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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木管乐器按着奏出了哀愁的旋律;夏美悄悄地掀起了琴盖,坐在钢琴的前面。
在有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的弦乐伴奏之下,夏美的手指开始随着木管的音符起伏变幻。
稚气与天真从夏美的脸上消退了;她紧闭着双眼,只用右手弹奏的表情,有一股与年龄毫不相称的成熟。
──过了好一会儿,夏美停下了动作。
她站起身来,往录放音机走去,按下停止键,然后回转到开头。于是,盘带又和方才一样从头放起。
但,这一次夏美没有坐在钢琴前面。她走到房间的正中间,挺直了身子站着,两手合握在胸前。
下颚稍微收缩了些,夏美轻轻地闭上双眼。
木管的旋律开始缓缓流泄在空气中:夏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偷来的歌声“克彦,该起来啦!”
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呼唤声。
干什么嘛,人家好梦正酣……。
再让人家多睡一下会怎么样嘛?
“克彦!”
克彦一骨碌抬起头来。──哇,好痛!
这个当然;任谁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都会头痛的。
刚刚是在做梦吗?
“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克彦的母亲雅子问道。
“嗯……两、三点吧……”
“就算读大学了,也不能玩得这么疯哇。”
“我知道啦。”
克彦跟着说:“有东西吃吗?”
“才刚睡醒就有这么好的胃口呀?”
雅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吃午饭啦。快点下来吧。”
做母亲的说着就走了出去。克彦使劲晃了晃脑袋──啊,混帐!
一副小型耳机落在桌上。克彦拾起随身听一看,里头的卡带已经转到尽头,自动切掉了。
大概一边听着,一边就睡着了。
“这么说,那不是梦啰……”克彦喃喃白语道。
按下回转键,从头再听一次吧。
在等待卡带卷回原位的时间里,克彦走到浴室去洗脸。
“啊,好困!”
用这种姿势睡了一整夜,其是不头痛才怪。
“毛巾,毛巾在哪里……?”
手伸出去东摸西摸了半天,忽然咻的一声,毛巾自动落到了手上。
“──嗯?”
克彦三两下匆匆擦完脸,连忙回头一看。
“怎么,是你啊。”
“真没礼貌呢。至少也该说声谢谢吧。”
妹妹千绘抱着胳臂站在一旁。
“学校呢?偷懒逃课是不可以的哪。”
“你睡昏头啦。今天是我们校庆哇。”
“咦,小鬼也要过校庆啊?”
“昨天不是才跟你讲过吗?”
“忘记了嘛。”
克彦把毛巾朝架子上一搁,走回自己房间。
千绘神定气闲地跟了过去。
“干嘛?跟屁虫。”
“不行啊?这可是我家呢。”
“随你的便!”
克彦说着一翻身,上了床。
──本堂克彦今年小生十八,妹妹千绘则是二八佳人:都正是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华。
兄妹俩长得非常像;虽然克彦长得高瘦,千绘娇小玲珑,但是如果两人一起走在街上,谁都可以一眼就看出这是兄妹宝一对。
第二章因此,克彦曾经被朋友取笑:“要是你穿上女生的衣服,就可以冒充姐姐啦。”
虽说如此,千绘却从不“公开承认”自己跟老哥长得像。遇到朋友说:“哇,你跟你哥好像哦。”的时候,千绘总是矢口否认:“哪有!一点都不像!”
话说回来,这个千绘虽然有点圆圆脸,长相倒是可爱得很──简直到了可以去当明星也不过分的程度。
所以说,克彦当然也有一张俊俏的脸。
这个家里除了兄妹俩,就是母亲雅子了。──父亲两年前因为突发心脏病过世。
事先什么征兆也没有,那样活力充沛、春秋鼎盛的父亲,某个早晨觉得有点不舒服,说要回房间休息休息。
过了三十分钟之后。
“再不出门会迟到啰──”
雅子去叫它的时候,人已经僵冷了。
父亲在某大企业担任课长,那时正谣传他将以最年轻的岁数升任部长;新家刚买了不到半年,也正是摩拳擦掌,打算大有作为的时候……。
──幸好,因为父亲生前有保险的关系,死后房子的贷款并不成问题;再加上原有的存款,也足够应付三个人的生活开销了。
而雅子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从来也不会终日愁眉不展;现在早已恢复了精神,天天泡在妈妈教室里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对于那时分别是十六、十四岁约克彦和千绘而言,父亲的猝逝还是起了很大的影响。
造化弄人,实在太也无常啦……。
十六岁的克彦已经如此深切地觉悟。
千绘呢,则下了这样的决心:一到十六岁就要结婚,然后过着愉快的人生──。说是这么说,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年纪,倒也还没真要急征乘龙快婿的意思。
总之变成了以下这种情况──克彦想:没有了爸爸,这个家就剩我一个男人了,得好好振作啦……。而千绘想的则是:老哥这副德行,我不自立自强可不行哪……。
──好了,言归正传。这会儿千绘一身红衣加裤裙的打扮,在老哥的房间里四下张望。
“──昨天晚上,你去干嘛啦?”
“啊,对了!”
克彦撑起身子。“把那个随身听拿给我。”
“里头有什么?”
“她的歌,我录的哦。”
“咦,星泽夏美的吗?”
千绘捧着随身听猛瞧,好像用看的就可以知道卡带的内容一样:“录了哪些歌?”
“我不知道。”
“差劲!她的专辑你不是每一张都有吗?”
“哎呀你不知道啦,给我一下!”
克彦一把抢过妹妹手里的随身听。
“好粗鲁呀,这样子不会受女生欢迎哟。”
“真是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一点也搞不懂。”
“你在说什么啊?”
克彦的视线往天花板瞥了瞥:“就是很奇怪。”
“什么嘛,我看你才奇怪呢。”千绘说着耸耸肩。
克彦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听我说。──昨天我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结果一路跟到了她住的公寓。”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住在八楼──最高的一层。”
“你还跟到八楼吗?”
“我在下面看到的啦。只要看哪一家的灯突然亮起来不就知道了吗?”
“然后呢?”
“然后,我打算要上去呀,可是门口有警卫在,我进不去。”
“这倒也是。”
“所以找只好走安全梯啦;安全梯正好靠近每家阳台的旁边。”
“这样子爬了八层楼吗?”
“那还用说!不过中间有休息就是了;万一脚步声太大不就糟了吗?”
“然后呢然后呢?”千绘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就从安全梯一跳,跳到了她家的阳台上!怎样,够刺激吧?”
“骗鬼!”
千绘两眼瞪得大大的。“那样的话,哥哥就是疯子!”
“你敢这样说我!”
克彦敲了敲千绘的脑袋瓜:“不过,安全梯离她家阳台只有五十公分不到啦。”
“什么嘛。──可是,这不就变小偷了吗?”
“闭嘴听我说!然后,我透过窗帘往屋里看。──正好就是它的房间,里头摆了一架录放音机,还有钢琴。”
克彦继续说着:“──没一会儿,她走过去放带子。因为上面的气窗是开的,所以可以听到传过来的音乐,我就连忙用我的随身听把它录了下来。你听听看!”
克彦帮千绘套上耳机,按下放音键。──虽然杂音很大,还是可以听见木管的旋律。
“──这是什么曲子哇?”
“不晓得。可是,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自己的歌。”
钢琴的声音出现了。
学钢琴的千绘马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这个钢琴是谁弹的?听起来不像是录音带的音乐嘛。”