我们怎么不知道。有时间,倒是可以认识一下啊。
他挑衅地看着沉年,然后笑。
沉年看到他们凛冽的目光,如同匕首。他们在质问他。沉年在心底笑。他已经无话可说。
接着,他飞快地跑出了宿舍。在街上奔跑。天空中有很大的月亮。夜晚寂静无比。他跑了很长时间。直到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他在一个路口站住,他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他为什么要跑出来?这是他的错吗?分明是别人偷了他的钱,却反而,是他最先跑出来了。这是怎么了——他的脑袋混乱得无法思考。他再次想到蜀平,开始讨厌自己的软弱无能。若是蜀平,他绝对可以轻易地处理好这件事。
最后,他走进了电影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电影,只是突然觉得没有地方可去,又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电影院里人影稀疏。他在靠后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开始看电影。屏幕上放着无聊的香港爱情文艺电影。浓妆艳抹的女人和猥琐的男人。故事发生在汹涌的人群中,发生在灿烂的阳光下。沉年看到香港那些繁华喧闹的城市街道,看到似乎没有尽头的高楼大厦。它们如同一道道惨白的光,一齐朝他刺过来。突然觉得眼睛很酸,他的眼泪慢慢流下来。他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他的生活,为什么会是这样?
电影很快就结束了。前面的人纷纷起身离场。大都是恋爱中的男女。女孩靠在男孩的肩上,轻声说着电影情节的伤感。沉年听到一个女孩模糊的声音。她说,好可怜啊,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旁边的男孩子微笑,对她说,不会的。那只是电影而已。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听到这里沉年笑。他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去。放慢脚步,因他不知道接下去可以去哪里。
重新走在街上,愈加无聊。空气很凉,风有点大。他裹紧了衣服。此时,他已经平静很多。他想,钱丢了就丢了,自己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好先这样。以后小心就是了。自己还要继续在这个学校生活下去。还是不要把事情变得更复杂。沉年在微凉的街上想到这些,谁知道,以后还会碰到什么麻烦。若是每次,都这么冲动地跑出来,亦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决定回去。
沉年沿着一条小巷走路。这条路通往学校的后门,离宿舍很近。翻墙过去就可以到达,不会被老师察觉。周围是安静的,路灯昏黄无力地照耀。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后来,他突然在一个拐角处停住。他的心跳飞快地加速。
那一切恍如梦靥。
他听到了潮水般汹涌的声音——是男人和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在这漆黑无边的夜里。那声音来自一扇并未关紧的门。黑暗的门。像一个黑洞。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他的脚步无法控制——他看到了两具闪闪发光的身体。雪白的身体在黑夜里突兀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们的身体纵情地相互交叠,声音如海浪一波接一波地传开。沉年站在那里,他看到了角落里暗地交欢的一对男女。他的双腿无比沉重。门突然被风吹开了。路灯的微光惨淡地打在他身上,他泪光闪烁,内心潮水翻涌。他面对着他们,直到那个尖利的女声响起。他终于可以迈开脚步。
他开始狂奔。
他再次奔跑起来。脑袋嗡嗡乱叫。眼前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赤裸着的男人和女人。正在发光的身体。还有,居然会活动的空气。它们一同朝他扑过来,就要将他淹没。一个不小心,他摔倒了。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朝前跑。他只知道奔跑。影子在路上投下不断变幻并且重复的动作。他不知道如何停下来。从前的一些片断再次漫上来。他想到曾经看过的小说,那些关于男女情欲描写的细节,在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他在风中急促地呼吸着,好像氧气会随时被抽光。而同时,体内的某个部分开始燃烧,好像有一团火,在他的体内点燃。熊熊烈火,就要从眼睛里喷射出来。他想喊,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后来,他终于停下。他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终于,可以听到自己的喘气声了,那么激烈澎湃。有一个瞬间他是失忆的,像是忘掉了一切事情。只剩下一片空白。后来,他摸到了脸上未干的泪。那泪是冰凉的,因这黑夜如此寒冷。如同跌进了夜的漩涡,他就坐在地上,看着前面曲折狭窄的路。直到那深陷在眼里的恐惧,终于,慢慢消失不见。
沉年在第二天被叫到政教处。那里的老师认识他,从前看到他都是在颁奖会上。他们显然有些奇怪。沉年看到站在旁边的张晨,他的神色慌张,不断朝自己挤眼色。这个时候政教主任说话了。他说,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在宿舍打架了。这是怎么回事?
政教主任看看沉年,又看看张晨。他走到张晨面前,问他说,先说说你。昨天晚上你很晚才回来,还被记了晚归。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晨的脸在发烧,开始变得有些口吃,老师,我昨晚因为家里有事,就回去了一趟。所以回来晚了。
是吗?政教主任有些不相信他,那后来,你们为什么打架?
因为,因为。张晨说不话来。他悄悄瞥了一眼沉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但是他一脸平静。
沉年,政教主任换了比较轻的口气,你说说,你们后来怎么会突然打起架来?
因为一些小事情,我们没有说明白。所以后来就起了争执。
是吗?政教主任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我怎么听说,是他偷了你的钱,然后你们才打起来。后来,你也是很晚才回来。
沉年觉得那一天的谈话没有任何意义。他像个小丑,被一个不了解实情的人自以为是地教训了一顿。他始终认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那个晚上,他已经筋疲力尽。回到宿舍,同学都已经睡了。他开门进去,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那个夜晚漫长无边,他再次梦到已经死去多年的母亲。很久没有梦到的母亲。沉年在这样的夜里看到她,他就问母亲说,妈妈,为什么,你总是不来看我?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母亲说,不是那样的。不是我不来看你,而是我不能来。她开始叹气。她说,沉年,你还是一个孩子,许多事情你不会明白。沉年说,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明白?母亲再次叹息。她说,以后,以后你长大了,就可以明白了。
可是,还要再过多久,才能长大呢?
母亲沉默。后来她终于说,我也不知道。或许要到很久以后。只是沉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去承受。等到终于无法再承受那些所有,我会再来看你的。但无论如何,都要等下去。因为那是你的命运。
沉年又问,那么,到底什么是命运呢?
母亲抬头去看天空。天空除了黑暗一无所有。母亲说,或许,命运就是你将要经历的所有事情——在说完这个奇怪的句子之后,她消失了。沉年的梦境在瞬间转换。他到了另一个地方。是白天。有明亮的光。具体的梦境他忘记了。后来,他又梦到许多不同的情境。都是非常短暂的梦。他看到剧烈摇晃的光。仿佛自己飞行在蓝天之上,又急速地下降——醒来之后,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
沉年看到内裤上那些斑驳的污点,他的脸一阵微红。他起床,悄悄地在厕所换下,转身把那条带有污垢的内裤扔到了换洗桶里,用衣服盖住,再关上盖子。那一天,沉年发现了自己的长大。而那一切似乎是如此平静又理所当然。
因此后来,在教室里被政教主任传叫,沉年的心情亦是平静。他甚至还觉得老师有点烦。他想那必然是有人告密。他在心里对自己笑了一下,你还怕这些吗?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学会自己去承担所有的事了。
只是张晨非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