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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员;她能从每天记工员递给她那蓝色小本子上,看到一天的劳动成绩,能从眼前这一条粮食口袋里,看到她几个月的汗水结晶。当那一面绣着“爱国增产模范社”七个金字的红旗,悬挂在东方红农业社办公室的时候,党支部书记说:“这是全体社员劳动的结果,是全体社员的光荣。”这个全体社员里边就有她赵玉娥。那一次选举会计的时候,赶上她和钱彩凤两个人到棉花地捉虫子,回来晚了,迟一步赶到会场。朱铁汉叫着她两个的名字问,对大伙儿已经
选出来的小常胜学着当会计,同意还是不同意,而后,小常胜以超过半数的选票当选了。她赵玉娥一个人意见竟是不可缺少的。她是这个集体里同样重要的一员… …
二十多年,赵玉娥第一次感到自己是独立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和社会里。多少苦辣酸甜的滋味,一齐涌上她的心头。一口袋麦子不算多,却是件摸得着的实物。它生动而有力地告诉赵玉娥: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展现在她的眼前,只要她头不回地走下去,她会越走越幸福,越走越能体会到人生的积极意义!
这会儿,赵玉娥可以心平气和行使自己的权利。她跨坐在炕沿上,很自得地暗暗盘算着,分到手的这些麦子怎样支配。她想,应当留下二斗,过去过节的时候吃用;马上磨二斗,跟社里借给她的小米子和棒子花插着吃用。她想,这二斗麦子磨面的时候,要舀出一点儿头罗面,好给她那个被丢在秦家院的儿子做些发面馒头吃;秦家自然也会吃几顿细粮,那个小算盘肯定要把麦鼓子都磨到面粉里一块儿吃下去。赵玉娥得给儿子最白的馒头吃,这是当妈的自己劳动所得,又可以任意吃用的!… …
邓三奶奶拄着枣木拐杖,从街上乐颠颠地转回家,一撩门帘子就喊:“赵玉娥,你怎么一个人在屋里猫着?快去看看吧,街上可热闹啦!〃
赵玉娥从沉思中醒来,望着老人家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什么事呀,奶奶?〃
邓三奶奶说:“天门镇的供销社送货下乡了。一大车。花布哇,袜子呀,脸盆、手巾、大暖瓶啦,可真多广
赵玉娥动了心:“我去看看热闹,〃
邓三奶奶说:“买块布吧。你不是喜欢巧桂穿的那样的布吗?我看了,有。好几个人都要扯。”
赵玉娥随口说:“那,等我商量商量 … , ”
邓三奶奶指点她一下说:“傻丫头,你自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还跟谁商量呀!… … ”
赵玉娥笑了,是呀,一切由你做主,谁能管,谁又敢说个不字!邓三奶奶说;“你快去吧.我舀点麦子,换副新腿带,先走啦!〃 赵玉娥追出来间;“您不是有钱吗?怎么用麦子换?' ' 邓三奶奶说:“人家供销社用货物替国家收粮食,周忠说,谁家需要的东西,就尽量地买。这也是对国家支援嘛!〃
赵玉娥回到屋里,决定买一件做套棉衣穿的褂子料。这样的料子要用几尺呢?她缺少经验,需要照娘家陪送的那件穿旧了的褂子比一比长短。
她打开那个很少打开的盛破烂的包裹。因为没有什么好看、可用的东西,她从秦家院出来那夭,匆忙地包在一起,再没有打开过。她翻着翻着,忽然,一个小纸包掉了出来.她抖落开一看,是一卷人民币,还有两张揉得褶褶巴巴的纸条子.这是哪儿来的?这是谁家的?她想了半夭才想起来,是那一天,就是秦文吉动手打她的那一天早上做下的事情。那时候,秦文吉慌慌张张地出车走了。:她收拾屋子,从炕上拣到一个小纸包.因孩子抢着要玩儿,她没顾打开看看,就扔到柜里;下午闹了事儿,她急着收拾东西,没留神,就把它给裹在里边带上了。她想,这东西,不会是串门人丢下的吧?谁到那个屋串过门呢?那么,这东西,是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秦文吉的?秦文吉不当家不主事,每次出门回来,都得一宗一件地跟他爸爸报帐、交钱,哪里会有这么多钱呢?如果这东西是秦文吉的,这么多钱不见了,他还不发疯地找吗?怎么会过去好几个月,他也没有吭一声呢?
赵玉娥疑疑惑惑地把钱重又包好,塞到兜里,找个小布袋,舀了几升麦子,就往外走。
街上果然很热闹,两辆大胶皮车停在街中央。一辆车里装着五光十色的百货,一辆车装着粮食口袋.大车跟前,还摆下了摊子。除了邓三奶奶说的那些东西,还有许许多多新鲜玩艺.比如唐山出的。 ; 飞}几丁一!
瓷器,天津产的胶鞋,从北京运来的钢笔、本子、小推车转辘,还有本地制造的锄、镰、锨、镐和大小铁锅。
车辆和摊子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的在挑选,有的在寻找,有的买妥了,正过粮食― 他们不用升斗,而是用最公平、最准确的秤来约。好多人,从各自门口出来,有的扯着孩子,有的背着粮食口袋,正往这儿奔。人们又说又笑,真是热闹非常。
钱彩凤见赵玉娥老远来了,就喊:“快,快,我知道你今个得出马!就那块布,我给你占着哪!〃
郑素芝轻轻地推了钱彩凤一把:说:“货物买个中意,你看着好行吗?〃
钱彩凤说:“她早就说喜欢这个,跟秦家老少两个小算盘提了三年,都没有答应她。”
郑素芝笑了笑.“要那样,是应当买这块。让她快做好穿上,围着秦家门口转上几个圈。”
赵玉娥在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几乎是匆匆忙忙地买下她喜欢了几年、今天才到手里的花布。她本来要看看热闹的,可是她心里有一桩急事,不能在这里久停。
这时候,周丽平和巧桂两人扯着手,跑过来了。
赵玉娥问他们;“看见支书了吗?〃
周丽平说:“他在场房屋,跟供销社的严主任谈话呢。”赵玉娥把约剩下的一点麦子和那件旧褂子塞给钱彩-凤说:“你先给我带回家去,过一会儿我再去拿。”
钱彩凤一边接东西,一边问:“你拿着新布到哪儿去显摆?' ' 赵玉娥说:“我有事儿。我怕你拿我的新布给你家小英玩儿,弄脏了… … ,
钱彩凤连声说:“多小气,多小气!哎,快点回来,让我嫂子给你裁剪好,我帮你,早做成了,穿上好美!〃
赵玉娥急急地来到村边的场院里。
秦恺正做场院的善后工作,晾晒着扫场边的土麦粒。赵玉娥走到他跟前,仍旧按照老习惯叫他:‘二叔,您叫支书出来一下。那儿有生人,我有点事不好说。”
秦恺看着她手里的布,就间:“刚买的?是拿麦子买的吗?' ’他见赵玉娥点点头,便拍着手上的土,奔场房屋叫高大泉去了。高大泉带着供销社的老严,挨社、挨组、挨户地访问登记所需要的用品,以便由供销社按计划进货。最后,他们来到小场房屋,交谈一下最近集市的情况,还有村里一些随时准备搞粮食投机的那些人的动态。从交谈来看,总的形势是好的,可是老严告诉他。据县里领导估计,在大秋新粮接上茬之前,很可能再掀起一场粮食风波;县、区有关部门的同志,正采取措施。
正这个时候,秦恺来叫高大泉。
赵玉娥迎上前,左右看看,只有秦恺在一边,就从兜里掏出那个纸包,把它的来历告诉了高大泉。
高大泉接过纸包,打开一看,立刻就明白了。他对赵玉娥说:“这是一本帐。”
赵玉娥没有往这上边想过,赶忙问.“这是什么帐呀?〃 高大泉说:“小帐,放高利贷的小帐。”
“放高利贷?〃
“这是文吉留的体已钱,偷偷地放的;看看,这上边写着村名,人名,借的数目。画着‘清’字的日期,那正是你拣到的时候,刚收回来不久的几笔… … ”
赵玉娥的眼前,立刻闪现出过去她跟秦文吉一块生活的时候,发现过的一些蛛丝马迹;那会儿没有留意多想,如今串在一起,才弄清楚。她咬着牙说:“真黑心哪!〃
秦恺在一旁听着,使他一生不能忘掉的怨恨之事,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叹息地说:“文吉使的这一手,跟他爸爸一个样。当初我们一块儿过,我傻吃傻干,没有二心,更没有防备。哪想到亲儿子对亲父母,亲哥哥对亲兄弟,还有这一手生他偷偷地搂足了,就张罗分家,可把我给坑苦了。要不然,那个小算盘的日子怎么会比我的日子过得好呢?自己打足了底子嘛! ' '
赵玉娥说:“这种人,真是六亲不认。简直让人弄不明白了这回,我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我到大槐树上的广播台上,把这件丑事给他抖落出来;让那个肮脏的秦家小院彻底垮台!〃
秦恺叫好了:“对,应当!你先行一步,到了时候,那个小算盘再跟农业社做对,我也要揭他的老底儿,让他变成狗屎堆户高大泉笑笑说:“玉娥,你得沉住气,不要急着抖落这一些;如今抖落,只能让他恨你 ,… ”
赵玉娥十分坚决地说:“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站起来的人了,还怕他恨吗?' '
高大泉进一步地说:“就算你不怕,还得往大处想。这件事情如果揭得不是火候,等于把文吉兜根儿推到冯少怀那伙人的怀里去了。你做绝了嘛! 他觉着没啥退路可走,还咋回心转意呢?咱们能落下个啥结果呢了没别的,只给搞集体增加一个死对头。想想,这好吗?' '
秦恺先听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是呀,冯少怀正想把文吉一点不剩地拉过去哪。是得给他留一条回头路,干万别推。”高大泉指点赵玉娥:“你应当有信心,你跟文吉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走到一条路上来的。”
赵玉娥摇摇头.“我今天算把他看透了口我要坚决地跟他一刀两断f ' '
高大泉说:“就算一刀两断吧,文吉还得是咱芳草地的人吧了还得是咱新中国的人吧?肯定不能从这土地上把他铲除。因为他是个劳动青年,是群众里边的一个,我们还不能用嘴骂他,更不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