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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3部-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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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茄子说:“村长不是跟你就伴走吗?〃 
  冯少怀咬牙切齿地说:“光我们几个人,就能把共产党的天下搅乱套了?〃 
  紫茄子听到这句,恍然大悟,会心地笑着说:“要图这个,你应该多找点嘴巴子上有毛的人牢靠人。”
  冯少怀坐在炕沿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是脱了裤子、提着脑袋跟共产党,跟他们搞的那个杜会主义拚哪!怕只怕拚来拚去拚不过,一直到躺在床排子上等着咽气挺腿儿,也看不到他们败倒在我的手下… … 嘴巴子上有毛的人,还能活几年了我得多拢络几个年轻的、活得长久的,把他们栽培起来,好给我传宗接代广
  紫茄子的笑睑变成了苦脸,忧伤地顺顺薄嘴唇;仄着耳朵听听,立刻听到从土墙那边,从东邻秦家院里,传过拌草料和吃喝牲口的声音。
  秦文吉吃过饭,跟爸爸重新往口袋里灌小米。因为使过水,那两布袋小米子,涨出来足有一斗。他不由得朝剩在值箩里的小米子看一眼,又朝他爸爸脸上看一眼。
  秦富好像发现了儿子的眼神,有意要回避似的,无声无息地蹲下身,用两只微微发抖的手,小心地,把瓮箩里的金黄金黄的小米子往一块儿划拉。
  秦文吉提过灯,照照口袋里的米,黄澄澄的好像比没有使过水更鲜亮了.他把手使劲插进小米子里,摸了撰,光溜溜的,好像比不使水更有油性了二他放下心,扎上了口袋嘴儿,随后又一袋一袋地;搬到车上,
  过了一会儿,同样是无声无息的,他跟随着张金发和冯少怀,伙坐在一辆车上,绕着小道出村,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四十二长见识
  麦收时节的集日,开市的时间显得很早.天一亮,天门镇东头那个专门交易粮食的大街,就已经挺热闹了.
  这种近代化的集市,大概从原始社会就开始形成了,尔后,又渐渐地演变过来。起初,这里是最崇高、最慷慨、最能鼓舞人生奋进的地方。那时候,凡是到这里集合的劳动者们,都怀着干干净净的心情.他们不仅可以互通彼此的有无,交流各地的物资,还可以传播生产和狩猎的经验,开拓文明的眼界,增强友谊,促进团结.这样的结果,就发挥了推动历史向前发展的积极作用。后来,随着人群的分化,阶级的出现,各种人压迫人和人剥削人的残酷现象,不仅普及到凡是留下人类脚印的地方,而且其技巧,也相伴着不断地朝尖端提高、往顶峰发展。同时,为这些丑恶的东西设置的合情合理的包装纸,越来越包装得合情合理了。于是,这样的集市,就变成了坑蒙拐骗者的同台大合演,成了人类最肮脏东西的博物展览会。你看,所有奔到这里来的人,求生的也罢,求富的也罢,企图餐人的也罢,有可能被餐食的也罢,哪一个是轻松愉快的呢?当他们决定来赶集的头几天,就苦费心思,或准备好精神上的防守的护罩,或修理好具体的捕获绳索,都是提心吊胆的;有的人是怕上当受骗,有的人则是怕别人不上他的当,不受他的骗。他们各怀戒心,站在对面,又谈笑风生。甚至于两个素不相识者,谈上几句,只是从眼神中发现了点什么意思,就忽然把对方的手使劲儿扯到自己那发着汗   
  热的衣襟下、裤腰上,捏开了手指头。这个时候,又会有不少个仍是素不相识者,围着他们转,用贪婪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脸,随着他们的脸色,变化着各种表情和心绪:用心地猜测捏手指头的双方,谁是骗了人的胜利者,谁是受了骗的失败者,而自己有没有机会插进去,夺过那个受骗者,而代替那个骗人者。
  还是回到小农经济像汪洋大海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那个集镇的粮食市上走一趟吧。那个时候,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里挨了几十年饥饿而饿怕了的农民,集市是他们命运的体温表,是他们奔波的裁判台。可以说,这里牵扯着每一个还没有坚定地走组织起来道路的那些人的大脑神经。不论到这里卖粮食的人,还是到这里买粮食的人,没有一个人来施舍,没有一个想得到“慈悲”;谁也不想失掉点什么,而是想有所得,即使他是老实巴交、没有任何贪心的人,也不会例外,
  买卖粮食,是用不着捏手指头的,全凭口头交易。而这种交易的方法,农民,包括商人,都知道,是最容易吃亏,或者算盘落空。卖粮食的人总要先一步上市。他们的商品,有的是用背膀子背来的,有的是用肩头扛来的,有的是用毛驴驮来的,有的是用大车拉来的… … 后一种人最少。因为先上市的人,都是四处乡村来的那些想把粮食换成货币,或以细易粗,以粗易细的庄稼人。按照习惯的陈列规格,卖粮食的人要按着街道的南北两面而分别排成面对面的两溜。每一溜都是你的口袋和我的口袋紧紧地挨靠地立戳着。卖主站在自己的粮口袋的后边。面对面的两排粮食口袋中间,留下一个比较宽的雨道,以便买主来回走动、选看.有的人,尽管抢先占.了粮食市的中心地带,是属于出手快、消息灵通、不易受骗上当的保险位置,他们也是左右拥挤,而不向前推进。他们知道,那样会影响买主的行动,堵住了路,自己受损失。有些稍迟一步来到粮食市上的人,急忙地把粮食口袋搬到最为理想的地方,挤个空子立稳,并不忙着解开口袋嘴儿,来招引顾主。他们先抹抹汗,稳稳神,小声地问问两边那些卖粮食的人:“今儿个小麦啥价?”问了几个人之后,就找个自认为是可靠的人:“求你给我看着。”于是,他便像一个买粮的人那样,从东边挤到西边,几乎把所有已经打开口袋嘴儿的粮食卖价问个遍,这才回到他的口袋旁边,心里有数地打开了口袋嘴上的麻绳。这时候,他的左右邻居又该轮到向他询问粮食价钱的高低起落情况了。实际上,他们也是像被问的人一样,刚刚照样地挤了一趟回来。卖粮食的人是不呼叫吹喝的,尽管他们急着想出手。他们都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眼睛盯着买主走近,耳朵听着左右讨价还价的争论。买主看上哪个口袋的粮食,就一边讲价,一边审慎地观察粮食的成色,恨不能把整个胳膊都插进口袋里去,从底下掏出一把粮食粒儿,放在手心里,盯着看成饱,吹吹糠多少,用舌头尖舔几粒,放到牙齿上嚼咬,试试干不干。有的虽然履行了这种烦琐的仪式,动了收买之心,又讲了好半响价钱,还是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奔别的口袋;有的嘴里说着贬低的话,手却拉起口袋嘴一盖― 这个动作,就代表“我买下”这句话了.于是,卖主就松了半口气,提起口袋,然后随着买主,从左右的羡慕或嫉妒者让出的口袋缝跨过,到墙根下边去。那儿粮食经纪正替买卖两主过斗。在粮食市上,经纪人是可怕的地头蛇。买卖双方没有不害怕他的,又不能不经过他们而最后成交。这是一关哪!那个经纪人的面前,放着一个长形的柳条筐箩;值箩里放着一只木头。那斗是五块板子组成的:周围四块,底儿一块,上口小,底盘大。斗帮两边安着两只耳朵似的木块,那是经纪人端斗用的。卖主站在一边,提着口袋,很小心地往那个放在筐箩中央的斗里边倒粮食;一见满了,赶紧停止。因为倒出斗外边,掉进筐箩里的粮食,不能全收回来,最后要归经纪人所有。等斗里的粮食一满,经纪人用手里拿着一把像木尺一般的东西,叫做“趟板儿”;他用“趟板儿”在斗的顶上横着一刮.就算量好.嘴里哼着歌一样的“一斗来哟,二斗来哟… … ”同时提起一书把粮食倒进站在另一边那个两手撑着口袋嘴的买主的口;   
  袋里。每个敢于仁市的人都知道,粮食经纪手里的那块趟板儿是非常厉害的一把刀子:买粮食的人要是事前贿赂过他,他刮的时候,就让趟板儿卧着,连刮带按,量一斗起码得多量出半升;卖粮食的主儿要是跟他有交往,他刮的时候,就让趟板儿立着,连刮带挖,量一斗起码得少半升。他这样做的时候,那真是“手疾眼快”,一般人几乎都看不出那个趟板儿是卧还是立,“嚓”一下子就过去了,“哗”一下子就把粮食倒进口袋里去了。就算是哪个人看出来有鬼,也不敢指出来,否则下边量的那一斗,你更得吃亏! 
  今天天门镇这个粮食市,在内容和形式上,跟过去几干年的那些过去了的无数次,完全是一模一样地循环而至。只有一点,跟平常有些差别:凡是新麦子的卖主,都跟买主提出希望能换粗粮;如果买主说没粮食换,只能给钱的话,他不是摇头,就是把麦子的价钱要到使买主畏然却步的程度。这是每一年麦收后一段时间里常有的现象,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惊恐和不安。
  秦文吉赶着拉粗粮的大车进了南门,就要拐弯,往粮食市的方向走。
  冯少怀小声说:“直着赶,先到三合顺。妇
  他们的大车赶进了三合顺的北院门。
  车一停,沈义仁就迎出来了。他笑着说:“你们真是抓早抓鲜呀!〃 
  冯少怀走到他跟前,小声问:“行情如何?〃 
  沈义仁摇摇胖脑壳说:“不太妙。,; 
  “麦子和小米怎么个比法?〃 
  “供销社先挂出国家的牌价,一斗半麦子换一斗米  ,… ”“啊?一… ”
  “看样子他们早有提防,今年想压住阵势。”
  “嗯。这跟春天他们嚷嚷的那五年计划有关联.〃 
  “高见。我正急着等你来想对策哪.如果让他们照这图样开了   
  无例,刃卜刊小得! !产’
  冯少怀神色虽然不是十分紧张,却顾不上跟他背后的两个人说一声,就拉着沈义仁匆匆地往里边走去。
  秦文吉拿着鞭子,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心里挺不安定,他在捣腾粮食_七是生手,计算小帐可不外行。他小声地对那个发愣的张金发说:“咱们麦前抓挠的这些粗粮,可都是大价买进来的;如今要是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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