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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虫抱着孩子走过来,听了秦文庆独自说的几句,就小声地告诉他:“你快去吃饭吧,你爸爸又不高兴了。”
秦文庆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一面站起身,一面激昂地对哥哥作最后一次告诫:“哥哥,你得进步,为了孩子,你也应当在正道上进步。为什么让他无缘无故地跟你们遭罪呢?你真的就只认识金钱,一点人味都没有了吗?〃
应声虫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两眼紧盯住秦文吉,惟恐大儿子对三儿子的话听不下去,哥俩吵起来。
秦文吉仍然一动役动.
应声虫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故意把孩子举到秦文吉的面前,摇着他的小手说:“叫爸爸,叫爸爸吃饭,〃
小孩子真的叫了一声。
秦文吉没有答应,可是非常痛苦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时候,秦文庆已经走出这间使人窒息的小屋。他抬头看了看阴得更加浓重的天空。
一阵雷声,一道闪电.
大雨,哗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五十连阴雨重困天门镇
夏季里的连阴雨,开了个头儿以后,就时大时小,一直下了半个月,都没有放晴。年纪最老的庄稼人都连声惊叹说,这样的气候实在太少见了!
雨水是沉重的,从凝固的浓云中,枪弹般地投射下来,泼撤在北部山区起伏连绵的峰峦之上,钻透繁密的树叶,抽打着葱笼的草丛,敲击着腐烂植物的泥土,围绕着石缝往下流。这急速的水流,从山顶、山腰,滚到山脚的沟谷,直冲而下,跌进那石块累累的水道上,再跟随从左右呼喊冲来的伙伴们,赛跑似地穿过平原的绿色野地― 大河小河,全都涨满了。
沿河的村庄,响起惊心动魄的锣声,举起神秘昏黄的风灯.接着,干部们冒着雨,呼喊奔跑,率领着由男性农民组成的防汛大军,提着铁锨,挟着苇席,扛着门扇,踏践着稀泥,爬上河堤。一顺抓紧张的心,一双双焦急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如同万马奔驰的泛滥洪水,听着那天轰地裂般的咆哮。一搂粗的大柳树倒下了,在那哗啦的响声中,被浪涛卷走,无影无踪。火光动天,人声沸腾的堤段,那是出了险情的地方。
彩霞河堤决口了!
洪水像一只被撂住的凶猛的野兽,按住了这条腿,它又蹬起另一条腿!
洪水,从被它胀裂了黄土堆积的堤坝里喷射出来,闯进禾苗茂
下丁丁
盛的土地,切断了四通八达的大小道路,跟沥水汇集在一起,连成汪洋的一片。人口比解放初增加了三倍的天门镇,变成了孤伶伶的岛屿口
增长的这三倍人,绝大多数都是工厂、企业、机关、学校和非农业生产的居民,在连阴雨的最初几天,他们比各村的农民沉得住气。他们每夭照样地披着雨衣,穿着雨鞋,打着雨伞,去_上班做事,或者去购买食品。因为他们没有那在深水里挣扎呼救的青苗庄稼,甚至觉着,雨天凉快,不用摇扇子擦汗,还挺自在哪! 过了几天,一种威胁着生命的阴影,朝他们扑了过来。感觉最灵敏的人,把他们的感觉,立刻传染给周围感觉迟钝的人,吃过多次水困天门苦头的坐地户,把难忘的记忆抖落出来向那些单就听过水困天门苦头的外来人,绘声绘色地介绍,天门镇被水困住之后,发生了柴米的饥荒,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于是,一种少见的惶恐气氛,笼罩了大街小巷里那些新修的,或破旧的房屋里。
人们打开了包裹、抽屉、柜子和梳头匣子,把整钱、零钱全都归拢到一起.带着有力气背运东西的孩子,急匆匆的,迈着防汛抢险人同样的步子,走出家门,穿过街头,奔向大小的粮食店铺。
粮店却跟平时相反,变得像睡午觉的人那么息声静气。尽管吵喊声、吃喝声、敲打门板的杂乱声,跟雷雨的轰鸣声搅和在一块儿,震耳欲聋,可是,里边仍然那么安静。排得长长的队伍,焦急等待着的,起着哄;
“怎么还不开板儿?〃
“说今天没粮食.〃
“为啥还在这儿等?〃
“他们一高兴,就会瞅冷子放出一点儿来,〃
“嗨,三合顺开板儿了!〃
“暖,快到那里吧!〃
更多的人,拥挤到三合顺来了。那一个用块块窄木板拼起来的 一,! 一一.。 。 。 ; 。 。 ;
铺面前边的台阶上下,本来队伍就够长的了,这时候又让谣传给扩充了许多。
这样的紧张气氛,人们过去都是习惯的。处于两河下梢的大草甸子,处于大草甸子边缘的天门镇,解放前,哪一年不被洪水困住或多或少的一些日月呢?多数的人家,哪一次被困住之后,不是受尽吃米烧柴的痛苦折磨呢?这是旧社会,对人的性命大洗劫的一种形式:春荒是钝刀子割头,夏灾是快刀子砍脑袋! 可是人们对那残酷的情景离别了好几年,这一次骤然出现,就显得很陌生,因此给人的精神压力就更大。
精神压力最大的,莫过于从供销社后院走出来的两个人。他们都穿着挂帽子的黄油布的雨衣。只有眼睛、鼻孔和嘴巴露在外边。左边那个是区长田雨,右边那个是县长谷新民.田雨光着两只脚丫子,啪哒、啪哒地使劲儿走。谷新民穿着半长筒的胶鞋,虽然脚步不重,每迈一步,都如同发怒的人,一鼓一鼓地从鞋口地方往外边吐着气。
他们走得很急,以至于警卫员小刘紧迈脚步追赶,都被丢在后边。
田雨沉思地说;“今天,这里的紧张气氛增加了。得马上采取措施。”
谷新民优心忡仲地说.“主要是人为的心理作用。我们领导者,一定要保持镇静.〃
“时间持续得太长了,得防止发生意外事故。”
“依我看,天门镇并没到米尽粮绝的程度.〃
田雨加重语气说:“粮食是有的,可是您要知道,主动权没把握在我们手里呀万”
谷新民略带希望地说:“政府的号召,人民的疾苦,那些囤积着粮食的人能无动于衷,而袖手旁观吗?〃
田雨没有回答县长的这句问话。他是从防汛前线赶回区里的,镇上的粮食间题早晚会集中地爆发出来,这是他早有思想准备的。但是,突然之间达到这样的严重程度,他没有估计到,他在区里,跟王友清交换了看法,谷新民又专程赶到,介绍了全县和河北省东部发生的大面积水灾这个特殊情况,使他越发感到间题严重。他觉得,这场灾祸来势不妙,很可能有个更加出人意料的发展。怎么办呢?用什么方式方法来解决,才能达到既能满足群众生活的需求,又符合国家的根本利益的目的呢?他在苦思苦想,寻求答案。谷新民是带着县委紧急会议的决定,赶到这里来的。农业生产.在解放后有了大幅度的发展,人民群众的生活有了天地之别的变化的今天,还会闹起粮食间题,而又闹得如此严重,这实在让他茫然不解。甚至当他冲破泥水的阻隔,迈进天门区公所大门的时候,也没有估计到会有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等待他.他今天冒着风雨来下乡,是执行县委决议,也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义务,尤其是他一贯对人民群众关怀的具体表规.不管谷新民原来怎么想,现在又怎么看,事实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开始有点惊慌。但是,他得保持平素的涵养,尽可能抑制着,不使它赤裸裸地流露出来。他亲自到供销社粮点视察。那里的同志告诉他,所有粮食全部倾仓售出,连工作人员都濒临断炊的边缘。这一来,他精神上感到的压力,就达到了顶点。怎么办?用什么办法使人民群众免遭! 痛苦,又使领导者不失威望?什么方式方法才能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他在苦苦地考虑和衡量着.
他们拐过等着购粮的长长队伍。
田雨停了下来,怀着痛苦的心情,观察那紧闭的铺面门板,特别是淋在雨水中的焦灼不安的人群。
谷新民奇怪地看了几眼,问:“这是什么地方?〃
田雨小声回答;“三合顺粮店.〃
谷新民更为奇怪了;“这样一个小店,如此之多的购买者,能使他们得到满足吗?〃
田雨知情知底地告诉县长:“店铺虽小,粮食可不少。他们是天门镇最大的囤积居奇者,跟天门区,还有周围几个区的粮食贩子有勾结,神通不小。据同志们估计,如果打开他们的仓库,可供全镇一个月吃用。”
“噢!类似粮店,全镇有几家?' '
“另外还有五家。别的不如这里的肚子大。”
谷新民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
田雨指着门板上一张被雨水冲得花花点点的纸条,警告县长:“您看,他们已经伸手掐脖子呀!
谷新民定睛一看,那纸条子上写着“本店米粮售完,万望顾主鉴谅。”
田雨又补了一句:“您看,这好办吗?〃
谷新民依然是那徉有涵养地微笑一下,说:“惜售并非不售,这要看我们的工作。”
田雨轻轻地摇了摇头。
谷新民已经转身,朝区公所转回来。
区公所里乱了阵脚。区干部们里外奔跑。区委书记王友清正在会议室里,两手紧抓着电话筒,一只脚踏地,一只脚蹬在椅子上,塌着腰,怒气难捺地跟县工商科的同志通着话,
谷新民和田雨不声种向地走进来.他们的脚下的砖地上,立刻汪起一片水。
王友清继续地吵着:“啊、啊,你们工商科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赶紧想办法供应粮食?把一切困难全都推到区里,我们怎么解决?什么什么?自力更生?请你们到这儿来,试一试呀 〃 谷新民皱着眉头说:“这次雨水之灾,程度不同地遍及各地,这么大一个县,平时俏费,就够工商业部门招架的了,如今情况恶化到如此地步,吵也无济于事。”
田雨一面擦着脸上的雨水,一面思索着说:“他们提出自力更生是对的。… … ”
王友清还在那儿粗脖子红脸地叫喊.“我跟你说,三天之内再不从县仓库拨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