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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少怀又转念一想,说:“可是,让周士勤、秦恺两个没有戴着红缨子的人来参加会,留下周忠、朱铁汉这两员大将在芳草地,又他妈的有点儿不像… … ”
沈义仁以一种越怕“鬼”,又偏往“鬼”上肯定的畸形心理说:“那可不一定。共产党办事,难以党规论定。也许事情更严重,村里得留下要人坚守。”
冯少怀基本同意这样的推断,带着抱怨的口气说:“你那会儿,要是到区里走一趟就好了。就算见不着金发,总可以找到老范。他在那些人跟前转悠,能闻不着一点味儿吗?〃
沈义仁后悔不迭地说:“唉,谁能想到,他们会把金发给封锁在那儿,让他出不来呢!〃
李财在一边直眨巴小眼睛,十分小心地插了一句.“少怀,燕山那边的风声如何呢?看看那边怎么动,也能帮咱们推断这边的底码。”
冯少怀叹口气说:“燕山是姓梁的书记长期抓的点儿.那边的事情,就是在平常的时候,也比咱们这边糟.老区的人,差不多全是高大泉那伙人的架式.街面上的事情管得也紧。那个供销社,简直要霸占一切。那个门市部,:连出带进,包购包销,连老太太用的腿带、老头子用的烟袋、小姑娘用的头发绳都卖;连猪羊骨头、破瓶子碴、烂铁块儿,全收买。更有新鲜的,这个集,供销社的人,不光到大街上摆了摊,那个小年轻的主任,还带着男的女的售货员们挑着、背着,到深山野沟送货― 他们可真能抓呀户
李财问:“粮食呢?〃
冯少怀愤怒地一摆手:“这还用间。他们一见粮食就红了眼,跑到粮食市上可嗓子吃喝,让人们到他们那儿去换东西。要不我们就。
在那泡了这么多天啦生亏了我舍得给价,才抓挠这一车。要是由着小算盘的儿子秦文吉,抠一把嗦一日的,老想少花几个钱多买几斗米,非放空回来不可! ”
李财庆幸地说:“两地这么一比较,天门镇真是咱们这号人的天堂乐上了。”
冯少怀说;“是呀。就怕好景不长,得设法占住这个地盘,别让他们插进乎来。”
李财表示没有把握地摇摇脑袋。
过了一阵儿,沈义仁也问冯少怀:“看见好多背被子、提东西的庄稼人,从山沟出来,往区公所那边去。正巧大集,我当时急着抓粮食,也没多想口共产党就是会多嘛,谁能料到又有什么风吹草动呢!〃
沈义仁听了这几句话,那张肉囊囊的脸,越发黄得如同一张烧纸。他低声说:“看这情形,肯定有事儿,肯定是不祥之兆哇!〃 突然间,木板的铺门,发出笃笃的响声。
冯少怀一喜:“哎,金发来了! 〃
沈义仁摇脑袋:“不是。他到这儿来,哪会不管不顾地走前门儿。”
木板铺门又笃笃地响起。
李财不知所措地站起身。
沈义仁对他小声说;“你去看看是谁,应付一下。”
李财赶忙往外边的柜房走。
沈义仁溜下地,翘起脚,两只手撑围在嘴边,璞地一口,吹灭了灯。
木板铺门“笃笃笃”“笃笃笃”连着响。
李财稳稳神儿,划火点着柜台上的灯盏,这才答话:“哪一位呀?〃
从那很小的门缝里挤进回声:“我― 〃
李财听出是饭店聚仙楼的麻掌柜的,就不想开门让客,淡淡地问:“您有事蚂?〃
麻掌柜站在门外边,用急切的口气回答:“要紧的事儿!快开「丁,让我进去。”
李财碍得平时同行之谊,聚仙楼也是镇上的大字号,拒之门外不合适,只好把门打开一小扇。
个子小得一把能谋过来的麻掌柜,没等那只有一尺宽的门板全拉开,人已经迈了进来。他急忙回手,又替主人把门板关上了。李财怕这个不速之客往套间屋闯,赶紧拉过一只凳子:“请这儿坐。”
麻掌柜的一边答应,一边四下张望,见套阿屋里没掌灯,就间:“义仁兄哪?〃
; ‘他出门了。,;
“临下板儿我还见他站在门口,好像等什么人。”
“吃过饭他去会见一个朋友口”
“谁家?' '
“没说是哪儿。”
麻掌柜做了个很失望的表情,又急切地问;“您听到什么新的消息吗?〃
李财摇摇头。
麻掌柜的说:“简直是把人装在闷葫芦里了。”
李财又顺顺嘴。
麻掌柜说:“刚才,供销社的严主任,找他们的会计,说是要开紧急会议。”
李财很重视这个情况.“哎,您怎么知道的?' '
麻掌柜说:“那会计,不是住在我们隔壁平房里吗?我站在楼窗口,听得真真切切。”
李财叮间:“他们还说什么了?〃
麻掌柜回答:“严主任说,县里梁书记亲自指示,要马上行动,连夜就干。后边的声音太小,听不清了。”
李财愣愣地点点头;“啊… … ”
麻掌柜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咱们这号人的灾难又将临到头呀 〃
李财心里更慌,却故作镇静地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吧!〃
麻掌柜明知他是装佯,就说:“李先生,您别跟我客气了。像您这样的户头,如若真有个风云突变,能够在风浪中坐得稳当吗?〃 “瞧您说的,我们这小买卖,跟您那高楼大厦一比,岂不小巫见大巫了?〃
“土语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我那儿楼两层,除了锅碗瓤盆,油盐酱醋,只不过是空壳壳。您这儿可就不同哄,门面不大,里边可有实货呀广
李财慌忙摆手:“哎,哎,您怎么能这祥看 ,… ”
麻掌柜奸笑一声:“李先生,急啥?我不是来共您的产.您这儿的位置,是你们自己把摇钱树栽到高山尖儿上的,用一把羽毛扇子就能掩盖住?你们上挂下连,四通八达。根须深远,全都名声在外,这且不用说;起码在咱彩霞河地面上的人,有谁不知道三合顺的神威,能掌管天门镇的嗓子眼儿?要有啥事儿,共产党哪能放着大树不当柴,先收拾我这把树枝子呢?〃
这番话,把李财说得后脊背冒了一股凉气.
这句话也传到套间屋。
黑暗中,冯少怀和沈义仁,谁也不敢动一下,各自心惊肉跳,暗暗地思谋着。
冯少怀这会儿想得最多,也想得最乱.世态的发展,使他深深地认识到,他跟共产党本来就不能在一条道上同行并处,这几年更成了冤家路窄,挤到了一块桥板上:谁能把谁挤下去,谁就能够快
快活活地奔到河的那一边,奔到他所追求的仙府神界。这几年,共产党按部就班、有计划地抓挠着各方面的事情,其气势越来越大,雄心也越来越壮,他冯少怀是看得见、听得着的。冯少怀要是只求暂时平安,除了扭过头来跟着走,别的还有什么活路?“跟着走”,老天爷,可不是逛一趟大街、串个门儿,这是一生一世的命运大事,是关系着儿子,孙子的大事牙“跟着走”的目的地,在冯少怀看来,是刘祥、邓久宽这些人的天堂,就是他和沈义仁这些人的地狱且正因为冯少怀一点一点地看清了这一个可怕的结局,他才不顾生死地拚。他拚来拚去,拚到如今这个地段上。土改以后,是挂着被共产党团结戏象的中农招牌的。那时候,他在外边虽然跟李财通着,可是没有像沈义仁挂着。在村子里,他虽然跟张金发眉来眼去,可是没有象这会儿这样,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如今真是“上挂下连”、穿成一大串了。冯少怀这会儿一想,也感到有点显鼻子显眼,是一棵招风引祸的“大树”了!沈义仁是“三反五反”的宽大户,这类户早就写在政府的罪人册上。张金发那个人,也有点时过境迁:不仅“一村之长”有名无实,身背后有一群等着抓他小辫子的强硬的手;尤其他是党员― 党员犯了他们党的法,是罪加一等的。另一方面,冯少怀如今的死对头代表人物,也不是土改后那个翻身的农民、群众小组长高大泉了,而是党支部书记,是一个上有县、区头头撑腰,下有芳草地一半庄稼人保驾的支部书记。冯少怀想,如若现在真的又闹腾起一场想不到的什么运动,沈义仁出了事,得把他冯少怀拉进去;张金发出了事,也得把他冯少怀扯进去;左右无门,只能束手就擒。到了那一天,恐怕冯少怀再有胆子,再照土改那一回的样子,到村头拦车告状,谷新民也不能把他从“地狱”的门口拉回来了戈他想,常言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能想个办法为己脱身,不能等待天诛地灭.可是,他们几个人已经如此无间地捆在一块儿了,脱身之门又在哪里?
冯少怀越想越觉得退路难寻,陷入从来没有过的绝望的痛苦里。
沈义仁这会儿想得并不多,而且想得很顺当。不错,“三反五反”以后,他来厂个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跟共产党斗争得更加你死我活誓不两立了。他跟冯少怀和张金发这样的人是“上挂下连”地滚到一块去了.他们几个闹腾得够厉害,成了抬眼即见的“大树”了。步子已经迈到这里,也必须得迈到这一步,后悔不行,也没啥后悔的。他想,这时候,反正不是吃了穷人,就是让穷人吃了,只能将计就计地碰运气,别的还有什么办法?他想,冯少怀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出卖朋友。况且,冯少怀的“有把烧饼”,在他沈义仁手里摸着:他在土改运动中藏粮隐罪,是从富农分子的网里漏下来的,他在搞农业社的时候,挂羊头卖狗肉,亲手把一个共产党员拉过来;共产党一实行五年计划,几股力量合伙囤积粮食,冯少怀也是出谋划策的主要军师:这几样往一块一凑,要是被推上审判台,跟沈义仁论起罪过,只不过是一个两百,两个一百的事儿。沈义仁想,冯少怀是有心术的,这个人决不会顺从共产党,也决不会没有门缝,还要往墙上撞脑袋.沈义仁想,张金发在风声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到了天门不来三合顺,是真被扣下,不能脱身,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